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慕戀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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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時節桂花開,
瑩黃若金珠光白。
銀蟾淒切夜清冷,
玉兔寂寞月徘徊。
美酒暢飲豪氣在,
佳人作伴抒文才。
幽香飄蕩上天去,
恍見仙子下凡來。
這是一位天焰大陸的才子在金秋的夜晚賞月觀花時所詠。冷落秋意,風寒天清。秋季本就給人一種蕭瑟之感。幸而有桂花相陪,美酒相伴,佳人相隨,胸中不禁充滿文情詩意。微醉之間,連那朦朦月色似乎也變得溫柔起來。花香、酒香、女香縈縈上繞,皎潔月光之下,花影襯人,仿若廣寒宮中的仙子飄飄而下,逸落身旁。可見,桂花是上天賜予秋季的珍寶,難怪其香韻是如此沁人心脾!
可是,眼前這片桂花林卻截然不同。表麵看上去意韻斐然,實際卻暗藏殺機。
聽到北堂鶯的驚呼之後,東方佐低頭看了一眼腫脹的右臂,自己也嚇了一跳:小臂紅腫的皮膚上布滿了密密麻麻地深色斑點,血管也呈現出一種可怕的青紫色,不少地方已經開始潰爛,汙血伴著黃白色的膿液從爛口處緩緩湧出,連知覺都已麻木。更可怕的是,那青紫色還在順著小臂向肘部漸漸延伸!
“不好,中毒了!”蕭天河驚道。能讓洞虛境界修魔者中毒,可見絕非尋常之毒。東方佐趕緊運轉玄力逼毒,但卻毫無作用,在這短暫的時間內,青紫色已蔓延至上臂向肩部湧去,大有擴展至全身之勢!
“他奶奶的!”東方佐焦急地大罵,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長痛不如短痛,得罪了!”蕭天河當機立斷,一個箭步躥上來,揮起天仇刀向東方佐的右肩砍去,“喀嚓”一聲,東方佐的右臂被齊落落切斷,飆灑著鮮血飛落在一旁。
“啊!”東方佐痛得近乎暈厥過去,北堂鶯連忙摸出一顆丹藥塞到了他的嘴裏,一股清涼的冷意直衝腦門,他立即清醒過來,傷口似乎也沒那麽疼了。北堂鶯又從衣衫下擺撕下一大塊布,將東方佐的肩膀包紮起來。
“謝謝妹子。呼,疼死我了,你剛才還不如一刀捅死我算了……”東方佐對蕭天河道。他的臉色十分蒼白,說話的氣力也非常虛弱。
“為救你性命,實屬無奈之舉。你且看!”蕭天河指了指地上那隻殘臂。
隻見皮膚上的斑點已經連成了一片,整隻手臂都變成了黑紫色,不一會兒,就化作一灘膿血,連骨頭也消沒了,好可怕的惡毒!
北堂鶯看得渾身發毛,若不是剛才東方佐奮不顧身地擋在自己身前,那東西就會紮在自己臉上了!胳膊中毒尚可斬斷,那頭顱呢?北堂鶯越想越後怕,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唉!在甬道中丟了兄弟,在金屋中毀了武器,在這桂林中又掉了胳膊,徹底成為一個廢人。一會兒若是再有危險,你們不必管我,顧好自己的安全便是。”東方佐有些灰心喪氣。
“又在說傻話!”北堂鶯轉過頭去,隻留了個白眼給他。
“別多想了。趕緊趕路吧!”蕭天河催促道。
三人繼續施展身法疾行。這一次他們極為警惕,沒有提至全速,蕭天河與北堂鶯分別手持兵刃,一前一後將東方佐護在中間。
雖是小心翼翼,但蕭天河心中依然甚感不安。關鍵剛才攻擊東方佐的東西實在太小了,速度又快,極難防備。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蕭天河剛側頭閃過一根低垂的桂枝,忽聞耳邊一聲輕微風響,他本能地翻轉手中魔刀,“叮”的一聲輕鳴,一個細小之物狠狠地撞在了刀身之上,又迅速地飛回了樹葉之中。
好險!若是剛才那玩意兒從左側或是其他刁鑽的角度襲來,恐怕蕭天河就沒那麽輕易擋住了。不過他這次可是看清了那東西的真麵目!
“當心了,是個黑色的小飛蟲!”蕭天河難以置信地提醒同伴,“那小蟲有油亮亮的甲殼,口器竟似一根細針!”
東方佐慨歎:“竟有如此惡毒的小飛蟲?真是和這片桂花林美妙的景致格格不入啊!”
“會吸取玄力的桂花樹,難道還不夠惡毒嗎?”北堂鶯剛說完,忽而又驚呼了一聲,她感覺左手背有些刺痛,低頭一看,一隻黑色小飛蟲居然停在手背上!其模樣正如蕭天河所描述的,甲殼烏黑油亮,針式口器插入皮中,而且這一隻還有著高隆的腹部,呈深紅色。“它還會吸血!”北堂鶯有些驚慌,用持刀的右手背一錘砸扁了那隻小蟲。不料,小蟲腹部迸裂射出的深紅血跡如同岩漿般熾熱灼烈,手背上立即出現了中毒的深色斑點。
“糟糕!快切掉!”東方佐看到這般情形,立即喊道。
北堂鶯一咬牙,閉眼揮刀朝左手腕砍去,“嘶”,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快服丹!”東方佐催促著,用腳一撩將衣服下擺送到口中咬住,左手攥住邊緣,一扭頭撕下一塊,與北堂鶯一人一手包紮好傷口。
“能撐得住嗎?”東方佐關切地問道。
北堂鶯慘然一笑:“這下我也和你一樣了。”
“這破蟲子,若被老子逮著,我非弄死它不可!”東方佐忿恨地大罵。他這也是氣話,桂樹密布,枝葉繁茂,這種小飛
蟲還不知有幾千、幾萬隻呢!
“怎麽逮?怎麽弄死它?我避之還唯恐不及呢,如今隻求趕緊衝出這片桂花林。”北堂鶯道。
蕭天河也看到了剛才被北堂鶯打死的小蟲,他猜測道:“似乎那小飛蟲有雄有雌。雄蟲隻蜇人放毒,不吸血;雌蟲則隻蜇人吸血,不放毒,但它的體液都是劇毒。”
“可惡!這還有公有母了!”東方佐覺得氣悶滿胸又無處宣泄,左手掌刀重重切在了身旁的一棵桂樹上撒氣。
這株四季桂的樹幹較細,僅有手腕粗,當然經受不住東方佐巨大的蠻力,在“哢嚓”一聲中斷為兩截。
令人驚異的事發生了,一股淡紅的霧氣從樹幹斷裂處騰起,迅速地向三人飛去。
蕭天河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什麽毒霧,立即向一旁退開,但那紅霧的蔓延速度實在太快了,仿佛長了眼睛一般,直衝三人而去。他們根本無法避開,霧氣自發從口鼻入體,又即刻沁入丹田,難道中毒了?可蕭天河非但沒覺得有何不適,反倒覺得玄力似乎恢複了一些。
再一看落在地上的桂花,已經由鮮紅色褪回了淡黃色,蕭天河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紅霧正是桂樹吸走玄力後所凝結的!”
“先別管什麽紅霧藍霧的了,玄力耗盡不可怕,中小飛蟲的毒才可怕,快走吧!北堂妹子,你再把鬥篷蒙上吧,免得毒蟲蜇你的臉。”東方佐道。
“我倒有個好主意。”蕭天河急中生智,“我們服下納延丹,聚在一起,不斷地輪流釋放玄力震蕩護體。雖不指望能彈回所有偷襲的毒蟲,但至少能減緩其速度,這樣一來就能安然無恙地走出桂花林了。”
“想法是沒錯,不過即便服了納延丹,以這等恐怖的玄力流失速度,恐怕無法支撐到終點吧?而且玄力耗盡後無法施展身法,那可就慘了……”東方佐擔憂地說。
“哎呀,這都不明白?蕭道友的意思是讓我們邊砍樹邊前進!”北堂鶯嗔道。
東方佐頓時麵露喜色:“對啊!在沒吸取玄力之前就砍斷桂樹,就算吸取了,砍斷後也能恢複,這樣就沒問題了!頭兒,你真聰明,真不愧是頭兒!”說著,他向蕭天河豎起了大拇指。
“你以為都像你一樣笨呐?”北堂鶯道,“還是蕭道友在前,我在後,你沒武器就別砍樹了,隻需釋放玄力震蕩即可。”
於是三人服下了納延丹,互相挨近,保持相同速度前行,蕭天河左右橫斬開路,細的桂樹直接切斷,粗的待最後的北堂鶯補上一刀也就斷了。玄力震蕩每隔一息一次。此法果然有效,偶有小蟲襲來,要麽被震蕩推開又飛了回去,要麽速度大緩被刀身拍落。
大約一炷香之後,為了節省玄力,三人停止了身法,改為普通步行。反正如此前進非常安全,施展身法所消耗的玄力遠比激發震蕩要多得多。
三人從午時一直走到了黃昏,即便玄力震蕩消耗不多,但架不住時間太久,還要分出部分玄力斬斷較粗的桂樹,納延丹也吃完了。三人雖然都不說,但心中卻是愈發忐忑起來。終於,在日頭將沒之際,最前麵的蕭天河終於看到了遠處桂花林的邊緣,他欣喜地鼓勵道:“再堅持片刻,馬上就要到了!”
左前方又有一株粗大的桂木,高近十丈,並且較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棵粗樹還要粗上一圈。其樹幹的質地也超乎尋常的堅韌,蕭天河奮力一刀居然隻砍進去幾寸。
“咦?”蕭天河有些吃驚,側身又補上一刀,還是隻砍入樹幹約一半的程度。
東方佐奮力推了一把,樹幹居然紋絲不動。北堂鶯“刷刷刷”連砍三刀,桂樹終於斷了。
就在斷樹的上截觸地之時,從樹冠茂密的枝葉中突然冒出“呼啦啦”一陣密集的聲響,一股“黑雲”從其中湧出,疾速追三人而去。北堂鶯此時正準備砍斷下一棵桂樹,聽到聲音回頭一看,嚇得呆若木雞,那朵“黑雲”,分明是密密麻麻的小飛蟲!
原來那棵堅韌無比的桂樹竟是毒蟲的老窩!如此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毒蟲,即便不停地施放玄力震蕩也是抵擋不住的,更何況此時三人的玄力所剩無幾。若停,毒蟲群很快就能突破玄力震蕩;若跑,馬上就會被迅疾的毒蟲追上;若使用身法,玄力根本不夠支持到桂花林邊緣,再說誰也說不準毒蟲群會不會也追出桂花林去。
“怎麽辦?怎麽辦?”北堂鶯心中惶恐,望著越來越近黑壓壓的一大片飛蟲,雙腿瑟瑟發抖。
說時遲,那時快。東方佐突然一把將北堂鶯拉到自己身後,轉過身推著她的後背,同時大聲喊道:“別用身法,我推著你們跑!”
僅用左手不便,東方佐又用右肩頂上,北堂鶯則推著蕭天河,東方佐將東方家族的《追日身法》施展到了極致,推著前麵二人一起疾奔。
“你瘋啦?玄力耗盡怎麽辦?”北堂鶯問道。
“別擔心,我玄力還有剩餘,足夠了。別說話,留心前麵!”
如此疾行,北堂鶯又無法騰出手來,僅靠蕭天河一人就來不及砍斷所有的桂樹了。
跑出去一段距離後,東方佐回頭一看,黑色蟲群依然在後麵猛追,他突然大吼一聲:“蕭
道友、北堂妹子!施展身法衝出去!後會無期!”說完,他調轉方向,獨自迎向了蟲群。
“不!”北堂鶯驚愕中回首顧望,卻隻能看見東方佐半截身軀。他上身全被蟲群籠罩,北堂鶯不禁淚灑當場。
蟲群圍著東方佐一陣猛蜇,沒有繼續追北堂鶯與蕭天河,兩人趁機施展身法,終於逃出了可怕的桂花林!
“你怎麽這麽傻……”北堂鶯癱坐在地,淚流滿麵。
“三人都逃命的話,無論以何種方式,結果都是同樣的——我們一個都逃不掉。唯有犧牲一人吸引住蟲群,另外兩人才有生存之機。東方兄弟在一瞬之間就想好了各種結局與應對之策並且做出了最無私的決定。你總說他傻,可他卻在最緊要的關頭‘聰明’了一會,隻不過,是以生命為代價換來的智慧。”蕭天河熱淚盈眶,“如果當時他將你或我的腿打傷,他完全能逃跑獲救,但耿直的東方兄弟不是那種人,他想不出,也做不到。唯有犧牲自己,才能救出同伴與心愛之人。北堂姑娘,東方兄弟與你相識雖短,但對你可謂情深意切,慕戀至深,隻可惜,唉……”
北堂鶯聽了蕭天河的這番話,更是哭得梨花帶雨:“知道,我都知道,從他為我擋住飛蟲時我就知道了……可現在一切都晚了……”
蕭天河擦去了眼角流出的淚滴,默默地遠望著那健碩的身影緩緩倒地。蟲群蜇死東方佐之後就飛離了,沒追出桂花林來。
許久,北堂鶯由痛哭轉為抽泣,蕭天河道:“蟲群已經散去了,玄力也恢複了一些,我們去看看他嗎?”
“嗯。”北堂鶯站起身來,一雙漂亮的眼睛都哭腫了。
兩人謹慎小心地返回了桂花林中,沿途依然不忘催發玄力震蕩,好在那可怕的黑色毒蟲沒再出現。
走到東方佐的屍體前,北堂鶯捂住了嘴巴,眼淚又忍不住撲簌撲簌地滴落下來。那情形實在太慘了,上半身近乎全部化沒了,隻留下些許碎皮爛肉,從腰往下腫得撐破了衣褲,雙腿粗如石柱,並且還在不斷地潰爛化膿。
蕭天河強忍著悲痛,用天仇刀在一旁掘出了個淺坑,將屍體掩埋了。
重出桂花林,兩人席地而坐,靜靜恢複著玄力。前方不遠就是一座懸崖,有一座索橋搭在其上。看來那是唯一的續路,但令人不安的是,索橋的另一頭延伸至一片濃鬱的雲霧之中,看不見對崖的情況。
許久,玄力恢複完畢。兩人站起身來,準備繼續前進。
來到崖邊,北堂鶯探頭一看,頓感頭暈目眩,黑不見底的萬丈深淵仿佛一隻怪獸的巨口,時刻等待著落入其中的食物。
“我在前麵吧。”蕭天河說著,踏上了索橋。橋身晃晃悠悠的,似乎不太結實。
“小心點兒。”北堂鶯叮囑道。自進入迷宮開始,隨著種種生死難關的磨難,身邊的同伴越來越少,如今隻剩下了兩人,蕭天河的存在無疑是北堂鶯心中最大的安慰。
可當北堂鶯輕輕將腳落在索橋上時,索橋卻突然劇烈地搖晃起來,並且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糟了,索橋要塌了!”蕭天河嚇得俯身蹲在橋上,驚出一身冷汗。
北堂鶯也大驚失色,因為剛才她還沒完全踏腳在橋麵上,不知為何索橋竟晃得那麽厲害。奇怪的是,北堂鶯縮回腳後,索橋又立即恢複了正常。北堂鶯鬆了口氣,再伸腳,不料橋又搖晃起來,一收回,馬上恢複平靜。如此反複兩回,兩人終於反應過來:這索橋分明是不許兩人同時通過!
“我在這兒候著,你到了對崖後喊我一聲。”北堂鶯道,“萬事小心。”
蕭天河點了點頭:“我在那邊等你。”言罷,他轉過身,手持天仇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對崖走去。
北堂鶯帶著一絲忐忑,注視著蕭天河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雲霧之中。
進入雲霧後,視野受阻。“好在不必擔心左右和後方,隻需警惕前路即可。”蕭天河心想。但他卻不知,不久之後正是由於這個大意的想法,讓他險些命歸黃泉。
沒走多久,蕭天河的眼角餘光忽然發現有兩個東西正分別從兩側向自己飛來,由於發現時已近在咫尺,他根本來不及細看是何物,立即向後跳了一大步避開,可那兩個東西卻也同時拐了一個彎襲向了蕭天河。這下蕭天河可看清了,原來是兩根模樣古怪的短棒,棒頭粗,棒尾細,通體白玉色,外麵還裹著一團淡淡的白光,速度驚人。看清了飛來之物的同時,蕭天河也被重重地擊中了,一根短棒撞在左腹,另外一根撞在右肩。“喀”的一聲,右肩骨直接被擊碎了,連右臂都被砸斷,與天仇刀一起飛了出去,左腹傳來的巨大力道將蕭天河撞到了索橋右側的鐵鏈上,勢頭依然不減,竟然翻落過去,好在他眼疾手快,及時用僅剩的左臂掛住了鐵鏈,否則必定墜入無底深淵之中。蕭天河強忍著劇痛爬回索橋上,腹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忽而喉嚨一鹹,一口鮮血湧上,“哇”的吐了一身。
“慘了,這下我也殘廢了……可惡,那究竟是什麽鬼東西?”蕭天河心中狠狠咒罵著,他顧不上心疼殘失的右臂,警惕地環視四周,可那兩根怪異的短棒已經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