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患難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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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裏漆黑一片,洞的走勢傾斜向下。沉悶的滴水聲還是時不時從深處傳來。
眾人一無火把,二無提燈,隻得摸著黑前行。在這種黑暗裏,蕭天河僅能看清身前幾步的範圍。
“哎,我說,現在沒了小玫的大盾牌,萬一山洞再度吸人,我們該怎麽抵抗?”雷嘯炎問道。他那響亮的嗓音在狹窄的空間內來回震蕩,竟引起山洞深處一陣輕微的轟鳴。
“小點聲說話,把洞弄塌了就糟了!”湯元興道。
石灝明卻說:“沒事,剛才天河在洞口那麽大聲嚎啕也沒什麽問題。再說這個岩洞上麵可是高不可攀的懸崖,按理來說應該穩固得很。”
蕭天河道:“一個岩洞居然會產生那麽恐怖的吸力,實在太詭異了。也不知害我們的那些家夥是怎麽知道這個秘密的。”
“以前曾經有人死在這裏。”趙湘琳道。
“怎麽,你知道這件事?”蕭天河很驚訝。
趙湘琳搖了搖頭:“那個該死的鄭懷禮,當初隻是輕描淡寫地說,有三個人在探金時喪命穀底,我還以為是山岩坍塌致死的呢。現在想來,肯定是他親眼目睹了山洞吸人的情形,然後故意隱瞞細節,以便將來害人之用。可惡,老天無眼,當時被吸進山洞的怎麽不是他呢!”
沉默了片刻。蕭天河說:“他想害的人還會有誰?隻怕我不提出比試探金的事,他也會找個理由把你誆騙至此。我的到來與你的器重正好給了他將我們一網打盡的機會和理由。”
“這麽說,是我連累你們了。”趙湘琳難過地說。
“趙姐,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蕭天河趕緊道歉。
雷嘯炎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嚷嚷:“喂,我說,我的話怎麽就沒人理呢?這鬼山洞再吸人的話,咋辦呐?”
石灝明淡淡地回答:“順其自然。先前那一次吸力爆發有歹人作祟,巨石亂飛太過危險,相信接下來就不會那樣了。我們本來就是要找被吸進洞裏的人,如果隨著吸力深入洞穴,說不定就能找到。”
“嘶——”雷嘯炎嚇得倒吸一口涼氣,“那也有可能我們都死成一堆啊!”
湯元興問:“怎麽,你怕了?”
“我倒是不怕死,”雷嘯炎頓了一頓,“就是有點舍不得我的嫣兒……”
“你們不會死的。”蕭天河堅定地說。
“借你的吉言吧!”雷嘯炎道。
蕭天河將沉重的話題岔開:“對了,在山洞吸人之前,我分明看見洞中有紅、藍之光冒出,然後探金隊那兩人就驚呼‘錢礦’,怎麽進了山洞卻什麽都沒有呢?”
石灝明推測道:“山洞爆發吸力是有間隔的。隻要在間歇時隨便丟一些錢財在洞口就行了。”
趙湘琳表示讚同:“沒錯,鄭懷禮的陰謀肯定是派人預先來布下誘餌,再將我們引到洞口。否則為何會在我們花費了幾日工夫之後,才有人提出沿著山穀尋礦的建議呢?顯然是蓄謀已久的結果。”
蕭天河更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那兩道紅、藍之光。“趙姐,錢礦都會發出紅、藍兩色的光芒嗎?”
趙湘琳回答:“沒錯!而且紅、藍之光越盛,礦藏就越豐富。因為……啊!”遠處突然傳來的一陣“噝噝”的怪響,她的話隻說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來了!”蕭天河大喊。
可怕的吸力再度降臨,這一次幾人沒再抵抗,而是互相握緊了手,任憑吸力將自己拽向山洞的深處。
吸力驟然加劇,所有人都被提到空中,蕭天河一邊盡可能縮緊身軀,一邊死死握住趙湘琳的手。他隻覺得身體幾乎要被吸力撕裂,從洞外灌入的強風像瘋狂的猛獸一般在耳邊震耳欲聾地咆哮。在翻騰中,連上下左右都分不清楚,天旋地轉的感覺讓腦袋一陣一陣的暈眩,各種森然古怪的黑影從眼前飛旋掠過,那感覺就如同墜入了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渾渾噩噩間,蕭天河的胳膊被洞壁上一塊尖銳的凸岩劃破,留下了深深的傷口,痛楚幾乎讓他抓握不住趙湘琳的手,可他依然咬緊牙關沒有鬆開——直到他的頭重重地磕在另一塊石頭上。
……
不知過了多久,蕭天河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記憶模糊不清,眼前一片朦朧,但頭下舒適的感覺,竟然讓他在刹那間恍惚地以為自己正躺在床上。
“你醒啦!”耳邊傳來溫柔的女聲。
蕭天河眨了眨眼睛,在一片柔和的青光之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趙姐……”蕭天河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一直枕在趙湘琳的雙腿上。可剛欲起身,腹中突然湧上一股翻江倒海般的惡心,他側頭幹嘔了數聲,憋得氣都喘不過來。
趙湘琳拍打著他的後背,嗔道:“真是的,剛醒就不要勉強說話呀,多躺一會兒,等休息好了再說!”
“我、我沒事……”蕭天河氣息虛弱,“我們這是在哪兒?”
“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是山洞中極深的地方。”趙湘琳用掌輕輕撫摸著蕭天河額頭上的腫塊,神情頗
為不忍,“你都昏迷了幾天幾夜了,我怎麽喊都叫不醒你。真是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醒過來了呢!”
“這麽長時間,你一直這麽跪著嗎?”蕭天河問。
“嗯。你的頭、脖頸、胳膊還有腳都受了傷,可是這裏的地麵又濕又滑、又硬又冷,我怎麽忍心讓你躺在地上呢?”說著,趙湘琳長歎一聲,“好在你還活著。可惜,你那幾位朋友不知所蹤。”
“希望他們沒事。”蕭天河的語氣淡淡的,似是一點都不擔心。
青綠色的熒光照在趙湘琳的臉上,蕭天河看見了她通紅通紅的雙目,也不知是熬得還是哭得,滿是血絲。蕭天河心中湧起一陣感動,可他知道,有的話還是得先說開。略微醞釀了片刻,他問道:“趙姐,我一直很奇怪,我不過隻是一個新人而已,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趙湘琳抬起頭,目光望向遠處,幽幽地說:“你或許以為我是一個恬不知恥的女人吧?”
“哪裏,你人很好。”
趙湘琳自嘲地笑了笑:“別安慰我了,八王營中關於我的傳言我又不是不清楚。”
“那……都是真的嗎?”
“唉,半真半假吧!”
蕭天河沒再問下去,他在等趙湘琳自己說出那段故事。
趙湘琳的神情十分糾結,似乎還沒有鼓足勇氣,欲言又止,張了幾次口都沒有吐出一個字。
蕭天河安慰她:“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再說好了。”
趙湘琳對他感激地點了點頭:“很抱歉,我是怕……”
蕭天河搶先接話:“是怕以後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是嗎?其實你顧慮得太多了,過去的事已然過去,自我認識你開始,你就是個對我十分關照的大姐,我豈會因為你的過去而不理你呢?”
當說到“大姐”二字時,蕭天河感覺到趙湘琳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唉,隻有我們兩個人被困於此,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走出去。她又有恩與你,照顧了你這麽久,你何必在此時傷她的心呢?”蕭天河在心中對自己說道。“對了,趙姐,那片青光是什麽東西?”他轉移話題,指著洞壁上的亮光問道。
“那應該是某種會發出熒光的石頭吧?我也不清楚。當山洞的吸力消失時,我們都掉落在暗河之中,多虧了這片熒光,我才得以攀上這座小小的石台,又發現了順水漂來、身受重傷的你。我覺得這裏就好比是汪洋中的一葉孤舟,雖然小,但能供我們休憩。如果一直泡在冰冷的暗河之中,恐怕此時你已經……”
“暗河的水深麽?”
“我不知道。見你受傷昏迷了,我就寸步也不敢離。”
“趙姐,你把我放下來吧,你先去別的地方尋找出路,我們想辦法出去。”
趙湘琳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行啊,這山洞時不時會再次爆發吸力,間隔也很亂,有時一刻之內連續兩次,有時好幾個時辰都沒有一次,毫無規律。唯獨這裏是個安全之地,吸力波及不到這裏,如果我離開了,恐怕就回不到這兒了。”
“哦?這麽奇特?”蕭天河掙紮著轉動腦袋,環視了一遍周圍的地形。原來這座石台所在的位置是洞壁上的一處凹坑,受吸力的影響較小。
“聽,又來了。”趙湘琳忽然道。
奇特的噝響傳來,古怪的吸力再次發作,似乎連整個山洞都在為之顫抖,而蕭天河卻隻感覺到石板略有震動,又有陣陣潮濕的風在石台上打了幾個旋而已。
“看,沒事吧!”趙湘琳道。
“這裏是不錯,但我們總不能在這裏困一輩子吧?”
趙湘琳眼神遊離,若有所思,口中輕喃:“萬一真的永遠都出不去,我們也可以在這裏一起靜靜地修煉,直到渡過末劫啊……”
蕭天河沒有回話,趙湘琳看了他一眼,他仿佛沒聽見剛才的話一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石台旁的暗河。
一塊塊灰白色的物體從暗河上遊漂來,擦碰石台的邊緣後,又迅速順水流走了。
“那個是……”
趙湘琳回答:“那是浮石,不知道是從洞穴中哪個地方漂來的,反正每當爆發吸力之後沒多久,就會出現這種奇特的石頭,我想應該是山洞顫動時剝落掉入水中的吧。起初我也奇怪那是什麽古怪玩意兒,後來直到一塊石頭重重地撞在石台上,彈過來幾塊碎屑,我才弄清那竟然是石頭。奇妙吧,石頭居然能輕浮在水麵上。”
“所以你才給它起名叫浮石,是吧?”蕭天河拾起手邊的一塊浮石碎屑,仔細瞅了瞅,忽而笑了。“趙姐,你在暗河中漂遊時有沒有什麽異樣的感覺?”他突然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趙湘琳蹙眉思索,略顯遲疑:“好像沒有。我落入暗河之中時離這裏不遠,看見這邊螢石光亮後,我就順著湍急的水流遊過來了。剛爬上石台沒多久,你也隨水漂來了。”
“那我料想得應該沒錯,看來‘浮石’這個名字還是起得不妥啊,”蕭天河道,“這不過就是普通的石頭而已。”
“怎
麽可能?普通石頭怎麽會漂浮在水麵上?”趙湘琳先是驚訝,忽而反應過來,明白了蕭天河的意思,“你是說……怪異的不是石頭,而是水?”
蕭天河喜上眉梢:“沒錯!因為水流很急,你又著急求生和救我,所以忽略了水的異樣。石頭不是因為輕而浮起來的,而是被水給托起來的!”
“唔……原來如此。看你那副高興的樣子,可是知道這個有什麽用呢?”趙湘琳不解。
“嗨,用處可大了!如果是石頭很輕,這些浮石碎塊的確派不上用場。可既然是水能載石,那大可以切下一塊岩石來當舟使啊!”蕭天河得意地笑道。
“舟?既然水能浮石,肯定也能托起人來,何必做舟那麽麻煩?還有,你知道這條暗河流向何處麽?”
“不行!水流太急,石板至少能在撞上哪裏的時候起個緩衝作用。再說水有怪異,天知道在水裏待得久了會不會有危害,就算沒有危害對傷口也無益,保險起見,還是費點功夫吧!至於暗河的流向,我看它順著坡一直向下流,估計最終要麽是流入潭或湖內,要麽是注入河中,我猜這條暗河極有可能連著深淵中的河流,若是順利的話,說不定能順著河漂出山洞去。反正不管怎樣,總比我們一直困死在這裏強。”蕭天河道出了自己的推測。
趙湘琳輕輕撇了撇嘴,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嘟囔了一句:“怎麽會‘困死’?困在這裏又不會死……”
“趙姐,你用刀從洞壁上削一塊石板下來,等下一次吸力爆發結束後,你就趕緊順水而下吧。”
趙湘琳連連搖頭:“你看你又來了,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要走也得等你傷勢恢複了我們一起走。”
“我的傷已經不要緊了,再休息一段時間就能行動自如。可是這條暗河的水麵太窄,能托起我們兩人重量的石板不是太長就是太寬,肯定不行啊!”
“那就切兩塊石板下來,你在前我在後。”趙湘琳堅決不肯自己先走。
蕭天河又勸道:“唉,趙姐,剛才那次吸力爆發時,這塊小石台已經開始輕微顫抖了,我們根本不知道它還能在吸力中堅持多久。倘若石台碎了,或者有塊大石頭漂過來撞毀這裏,再或者是前麵擋風的洞壁坍塌了,我們就完了!時間緊迫,你為我的傷勢而留下來不值得!”
“我覺得值得!要生就一起生,要死就一起死!”趙湘琳是篤定決心了。
此時,噝響聲再度傳來,可怕的吸力又一次爆發。果然正如蕭天河所擔心的那樣,石台晃動得比上一回厲害多了。
待山洞中重歸平息後,蕭天河真急了:“趙姐,再不走就遲了!你……”
“噓,你聽我說。”趙湘琳用手指輕輕掩住了蕭天河的嘴,婉婉地說開了,“以前,我曾經有一個弟弟,他的名字叫趙湘武。父母早早的過世之後,就剩下我與弟弟相依為命。幸運的是,我們互相扶持,互相鼓勵,在修煉之道上一帆風順,一起通過了下級修真者評定大賽之後,又被調配到同一營地。
可是後來,厄運在一次除妖戰場的惡鬥之中突然從天而降。小武被妖獸傷到了。當時我就像現在照顧你這樣守護著他,他卻也和你一樣,總說自己的傷勢並無大礙,催促我趕緊去追殺重傷逃走的妖獸。”說著,趙湘琳忽而惆悵地一笑,“而那一次,我聽了他的話,將他留在我以為安全的地方,然後循著妖獸的血跡追去了。
可當我回來時,小武他……已經被其他妖獸大卸八塊了!我抱著他血肉模糊的頭顱嚎啕大哭,一直哭了一天一夜,哭得眼淚都流幹了,哭得昏厥過去,連怎麽被人從戰場上抬回來的都不知道。我悔啊!腸子都悔青了。我當時恨不得掐死我自己,擊殺一頭妖獸的功勳怎麽能與我親愛的弟弟相比!一時的錯誤選擇,讓我們姐弟二人永遠陰陽兩隔……”回憶起傷心的往事,趙湘琳淚如泉湧,大滴大滴的淚珠落在了蕭天河的臉上。
蕭天河惋惜地歎了一聲,抬起胳膊用衣袖為她拂去眼淚。
“當第一次看見你時,從你身上我似乎找到了小武的影子。你的神情、動作、語氣,都與他像極了,像極了……因為我無法抑製住從心底湧起的思念與親切感,所以就想提拔你做我的副手,常伴在我身邊。這就是我對你剛才那個問題的回答。你還滿意麽?”趙湘琳淚眼婆娑地望著蕭天河的眼睛。
蕭天河嘴角揚起一抹微笑,輕歎一聲:“難怪你讓我叫你‘趙姐’呢。慚愧,我本來還以為你……嘿嘿!”
“以為我想勾引你,是吧?”
“嘖嘖,趙姐你本來就挺好看,得虧我定力好,對你的感覺還沒有變味兒。”蕭天河打趣道。
“油嘴滑舌……”趙湘琳破涕為笑,輕攢了一下蕭天河的眉心,“這一回的情形竟是如此的相似,我絕不會‘再’拋下你不管了。”
一個“再”字,說明趙湘琳打心眼兒裏將蕭天河當成了弟弟趙湘武。在這種情況下,蕭天河如何忍心再傷她一回?
“罷了,趙姐,你幹脆把這座石台削斷,我們一起聽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