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四章 初探帝府
在尉遲風的豪飲之下,黑衣人剩下的大半壇酒很快就見了底。既然到了“酒之聖地”,他如何肯輕易罷休?又是一大壇陳年佳釀附帶幾碟下酒小菜一起被小二送到了桌上。要說尉遲風還真是個心寬之人,好像什麽時候都不會緊張似的。
其他人可不像他那般灑脫自若。雖然據理分析,今夜赤熛帝府舉辦婚禧酒宴對救人行動有利,可是,人多也意味著變數增多。首先一點,救人的時候萬萬不可被酒宴上的高手發覺,否則到時需要應對的強敵可就不單單隻有赤熛大帝紀豫丘一個人了。
尉遲風計劃隻讓蕭天河、花清雨二人一同潛入赤熛帝府,一是避免人多不便;二是為了以防萬一,情急之時可召出兩界中的妖族相助。不過蕭天河也不放心帝府外的情況,須得留下幾位妖族保護在外望風的兩人。“該留下誰好呢?”思慮著,蕭天河慢慢旋轉著手中已空的酒盅。
一旁的趙湘琳忽然輕輕推了他一下,小聲道“天河,先前那個黑衣人,我總覺得似乎在哪裏遇到過。”
“你看見他的臉了?”蕭天河訝異道。
“那倒沒有,可是……你聽出來了沒有,他說話的時候似乎刻意壓低了嗓音。”
“的確有些低沉。不過飲酒多了,嗓音本來也會變低的吧,為何說是刻意?”
“因為他高聲大笑過。正常說話時可以壓低聲音,但開懷大笑時卻是不可能完全壓得住的,總會露出一些本來的嗓音。我總覺得,他的聲音我好像在什麽地方聽到過……”趙湘琳不無擔憂地說。
尉遲風聽到了兩人的交談,慵懶地勸道“嗨呀,不必太擔心。隻要那黑衣人不是紀豫丘本人就沒事!”
“那萬一是紀豫丘的朋友或是手下,故意誆騙我們去帝府自投羅網呢?”何天遙道。
“嗬嗬,就算他不‘誆騙’我們,我們本來也要去‘自投羅網’,有什麽區別?再說了,‘誆騙’我們的前提是紀豫丘已經發現我們到了炎弩城,否則這猜測根本就不成立。”尉遲風笑道。
不過事關重大,總歸越小心越好,蕭天河坐不住了“尉遲兄,不管怎麽說,赤熛帝府將有喜宴的消息畢竟來自於一位素不相識之人,多疑一點不是什麽壞事。赤熛大帝將要娶第三房妻子,按理來說應當將婚禮辦得風光八麵、萬人朝賀才對,可自從進入炎弩城開始,我卻絲毫沒有感覺到‘隆重’、‘熱鬧’的氛圍,你不覺得奇怪嗎?”
“對啊,就那個尹立平的婚禮還弄得整個落霞城張燈結彩、鑼鼓喧天呢,有頭有臉的人物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還有諸多看熱鬧的人將碩大的落霞城擠得水泄不通。相比之下,作為帝都的炎弩城,未免平靜得過分了。”何天遙道。
尉遲風大咧咧的回答“也許是‘一方水土,一方風情’吧。我隻是覺得,那個人沒什麽必要騙我們。反正現在距離深夜還有些時候,不放心的話,你們去街上打聽打聽也好。我就先偷偷懶,在這兒多喝一會兒了。”
蕭天河無奈地笑了笑,看他這幅饞嘴又慵懶的樣子,真的很難和“製陣大師”四個字聯係在一起。
“去城中四處逛逛也好,坐在這看他喝酒實在無聊。”花清雨道。
尉遲風咧嘴一笑,繼續斟酒。
剛出玉醅巷,幾人就被長長的馬車長龍給阻擋了。車隊從紅蓮山下一直延伸到山頂的赤熛帝府。每輛馬車上都裝滿了貨物,不過全都蒙著紅布,縛著紅帶。這會兒不知由於什麽原因,馬車都停著不動。
幾人對視一眼,看來婚禮之事的確是真的。
蕭天河上前詢問一位老車夫道“老丈,你們這是在往帝府送什麽?”
那車夫斜眼道“小夥子,你是外地來的吧?今晚是大帝大人的婚禮,你不知道?”
“哦,知道。不過我還從未見過有人以如此大陣仗的車隊運送賀禮。”
“誰說這是賀禮了?這些車上都是附近城鎮的酒樓送來的高檔宴席食材,炎弩城沒有家像樣的酒樓,每當有宴席都是去臨近的城鎮舉辦的。可是這回是大帝大人娶親,不在帝都怎麽行?隻好以這種方式將好吃的都送來了。我們這是第一波,送來的都是今晚宴席上要吃的東西,後麵的車隊還長著呢。這不,就因為馬車太多,挨個兒進府的速度實在太慢,堵在這兒了。”老丈回答得十分詳細。
“堂堂帝都,怎麽會連家像樣的酒樓都沒有呢?”何天遙感到十分奇怪。
“嗨,還不是因為大帝大人不好這個唄!這紅蓮山是座岩山,炎弩城又不是什麽四通八達的要衝,喏,一條山道從底通到頂,是條死路,到了帝府就是死路的盡頭……”老車夫忽而自覺言語有失,連忙自啐,“呸呸呸!不對不對,不是死路,大帝大人的府邸也不是死路的盡頭!”
“老丈,一個詞而已,不必在意。”趙湘琳笑道。
“那我繼續說。我們大帝大人最不喜歡大夥有事沒事就去酒樓胡吃海喝一番,比起吃喝,修煉陣法更加有意義不是?我們赤熛帝都炎弩城,出名不靠人多,不靠熱鬧,單憑這滿城的法陣!你們不知道,炎弩城中的法陣可是要多複雜有多複雜,要多厲害有多厲害,都是城中居民自己布下的。所以想來炎弩城定居啊,在陣法之道上沒點兒本事根本就不行!所以別看我們城中人少,個個都是陣法大師……哎,對了,你們來這裏是不是也想參觀一下城裏的各種法陣啊?那我可得提醒你們一聲,我們炎弩城的法陣都是居民們
費心費力創出來的,可不會輕易外傳的喲!如果你們真心想學,可以試試報上我‘鐵腳吳老三’的名字,我在炎弩城中可是有不少熟人。如果不靠人脈關係的話,哼哼,壓根兒想都別想。記得當初曾經有個人打算出高價收買……”老車夫或許是等得無聊了,誇誇其談起來,每次提到“炎弩城”就在前麵加一個“我們”,似乎都忘記了他並不是此城中人。
眼見老頭越說越起勁兒,蕭天河連忙打斷道“好了,老丈,多謝你了,我們還有事,先告辭了。”
“哦,不再聊會兒啦?”老車夫竟然還有點兒依依不舍。
幾人帶著笑意衝他拱手道別。
離開之後,何天遙搖頭慨歎“好澎湃的自豪感呐。”
“我看是‘好膨脹’的自豪感吧?”蕭天河也覺得那老頭挺有意思,“好在尉遲兄沒有一起來,否則聽到剛才那些關於陣法的誇談,他不把剛喝下肚的美酒全都吐出來才怪呢!”
笑過之後,趙湘琳道“既然婚禮的消息屬實,我們也不必繼續打聽了。接下來該去哪兒?”
“要不……我們去赤熛帝府瞧瞧?”蕭天河提出了一個頗為大膽的建議。
趙湘琳問“裝成看熱鬧的混進去嗎?”
“不用裝,我們本來就是看熱鬧的。走!”蕭天河帶頭邁開了大步。
下午通往帝府的引道上還看不見人影,此時卻已經變得非常擁擠,馬車隊占據了道路的大半,僅留下了一人寬窄的空檔供人行走。行人三五成群,有說有笑地向帝府聚集而去。
觀察了一番,花清雨有些疑惑“這些人好生奇怪,去觀禮都不穿盛裝,居然還有人穿著黑衣服。”
“如此不是更好?也省得我們身上的尋常衣服惹人注意。”何天遙道。
“我覺得,赤熛大帝紀豫丘除了好色之外,似乎是個行事低調之人。”結合已經得到的種種消息,蕭天河做出了如上判斷。
何天遙表示讚同“沒錯,而且還是個行為古怪的家夥,竟然不喜歡美酒佳肴。自己不喜歡就算了,還不讓城中的人享受。我想他一定很自私。”
“也不盡然,至少還有玉醅巷在啊。況且他隻是不喜炎弩城中百姓吃喝享樂,並非是嚴令不許。將‘自私’換一個角度來看,也可以說,他很嚴謹。”花清雨對此倒是持褒揚的立場。
何天遙搖頭“反正他娶了那麽多老婆,肯定不是什麽好人。”
“這點我沒有異議,好色之徒最可惡了!”花清雨揮了揮拳頭。
蕭天河在心中長歎了一聲,細細想來,從前和現在的摯友與同伴之中,因美貌而遇厄的人不在少數唐君荷,花清雨,趙湘琳,葉玲瓏,還有未曾謀麵的顧晚婷,都因為美貌給自己帶來過慘痛的經曆,難怪世人常歎“自古紅顏多薄命”呢。
日薄西山。幾人來到了赤熛帝府的大門前。說是“大門”,其實並不恰當,因為牆上空有門洞,卻不見門扇!這讓幾人著實吃了一驚,如此,帝府的“大門”,等於是永遠敞開著。更奇怪的是,這裏連一個守衛都看不見,隻有左右牆上分寫的“赤”、“熛”二字,向人們揭示著這座府邸的非同一般。
堂堂帝府,居然沒有大門、沒有守衛。說得難聽一些,這兒的防備與市井街頭基本沒什麽兩樣。真不知該說赤熛大帝紀豫丘太霸氣,還是該說他太心寬。
就這樣隨隨便便地進了帝府之後,車隊與人群分成了兩路。觀禮之人都繞到正院去了,而車隊則繼續延伸至內院。
要說赤熛帝府的正院可真是夠大的,遠遠超過了幾人以前去過的任何一座州城的中心廣場。為了今夜的婚禮,場中搭起了幾丈高的台子,台子外圍是貴賓的坐席,當中一塊空地則留給新婚夫妻拜堂之用。台下則整齊地擺好了一排排長桌、長凳,凳上也已經密密麻麻地坐了不少人。看樣子,恐怕全城的人都來得差不多了。但場院實在是太過寬敞,即便如此還剩下了不少空地,就以炎弩城人數的標準,再來兩、三個城的人也照樣容納得下。場院上空橫、縱、斜搭滿了繩索,上頭懸掛著各種喜燈,將場院照得如同白晝。直到此時,蕭天河他們才感覺到了婚禮喜慶的氣氛。
聽人們的交談,這場婚禮是從今夜的戌時二刻正式開始,所以此時貴賓和婚禮的主角都還沒有到場,留在場院中也沒什麽看頭。“走,我們去內院瞧瞧。”蕭天河道。如果能摸清內院的情況,夜裏的營救行動就會更穩妥、更順利。
與大門口一樣,帝府內除了來回忙碌奔走的下人,根本不見任何守衛。
“仗著會點兒陣法就完全不設防,真牛!”何天遙明褒實貶。
“越是這樣我們就越要小心。他敢不設防,就證明府中的防禦陣法很強!”蕭天河道。
“再強有什麽用?”趙湘琳猜測,“為了把賓客都放進府來,恐怕防陣已經被撤去了吧?”
的確,防陣與攻陣的起效方式不太一樣。攻陣是攻擊進入陣內的人,對外界的人無效;而防陣卻是抵擋來自外界的攻擊,對陣內的人無效。換言之,隻要敵人闖入了防陣之內,防陣就已然失效了。不過,要闖入防陣的正當途徑隻有一種——以強大的攻擊力擊毀防陣。所以,“闖入就失效”的弱點對防陣來說其實是毫無意義的。當然,世事無絕對,就像當初葉玲瓏在宗飄界耀明森林中時,為了抵擋鑿山黑飛鼠群而布下防陣,最終卻被黑飛鼠從地下鑽洞偷襲。這種情形在人與
人之間的對決中幾乎不可能出現。
順著車隊進入了內院,好家夥,內院似乎比正院還要大,而且其中花園池塘、別院回廊,七拐八繞的極其複雜,遠處山頂附近則都是後院女眷的住所,一排一排整齊的小樓占據著山頂平坦的地方。
不料幾人剛走進花園沒多遠,冷不防有一人突然從院牆上的一座小門裏跑了出來,攔在幾人的麵前,將幾人嚇了一跳。那人見幾人麵生,又沒跟著車隊,於是警惕地問道“哎,你們是什麽人?到內院來做什麽?”看他的裝束應該隻是府中一名仆從,幾人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
“不好意思啊,小哥,我們是……”花清雨剛打算以外來觀禮、不熟悉府內情況的理由搪塞,卻被蕭天河打斷道“我們是後麵‘鐵腿’……啊,不對,是‘鐵腳吳老三’的朋友,隨他的馬車過來府中幫忙。他的馬車還被堵在山道上,所以讓我們先來後院應一應差……”
“哦,原來是吳老三啊,他還挺有心的,知道今日府中事忙所以多帶了幾個人來。”要說“鐵腳吳老三”的麵子還真不小,連帝府中的仆人也認識他。那人果然中計“那你們趕快隨我來吧,夫人們的宴席就要開始了,正缺人手呢!”
“好!開工了,大夥加把勁兒啊!”蕭天河一邊擼袖子,一邊向幾人眨了眨眼睛。
在那名仆人的帶領下,四人很快穿過了複雜的內院前部,來到了後院所在的山頂附近。
“喏,你們去那邊幫忙,把酒菜端到後堂席上。”仆人指了指一間大屋,從裏麵傳出的油鍋“嗞啦”聲來看,那兒應該是個廚房,“上下台階小心一點,別弄灑了酒菜!”叮囑完後,仆人又匆匆地跑開了。
“嘿嘿,這麽容易就混進來了。”蕭天河竊笑。
“真虧你能想到搬出吳老三來。”何天遙衝他豎起了大拇指,“你膽子也夠大的,敢直接說來後院應差。”
蕭天河得意道“我們去過正院了,那個台子根本就坐不下紀豫丘那些‘二妻三十六妾七十二婢’什麽的,難道女眷就不用喝喜酒了嗎?非也,越是娶妻納妾之時,後院其他的女眷就越要安頓好。因此我幾乎可以斷定,後院一定有一場副席!宴席就要開始了,馬車還堵在那裏,所以府中必然缺乏人手。如此大膽試一試,果真幫了我們大忙!現在隻要找到洞房是哪一間就行了。”
“這還用找嗎?那兒不就是?”趙湘琳指了指斜前方,一棟似乎是新蓋的雅致三層小樓矗立在那裏。樓簷上不僅拉著大紅喜花,簷下還掛著雙喜燈。
雖然找到了洞房,但是婚禮前新娘子肯定不在洞房之中。
“行了,剛才的路線雖然複雜,大家一起回憶一下,出府相信也不成問題。此地久留無益,我們趕緊回去找尉遲風吧。”蕭天河道。
在出帝府的路上,何天遙突然咂嘴慨歎“嘖,要說紀豫丘對夫人們還真是不錯,整個赤熛帝府就數後院的樓房看上去最華麗、最舒適。”
“怎麽,莫非你想留下來當第七十三婢?”趙湘琳開玩笑。
“哈哈,我這模樣的‘婢’,人家哪裏瞧得上喲!”
……
由於沒有守衛,出府這一路自然也是順順當當。要說這赤熛帝府的守備實在是太稀鬆了,甚至連一般的郊野山莊都比不上。在幾人想來,今夜的營救十拿九穩。
回到玉醅巷口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巷中的酒肆也全都早早地打了烊。可當幾人有說有笑地走到巷尾之時,卻驚訝地發現,本應坐在那喝酒的尉遲風,竟然不見了!
環顧四周,各家酒肆的門都緊閉著,連屋內的燈都熄了。此時此刻,整條玉醅巷隻有他們四個人。
“這家夥,關鍵時刻亂跑哪裏去了?”趙湘琳有些焦急。
花清雨猜測“不會是喝醉之後走丟了吧?”
何天遙不信“不可能。他那種好酒之人,酒量肯定好著呢,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他肯定喝不醉的。估計是等著急了,所以出巷去找我們了。”
“在這好好等著就是了,到處瞎找什麽?他又不知道我們去了哪裏,肯定會走岔的嘛!”趙湘琳急得直跺腳。
趙湘琳的話反倒提醒了蕭天河“不對,說不定他還真猜到我們去了哪裏。走,此時他多半兒已經在赤熛帝府之中了!”
於是,幾人又急忙衝出了玉醅巷。不料剛出巷口,蕭天河就和晃悠悠要往巷裏拐的尉遲風撞了個滿懷。
“你跑到哪裏去了!”趙湘琳不滿地問。
“我去買東西了啊。”尉遲風一臉無辜。
趙湘琳哭笑不得“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逛街?”
“嗬,別著急嘛。你們去帝府探路,我正好去購置了一些布陣用的東西。”尉遲風解釋道。
蕭天河疑惑地問“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還有商店沒關門嗎?”
“哦,我剛喝完那壇酒,人家酒肆就打烊了,所以出巷子的時候並不晚。購置妥當之後,我無意間向西天一望,正堪‘落日餘暉霞滿天’之時,天邊的瑰麗緋紅與腳下的這片紅蓮山兩紅相應,別有一番美景。”尉遲風慢悠悠地說。
“於是你……”
“稍微欣賞了一下落日餘暉嘛。”
尉遲風雖然是高手,還是個前輩,但不僅沒有德高望重之感,反而總是讓人覺得不太靠譜。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後一起搖頭長歎一聲“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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