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暗中搗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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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蕭天河!”在台上一直沒說話的付廣賢忽然開口,“我知道,按照規則來說,我已經輸了,可我們並沒有交過手。既然是‘飛升者對決’,就這麽結束了豈不可惜?我輸得也不甘心呐!不如這樣,我也不用法寶了,你我各憑在大赤界修煉出的本領一較高下,如何?”
付廣賢的態度很誠懇。不得不說,這番話還是很合蕭天河之意的,因此他爽快地應道:“好!就衝你這幾句話,我樂意同你好好打一場!”
蕭天河跳上了戰台,比賽從新開始。
付廣賢橫劍虛步,輕吐一個劍勢,隨即踢風踏水,翩躚而來。手中仙劍飄盈,肩送臂出,肘推腕轉,一套靈動而又嫻熟的劍法帶起輕微的風鳴,罩向了蕭天河。
巧,就真的那麽巧。付廣賢所使的,正是太清宗的絕技——《源影》劍法!
看到了熟悉的劍法,萬般思緒一下子湧上了蕭天河的心頭。遙想當年,在風景如畫的天道山風律穀,他也和一幹竹園的師兄弟們一起練過這套劍法。但自從隱世下山之後,就再與這套劍法無緣了。回想之後的人生,不可謂不精彩,新的世界,新的朋友,新的際遇,但唯有舊的感情,不僅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消散,反而變得愈來愈濃鬱。當孤獨寂寞時,當迷茫懵懂時,當失意惆悵時,當消沉頹唐時,那一張張久違又熟悉的麵孔就會浮現在眼前。“不知在同一片藍天之下,他們是否也在思念著我?”
每每想起外公、師父、師娘為太清宗戰死,想起陸師兄、大師兄、二師姐被壞人逼死,蕭天河都會痛徹心扉。這本是他想盡量避免回想起來的記憶,可卻與思念故人之情交織在一起。當看到眼前付廣賢的這套《源影》劍法,蕭天河竟愣神在回憶之中。
付廣賢覺察出了蕭天河的異樣,遲疑了一下,開口喝道:“接招吧!”一聲將蕭天河喚回現實。
蕭天河舉刀招架,眼花繚亂的刀來劍往之中,他沒有忘記向付廣賢點了點頭,算是為剛才那一聲大喝提醒而言謝。付廣賢也報之一笑。
其實付廣賢除了心高氣傲一些,並不是個壞人。
由於離開太清宗時,蕭天河的修仙水平隻停留在和合境界,所以對《源影劍籍》後續的高深劍法不甚了解,因此總感覺付廣賢的招式套路既熟悉又陌生。而付廣賢這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與修魔者交手,故而應付蕭天河所使的“鵬安”刀法時感覺十分別扭。
刀,因其外形特點,招式大多直來直去,須招招灌力;而劍兩麵開鋒,劍身韌足,招式較為迅捷飄逸。
付廣賢見久攻不下,忽而虛晃一劍,後撤三步,身軀陡然一晃,化作虛影,飄然向蕭天河而去。蕭天河知道,對手這是換了套身法。這套身法亦輕盈矯健,但比方才更加具有迷惑性,身軀扭動晃晃悠悠,腳下卻穩穩當當,乍一看竟像是在跳舞一般,與劍法愈發相得益彰。
台下響起一陣叫好聲。下界飛升上來的修真者雖然實力不及禹餘界的修真者,但其招法、身法之精妙絲毫不遜色。許多觀眾都是為了親眼目睹下界修真之集大成者的刀法、劍法、身法而特意前來的。
“《蝶影迷蹤步》……”蕭天河見了付廣賢新使的身法之後,近乎脫口而出。這可是太清宗的高手——薑桓穀獨創的身法,在他犧牲於仙妖大戰之前,此絕妙身法僅有一位傳人——朱曉敏。可這付廣賢又是從何處學到的?莫非他是朱曉敏的徒弟?
“不可能……依曉敏的個性,怎麽會收這麽個大叔做徒弟?再說曉敏的根骨資質與我不相上下,估計飛升時間也和我相差不會太多,哪裏輪得到徒弟飛升?”蕭天河心有雜念,不留神吃了付廣賢一劍,在左肋劃出一道傷口。
付廣賢見蕭天河皺眉,還以為他是疼痛難忍,此時正是繼續猛攻的良機,不料蕭天河卻突然小聲問了句:“你怎麽會《蝶影迷蹤步》的?”
付廣賢十分驚訝:“你是如何知道這個名字的?”
“《蝶影迷蹤步》乃太清宗的薑桓穀前輩所創。據我所知,他逝世之前僅傳給過一位女子,難道你認識那位女子?”
見蕭天河連身法的出處都說得完全正確,付廣賢對他的身世頗感疑惑,他說:“家師早年有幸與遊曆天下的薑前輩結識,故曾經被他指點過一、二。遺憾的是,家師未能得其全部真傳,隻好照貓畫虎自行琢磨,最後成功地創出這套《天蛾步》,並非是真正的《蝶影迷蹤步》。依家師所言,此套身法雖出於《蝶影迷蹤步》,但隻學得其形,而未得其意,比起享譽修仙界的《蝶影迷蹤步》還是差了不少。遂家師為其起名之時,以形似蝶但稍醜的‘蛾’冠之。不過這套身法連太清宗中都沒有典藏,你是怎麽知道的?”
“簡而言之,我與那位習得薑前輩身法的女子乃是好友,故曾經看見過《蝶影迷蹤步》。剛才僅憑印象猜測,所以誤認了。”
付廣賢又道:“蕭兄,我覺得在對決之後,你我需要找個時間好好地徹談一番。”
蕭天河笑道:“先打完再說吧!再不使點兒真功夫,台下的人要不滿了!”
離得遠
的觀眾根本不知道兩人在一邊打鬥一邊交談,近處的觀眾隻見兩人動嘴但不知在說些什麽,還以為他們在互相鬥嘴嘲諷呢。
《源影劍籍》為劍仙所創,《鵬安刀典》為刀魔所創,在精妙程度上可謂勢均力敵。兩人在戰台上高接低擋、上下翻飛,誰都無意退避,隻在台中央一小塊區域內騰挪閃避,打得甚是精彩。觀眾們心中因為比賽初期的鬧劇而產生的不滿此時也都忘諸腦後,人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
招法不相上下,但身法就不同了。《龍遊身法》可比《天蛾步》要更絕一些,蕭天河輕輕鬆鬆一步就能拉開很大一段距離,而《天蛾步》的小步太零碎,長時間施展對體力和元力的消耗頗大,但若不用身法又跟不上蕭天河的速度,於是付廣賢隻能退而求其次,換回原先那套速度稍慢的身法,以節省功力。從這一刻開始,付廣賢攻少守多,招架略顯吃力。
蕭天河占得上風,手頭攻勢更猛,黃岩刀影霍霍,連成一片輝光,而付廣賢今日所用的仙劍恰巧也是黃色光芒,眾人隻見一團朦朧黃光之中,偶現兩人身影,刀劍交鳴聲如同雷雲霹靂,一聲過後在耳邊帶起一陣回響。台上刀光劍影,台下觥籌交錯,人們把這一場事關重大的對決,看成了一出好戲。
其實蕭天河心中一直有個疑慮,說起比武,當然是高手切磋更加引人注目,雙方實力越高,比賽就越是精彩。可為何台上兩個區區下級修真者的對戰,竟會如此博人關注呢?在他想來,應該遠遠不止是來觀摩大赤界的刀法、劍法那麽簡單。
兩人這一戰,從辰時二刻一直打到了正午,依然難解難分。付廣賢幹脆全換成了守招,守勢對身法的要求不高,消耗的功力也比攻勢要少,故蕭天河猛攻無果後,改為遊走伺機而攻,一個專心守,一個無心攻,場麵自然乏味了許多。觀眾當然不願看見如此情形,鼓勁的、喝彩的、挖苦的、諷刺的,各種態度都有。
貴賓席上,辛元帥悠哉悠哉地看著,而梁元帥的表情自比賽開始之後就一直十分凝重。場麵上雖然蕭天河一時間拿不下付廣賢,可畢竟付廣賢是守勢。如果兩人放開打對攻戰,恐怕付廣賢已經輸了。當蕭天河收回攻勢之後,梁元帥見付廣賢依然小心謹慎地防守,遂不滿地咳嗽了一聲。
大概是迫於壓力,付廣賢終於開始出攻招了。
對方進攻之時,就是尋找漏洞的最好時機。蕭天河振奮精神,打算抓準時機一舉擊破。可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蕭天河前幾日練功時的那種古怪情況,再度發生了!丹田處一陣酸脹,一團蒙力噴湧而出,迅速地在經脈中運行。異樣的不適之感讓他站立不穩,身體一晃向後多退了一步才止住了身形。
付廣賢不知蕭天河為何會露出這麽大的破綻,略一遲疑,並沒有馬上追擊過去——他怕有詐。可萬一並非是詐,就此錯過良機未免有些可惜。所以付廣賢隻猶豫了一瞬,不緊不慢地追了幾劍過去。
蕭天河見付廣賢劍到眼前,強行去擋,結果更加猛烈的一股蒙力從丹田湧出,疼痛也成倍增加,他不禁麵露痛苦之色,又踉蹌後撤了幾步,用刀尖撐住台麵半蹲著。看他的表情,好像受了重傷似的。
付廣賢非常納悶,蕭天河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心道自己的仙劍還沒碰著他呢,怎麽就受傷了?付廣賢收勢,反手攥劍柄於臂後,打算上前攙扶蕭天河。
貴賓席上梁元帥一眯眼,心道:“好機會!天助我也!”他藏在桌下的右手立即掐了一個法訣,心念一動,當他看到付廣賢與蕭天河之間突然迸射出一道綠光時,嘴角揚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大功告成了!
再說台上的情形,付廣賢走到蕭天河麵前,彎下腰來,剛伸出手,不知為何,那座翠雲琉璃塔忽而浮現在他的掌心,未等兩人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一道奪目的綠光冷不丁從塔尖的寶珠上射出,射向了蕭天河。蕭天河哪裏來得及避開,隻能勉強拉刀去擋,結果“哢嚓”一聲脆響,黃岩刀竟被綠光切斷了!蕭天河一直處於虛脫無力的狀態,近乎大半的力氣都支撐在黃岩刀上,刀驟然斷裂,他也猛地傾身欲倒,那道本是射向他心窩的綠光就此往上偏了一些,沒入了蕭天河的左肩窩。
“啊——!”蕭天河仰天痛吼一聲,那道綠光穿過他的身體後射在了後麵兩丈的地上,把戰台擊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深坑!
偷襲!而且是承諾過不使用法寶之後、對手暫無戰鬥之力時的偷襲!如此顯得尤為卑劣。“你幹什麽!”廖齊峰攥起拳頭憤怒地喊著,與孫海良一起衝到台邊正要往上爬,仇萬青卻突然喝道:“無關人等不許上台!除非你們承認蕭天河無法繼續作戰!”
兩人被嚇住了,上去攙扶蕭天河就等於是魔族認輸了。
“卑鄙小人!”
“無恥之徒!”
“勝之不武!”
接引隊的三人隻好痛罵付廣賢。
其他觀眾議論紛紛,剛才那一幕實在太奇怪了,首先是蕭天河莫名其妙地踉蹌,仿佛受了傷一樣;其次是所有人看到付廣賢的動作之後,都下意識地以為他是要上前
攙扶;最後就是那道詭異的綠光了。
“奇怪了,聽聞‘翠雲琉璃塔’是個己方加持類的法寶啊,怎麽變成輔助攻擊類的了?”一名觀眾奇怪地問同桌之人。
法寶功效分為五類,攻擊類、防禦類、加持類、減益類、特殊類。剛才翠雲琉璃塔發出攻擊性的綠光,幫助主人傷敵,這是典型的攻擊類法寶。
被問之人同樣感到奇怪:“那也不對啊,比賽一開始那個仙族飛升者不是利用了加速功效麽?那應該是個加持類法寶啊!”
另外一桌的人訝異道:“難不成‘翠雲琉璃塔’是個雙類法寶?”
此言一出,立即有人反駁:“不可能!雙類功效的法寶至少也在靈寶級以上,可翠雲琉璃塔是瓊寶級啊!”法寶七品級為:凡、明、華、瓊、靈、至、天,瓊寶與靈寶,差了一個等級。
“說得你好像用過琉璃塔似的……說不定那就是一個靈寶級的好法寶呢!”又有人道。
如此一說,大家還真搞不清楚了,“翠雲琉璃塔”雖然很出名,但唯有使用過的人才能知道具體有什麽功效。所以,江湖上對它的傳言也許是錯誤的。
“且不管法寶如何,那樣偷襲似乎說不過去啊!”
“兵不厭詐嘛,你看那個蕭天河,前一刻還打得好好的,怎麽就突然受傷了?搞不好是為了誆騙對手過去下黑手,結果被付廣賢發覺,所以他才召出‘翠雲琉璃塔’來自保呢!”
觀眾們七嘴八舌,說什麽的都有。而台上的付廣賢簡直傻眼了,因為剛才“翠雲琉璃塔”突現又傷人,他確確實實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看著蕭天河掙紮起身,肩頭血流如注,他想上去攙扶又擔心再出事端,琉璃塔又收不回去,所以束手無策,呆立在原地不知該幹什麽才好。
觀眾們搞不清楚是怎麽回事,辛元帥可是心知肚明的。“翠雲琉璃塔”絕對沒有攻擊的功效,一切都是有人暗中搗鬼。那個陰險小人,除了梁元帥之外,還能是誰?
梁元帥也非常不高興,一道綠光竟然沒要了蕭天河的命。他故技重施,琉璃塔尖的寶珠再度射出一道綠光飛向了蕭天河。
付廣賢覺察到異樣,連忙焦急地大吼:“快躲開!”觀眾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台上。那第二道綠光比起第一道稍細,但這一回,它的目標是蕭天河的眉心。
蕭天河雖然受了重傷,但精神一直集中在琉璃塔上,他知道,剛才那樣的綠光再來一次的話,恐怕就沒有那麽好運能避開要害了。果不其然,他剛起身穩住身軀,第二道綠光就已射來,他側身想躲,結果丹田處又開始了要命的第三輪脹痛,腳下又乏力了。
“管他是什麽!不擋住綠光就要死了!”蕭天河急紅了眼,危急之中握住斷刀刀柄,迎著綠光奮力一刀劈下。結果丹田處那股剛剛噴湧出的蒙力竟然順著胳膊直達手腕,其勢頭之猛烈,使得蕭天河竟然無法控製它飛出體外!“哈!”他大喝一聲,一道深綠色的光波從斷刀頭射出,同綠光撞到了一起,隻聽“轟”的一聲,兩道光波劇烈地炸開了,氣浪滾滾,將蕭天河掀得向後跌了個跟頭,連付廣賢都被推得倒退了兩步。
究竟發生了什麽?蕭天河在放出那道光波之後,立馬感覺身體舒坦了不少,似乎連肩膀的傷痛都減輕了。他一骨碌站起身來,吃驚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剛才的感覺太奇妙了,那團蒙力沿著胳膊疾速傳到指尖,那一刹那仿佛斷刀已經和身軀連成了一體,蒙力從指尖又傳到了斷刀末端,並激射而出,化成了那道刀波。
台下的觀眾們全都傻眼了。蕭天河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他們可是知道的。蕭天河就在剛才的危機當中,順利地渡過了首劫,完成了從下級修魔者到一元刀魔的蛻變。
“哈哈哈,好啊,蕭兄弟,恭喜你啊!你已經是一元刀魔啦!”廖齊峰帶頭鼓起掌來。觀眾們紛紛響應,整個廣場掌聲一片。
“啊?難不成之前身體那難受的感覺,就是所謂的‘首劫’?”蕭天河難以置信地想道。
掌聲之中,辛元帥一把掀翻了桌子,攥住了梁元帥的手腕,冷笑道:“梁元帥,第一次我沒留神,你居然還敢來第二次!這回我可看得清清楚楚,是你在搗鬼!”
梁元帥甩開辛元帥的手,冷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翠雲琉璃塔’是個加持類法寶,分明是你提前藏了一部分元力在塔尖寶珠之內,隻等合適的時機催動激發,化作劍氣傷人!結果一道不成,你又發出一道!因為第一道劍氣消耗了寶珠內大部分元力,所以第二道劍氣才弱了許多!我說得可有錯?”辛元帥道。
“你沒有證據。我隻當是你看花眼了。”梁元帥根本不肯承認。
“哼哼,你不承認也不要緊,蕭天河隻是受了點兒傷,還成了一元刀魔,這場比賽,結果顯而易見了吧?”辛元帥望向了仇城主。
仇城主起身後卻宣布:“蕭天河尚有戰鬥之力,按規則,比賽還得繼續!”
觀眾一片嘩然。
“不用再比了!”台上的付廣賢舉起手來大聲道,“我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