第一百九十章 青龍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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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元暉,你不必假仁假義地惺惺作態了!要不是你重傷了她,她怎麽會被震死?立英分明就是你害死的!”天逍咆哮道,鮮血從指縫中汩汩地流淌。
楚元暉歎了一口氣:“我楚元暉生平最敬佩的就是俠肝義膽、重情重義之人,再說我身為劍仙,又怎會對幾位還不到大乘境界的修仙子弟出手?我剛才那幾掌,分別擊在他們的任、督二脈,灌注以靈力,為他們拓寬了經脈。由於是在瞬間拓寬,強烈的靈力衝擊與巨大的痛楚讓他們暫時陷入假死的狀態,雖然沒有了呼吸,但等體內靈力運行順暢之後就會蘇醒過來。可惜,你爆發出的魔道功力卻在那位姑娘最虛弱的時候震死了她。”
“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你騙我!”天逍痛苦地搖頭道。
“事到如今,我沒有必要騙你。”楚元暉指著另外一個方向,“那邊那位姑娘是否被某位高手拓寬過經脈了?經脈寬闊,所以她經住了我度靈的衝擊。她應該已經蘇醒過來了。”
天逍扭頭望去,朱鴻烈懷中的朱曉敏正努力地轉過頭來,氣力虛弱的她說不出話來,隻能衝天逍眨了眨眼。
“是另一位劍仙拓的……”天逍低聲道。楚元暉並沒有騙他,他追悔莫及。
“我道是誰竟有如此高超的手法與控製力,原來是位劍仙。可是夜哭穀的那位?”楚元暉問。
天逍點了點頭,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他的眼神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空洞無比。他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蕭立英,每一步都伴隨著一攤鮮血灑下。
“且容我葬了我娘和立英。”天逍頭也不回地說。
楚元暉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置可否。
身負重傷的天逍又如何能抱得動蕭立英,他拖著蕭立英的軀體向娘親那裏走去,剛走出幾步,就一頭栽倒在地。
“本是修仙的不世奇才,可惜卻入了魔道。真是世事難料啊,誰又能想到,暴戾殘忍的刀魔居然會鍾情於蕭若放那樣一位寂滅境界的修仙者呢?今日那位姑娘的死也有我的責任,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以吃……”楚元暉惆悵地望了天逍最後一眼,回過身對眾人道,“往日恩怨,今日種種,均在此時此刻一並了結。除了巨闕劍之外,其餘十七柄仙劍就由你們幾大宗自行分配。希望你們不要再被利益蒙蔽雙眼,好自為之。”
“是!”眾人一起抱拳頷首應道。待得抬頭時,楚元暉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周鴻語重重地歎息了一聲,正欲與另外兩位長老前去攙扶昏迷的幾人,卻被朱鴻烈叫住了。
“各位長老,如今七大宗僅剩下我與澹台道友兩位宗主了,各宗的長老也十存二三,眼下絕世仙劍卻多出了許多柄,如何公平分配是個難題。我有個提議,可以避免這個棘手的問題。”朱鴻烈大聲道。
正欲退去的修仙者們紛紛停住了腳步,且聽朱鴻烈有何好辦法。
“此次仙妖大戰,各路高手前赴後繼,接連壯烈犧牲,可也有孟凡濤、葉申榮這樣的卑鄙小人,居然為了絕世仙劍不惜殘害修仙同道,將來也難保修仙者們不會為了絕世仙劍你搶我奪,明爭暗鬥。”
“朱宗主,大家共同經曆了這番慘烈的大戰,又見到了葉申榮的下場,相信不會再有人如此卑鄙了吧。”澹台倩道。
朱鴻烈點點頭:“的確,我們之中或許不會。那以後呢?各個修仙宗派還要一代一代地傳承下去,若是後世子弟再度利欲熏心,宗派之爭在所難免。因此我提議,從此以後,青龍大陸所有的修仙者全都歸於同一宗派,如何?”
周鴻語驚道:“朱宗主,你是說,成立一個新的宗派,江湖一統,七郡大同?”
“正是如此。修仙者根骨優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心。我們七大宗與散修者一方分別為新宗派的八脈,願意拜入門下修仙的子弟可以自行挑選修習的功法,修煉至洞虛境界以上的為宗派骨幹弟子,可以收徒;寂滅境界的修仙者方可擔任長老一職。那十七柄絕世仙劍全部都是新宗派的鎮宗之寶,給大乘境界的修仙者參悟劍意使用,你們看如何?”
“好!我們讚成!”幾位散修者當即欣喜道。
澹台倩疑惑地問:“朱宗主,貴宗珍貴的劍籍、劍器、丹藥,你願意給拜入你那一脈的弟子使用嗎?不論是誰?也不管是什麽資質?”
“願意。當年七大宗的七位祖師之所以開宗立派,我想都是希望本脈的功法能夠長久傳承、發揚光大,我們又為何要吝嗇自珍呢?劍籍都可以修習,但最終的成果如何,卻要看自身的資質與勤奮了。若是有人不自量力,根骨不佳,偏偏要去修習最難修煉的功法而白白浪費了時間,那也是他自己選擇的道路,怨不得別人。至於劍器、丹藥,本就數量有限,該如何分配當然要經過長老們的磋商。具體的構局細節還要慢慢完善,你們先說同不同意我這個提議吧。”朱鴻烈道。
澹台倩說:“既然朱宗主已經考慮周全,我自然讚成。”
其他幾宗的長老也紛紛點頭。
“還請朱宗主為新宗派起名。”周鴻語道。
“方才周長老所言‘江湖一統,七郡大同’實在妙極,老夫隻改兩詞:‘青龍一統,天下大同’。新宗派就以普天之下的這片沃土來命名,叫做‘青龍宗’,以霧淩山脈為宗門聖地,如何?”朱鴻烈興奮得滿臉紅光。
“青龍宗!”眾人紛紛小聲默念著,將視線投降了東邊霧淩山脈的方向。雖然看不見,但所有人的腦海中都浮現出那橫臥在蒼茫大地之上、宛若巨龍一般巍峨連綿的群山。
“咳咳……”昏迷中的幾人紛紛蘇醒過來,恢複得最快的朱曉敏已經能勉強站起來了。她淚眼婆娑地蹣跚著走到天逍與蕭立英的屍體旁,跌坐在地,淚珠撲簌撲簌地往下淌。朱鴻烈走了過來,心疼地安慰她:“曉敏,昔人已逝,你不要太過悲傷了。你現在身體虛弱,和我上山去吧,我會讓人好好葬了他們的。”
“曾外公,你就讓曉敏和天逍哥、立英師姐多呆一會吧,他們由我來葬就行了。”朱曉敏從未如此悲傷過,短短的一日之內,師父、師娘、李爺爺、蕭立英和天逍接連逝世,連天遙也被劍仙帶走了。回想起往昔竹園中快樂的修仙生活,朱曉敏感覺胸口像是被什麽東西壓住了,沉甸甸地喘不過氣來。
韓明飛、唐君荷與花清雨被人攙扶時都拒絕了,他們都不想馬上離開這片悲傷的地方。對於有恩於他們的劍仙楚元暉,幾人實在是敬重不起來。雖然他擊傷蕭立英是出於一番好意,可卻間接地害死了她,若不是他一心要殺死天逍,也不會是這樣淒慘的結局。陸柏峰在幾人之中境界最高,強行拓寬經脈對他的衝擊最大,他仍然昏迷未醒,被幾位長老抬上山去了。
其他人都已經散去,那十七柄絕世仙劍也被朱鴻烈帶上了天道山,如今的空地上隻剩下了這幾位竹園的弟子。三人慢慢地爬到了天逍身邊,默默無言。已經停了一陣的雪花再次開始輕輕飛舞。
朱曉敏一把摟住唐君荷,兩人淚如雨下,連一向堅強的韓明飛也眼淚汪汪的。花清雨邊流淚邊將雙手放在天逍與蕭立英的胸口。數九隆冬,天逍軀體的生機正在一點一點地消散,胸膛已經漸漸發涼,而蕭立英的軀體早已被凍僵了。
忽然,花清雨似乎感到左手傳來一下極其微弱的跳動,她連忙拂去眼淚,對朱曉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趴在天逍胸膛上側耳仔細聽著。許久,許久,沒有任何聲音。花清雨的淚又流了下來,也許是自己脈搏的跳動讓她誤以為是天逍的心跳了吧。花清雨近乎絕望了,可就在她即將放棄之時,“嘭”,一聲微弱的心跳在她耳中堪比天籟之音,“天逍還活著!”她從天逍胸膛上彈起,興奮地喊道。
“啊!”幾人一聽,不知從何處又來了力氣,抱起天逍的四肢揣進懷中開始摩擦起來。
“清雨姐,快給他吃大還丹啊!”朱曉敏焦急地催促。
花清雨無奈地一攤手:“要有的話早就給他吃了!丹藥都用完了!韓師兄,唐師姐,你們有嗎?”
韓明飛與唐君荷一起搖了搖頭。
“曉敏,現在你的體力最好,趕緊上山去拿藥啊!我們守著他。”韓明飛急切道。
“不行,來不及了,天道山無法禦劍,等曉敏一去一回天逍早就撐不住了,快在現場的死人身上找一找,有沒有大還丹!或者是化瑩丹、絡血丹,潤息丹也成啊!”花清雨所說的後三種丹藥分別是療傷的高級、中級、低級丹藥,情況緊急也顧不得丹藥的品級了,隻要有一丁點兒的療傷效果也比什麽都沒有強。四人掙紮著站起身來,由近及遠開始翻起一具具屍體。
可是,事關生死的大戰之後,又有幾人還會剩下本就不多的丹藥呢?附近的幾具屍體身上都沒有療傷的丹藥。韓明飛急中生智:“清雨,曉敏,你們快去天逍的娘親還有公孫劍仙的身上找一找!”
花清雨走到公孫劍仙麵前,輕輕一拜,道了聲:“得罪了!”而後翻開他的衣襟,可惜,空無一物。想想也是,堂堂劍仙,哪裏還用得著帶什麽丹藥?
“這裏有,清雨姐快來!”那邊的朱曉敏一陣歡悅,花清雨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連忙走了過去。
朱曉敏從蕭夫人懷中拿出兩瓶丹藥,其中一瓶正是當日救了天遙的紅色丹藥,正巧剩下了最後一顆。“這瓶可以!”朱曉敏記得蕭夫人說過,這種紅色丹藥雖然辛辣,但卻是療傷的極品之物。她剛想塞入天逍口中,花清雨卻急忙製止:“住手!那會害死他的!”
朱曉敏嚇了一跳,縮回了手掌,焦急地問:“為什麽啊?”
“當時天遙服此丹時隻是受傷昏迷,現在天逍卻是奄奄一息。這種紅色丹藥的藥性太烈了,天逍的丹田又已經受損,肯定經受不住的!得先用藥性溫和的丹藥恢複一下才行!”花清雨解釋道。
“那這一瓶呢?”朱曉敏連忙將另外一個小瓶遞給了花清雨。花清雨打開瓶塞倒在手中一看,是幾枚綠色的丹藥。
“唉……”四人幾乎同時一聲長歎,這種丹藥,正是蕭夫人強迫嚴落亭服下的毒藥。
唐君荷想到了別的方法,連忙問:“清雨,你能不能用什麽辦法減弱那顆烈藥的藥性?”
花清雨搖了搖頭:“這顆丹藥無論是從觸感還是氣味,我連任何一味藥材都分辨不出,恐怕不是青龍大陸的草藥練成的丹藥,我沒辦法……”
“嗚……”希望破碎,朱曉敏再次哭出了聲,貼在天逍的胸膛上仔細地聽著。
花清雨十分猶豫,手中緊緊攥著那最後一粒紅色的丹藥。
“咳。”從後方忽然傳來一聲咳嗽。
有人來了!幾人回頭一看,居然是撐著傘的嚴落亭。
“嚴
師兄!你有沒有療傷的丹藥!”朱曉敏霍然起身,顫悠悠地向嚴落亭小跑過去。
“有。”
幾人大喜過望,朱曉敏伸出手:“嚴師兄,快給我丹藥!”
“不。”嚴落亭嘴角上揚。
朱曉敏愣了一下,帶著哭腔懇求道:“嚴師兄,求求你了,給我丹藥吧!你行行好,我一定報答你!”
此時根本顧不上來者是誰了,隻要他有療傷的丹藥,哪怕是個十惡不赦的惡棍,也得去求他。
“哈哈哈!”嚴落亭忽而仰天大笑起來,用手一指天逍,“我知道你們要救他,我絕不會給你們丹藥的,我要看他死!”
“你……”朱曉敏被哽得說不出話來。
韓明飛暗暗握緊了拳頭,要是體力充沛,他哪怕殺了嚴落亭也要取來丹藥,可眼下的自己卻根本不是嚴落亭的對手。
“嚴落亭,你見死不救,就不怕長老們怪罪嗎?”唐君荷怒道。
嚴落亭悠閑地轉了轉雨傘,抖掉了傘上的積雪,慢悠悠地說:“你盡管去告我好了,反正要殺死何天逍的是楚元暉楚劍仙,我區區一位空冥境界的弟子如何能忤逆他的意願呢?那個魔道孽種根本就該死!”
“你這個狗雜種……等我恢複了,一定不會放過你!”韓明飛咬牙切齒,破口大罵。
嚴落亭收起笑容,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綠色丹藥,冷哼一聲:“我就不信你敢在宗內殺害同門弟子。我倒要告你們跟刀魔勾結,串通一氣,還逼我服下毒藥呢!”他瞥了一眼蕭夫人的屍體,又狂笑了一聲,向那裏邊走邊道:“這個醜老太婆居然敢害我!哼哼,現在終於死了!呸!”他朝著屍體啐了一口,一腳踏在蕭夫人的胸口,還使勁碾了兩下。
“你這個敗類!”花清雨大怒,抽出仙劍跌跌撞撞衝向了嚴落亭,朱曉敏也一劍砍去。
嚴落亭後撤躲開了,不屑地冷笑:“喲?竟敢對我出手?曉敏師妹,我們分屬同門,我就不為難你了,量你也不能把我怎麽樣。至於清雨妹子嘛,嗬,你不是宗裏的人,還對我挑釁出手,我生起氣來可不會對你手下留……”
正催動體內靈力運行的嚴落亭感覺腹部一陣突如其來襲來的劇痛,還愈演愈烈,他猖狂的話語還未說完就捂著肚子倒在地上,連聲哀嚎起來。
腹部仿佛萬蟲啃噬般的劇烈疼痛讓嚴落亭臉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狼狽急了,他也不再狂妄,連連向花清雨求饒道:“清雨……師妹,哎喲喲,我剛才是……是跟你們……開玩笑的……你快,快幫我看看……肚子……疼、疼……”
花清雨瞬間就明白了一切,謹慎的蕭夫人如何會放過嚴落亭這種人?其實那顆毒丹隻要他一運行靈力就會立即發作,換句話說,身為修仙者的嚴落亭終究隻有死路一條。
花清雨道:“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你對蕭夫人不敬,她的毒藥開始懲罰你了。真是可悲,如果你一開始就給我們丹藥救活天逍的話,他是蕭夫人的兒子,說不定有方法化解你體內的劇毒。可惜,現在不需要你了,我們自己就能取走丹藥。曉敏,幫我按住他!”
朱曉敏走過來,奮力一腳踩在嚴落亭右肩上,將胳膊踩脫了臼,嚴落亭再次哀嚎連連,扭動著身體。朱曉敏又一腳踏在他腹部,厲聲喝道:“給我老實點兒!要不是怕你這種人弄汙了我的仙劍,我早就一劍割破你的喉嚨!”
花清雨已經從嚴落亭胸口翻出了三個藥瓶,可連續打開兩個都是空的。當打開第三個藥瓶時,花清雨心頭一喜,裏麵有丹藥!她連忙將丹藥倒在掌心,那丹藥呈白色,圓溜溜的,表麵十分光潔。
花清雨一看,頓時怒從心起,將三個藥瓶狠狠砸在了嚴落亭的臉上,罵道:“你這不要臉的賊!療傷丹藥呢?”
嚴落亭已經肝腸寸斷,奄奄一息了,他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清雨,你手裏那顆那是什麽丹藥?”韓明飛心急如焚,從花清雨的口氣來看,那顆並不是療傷的丹藥。
“這是天妖丹!”花清雨快哭出來了,“師父說過有一顆天妖丹被偷了,原來是嚴落亭幹的!”她又仔細地搜尋嚴落亭的衣襟內,可惜,並未找到其他丹藥瓶,隻在裏襟內側翻到一個掩藏隱蔽的布包。
“這是什麽?”花清雨心急火燎地打開裹布,發現裏麵是一封信函,上書:“葉宗主親啟”。拆開匆匆一掃,信中寫了天妖丹的秘密以及太清宗的訊息,由於仙妖大戰的混亂,嚴落亭一直沒機會將此信送到葉申榮手中。花清雨不禁氣怒至極,大罵道:“原來這個狗賊早已背叛宗派,成了葉申榮的爪牙!”
“死有餘辜!”韓明飛啐了一口。嚴落亭的臉色泛青,皮膚已經潰爛,蠕動了幾下之後就一命嗚呼了。
“那天逍哥怎麽辦?”朱曉敏又哭了起來,花清雨也哭了,唐君荷也哭了。任誰也無法經受這等從希望到絕望、反複由巔峰跌至深淵的折磨。
“清雨!死馬當成活馬醫,將天妖丹和那顆紅色丹藥一起給天逍服下!”韓明飛大睜著通紅的眼睛,“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花清雨別無他法,誰也不知道天妖丹究竟有何功效,但此時此刻,哪怕隻有一丁點兒的希望也要試試看。她用顫抖的雙手撥開天逍冰涼的嘴唇,將兩顆丹藥塞了進去,再一捋脖頸,讓丹藥進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