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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 瓜葛相連

  天星河的兩條支流,西邊的那條由極高的山巔蜿蜒而下,名為化雪河;而東邊的那條則以從地下噴湧而出的泉水為源,在山林間穿行,名叫湧泉河。


  費徒空和花清雨先沿著西側的支流向遠處的山巔行進。蒼雲嶺群峰連綿,不知這條曲折的支流究竟源自哪一座山頭。兩人在積雪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行進。之所以先選擇這條支流探查,是因為化雪河畔大多是山岩巨石,樹木罕見,尋找奇毒的原材更加容易。探查容易,行進的過程卻是不易,這條在岩縫穴罅中流淌的小河可謂是五步一台,十步一瀑,給兩人的行程增添了不少麻煩。


  隨著地勢的升高,整片蒼雲嶺地域盡收眼底。雄壯巍峨的群山皆已“白首”,隻在天邊隱約可見一抹青色。在冬日和煦陽光的照射之下,整個天地間都是白亮一片。偶有夾雜著雪粉寒塵的山風吹過,將兩人留下的足跡輕輕掩蓋。好一番冰天雪地的美景!如果說,北地的寒冬是冷酷的、無情的,那南域的冬天就是清爽的、溫和的。傳言這裏還曾是流星群墜之地,更為蒼雲嶺平添了一份神秘的美。


  冬日也不上凍的化雪河漸變成了潺潺的小溪,涓涓水流,在淺淺的河床上輕拂而過,很難想象,這柔美的水流之中極有可能蘊藏著某種奇毒的原材。在沿著化雪河畔行進了幾日後,河流引導著費徒空和花清雨來到了一座山洞旁。


  河水從山洞中汩汩淌出,向左右望去,盡是陡峭的斜坡。如果繞路而行,很有可能會迷失,找不到河水的上遊,如此,最妥當的辦法當是穿過山洞,不離河水。


  可是,那山洞開口斜向下方,裏麵漆黑一片,洞口又很狹窄,讓人難以心安。


  “要鑽洞嗎?”費徒空問花清雨。


  “必須如此。”花清雨堅定地說,“河水都能從洞中流出,另外一邊的出口必然不會太狹窄,至少容許我們鑽出去。”


  這時,山洞中隱約傳來了“嗚嗚”的嘯聲。


  “這是……風聲!”費徒空道。


  “沒錯,而且是從另外一個洞口傳來的。風過洞口,洞中鳴響,說明洞內有空大之處,裏麵一定比我們想象得要寬敞。”花清雨說完,貓腰鑽進了山洞。


  剛入洞的一段,幾乎是直上直下。兩人用四肢撐著洞壁,緩緩地向上攀爬。潮濕的洞壁很滑,兩人費了很大的勁,才來到洞中相對平坦的一段。這裏是一座小潭,潭水滿溢之後,即通過兩人爬上來的豎直通道流出山洞。潭水不深,剛到膝蓋的位置。費徒空拿出武器,借著微亮的光芒摸到了潭邊,爬上了岩石。昂首一看,這裏果然別有洞天,寬大的洞頂垂下不計其數的石鍾乳,潭邊也立著不少石筍。洞內依舊是傾斜之勢,與洞壁連成一體的岩石一層層壘起,宏偉極了。在又高又遠之處,隱約可見一個洞口,想必那裏就是出口。


  “清雨,我們……”費徒空欣喜地回頭,卻看見花清雨依舊站在潭水之中,“怎麽了?”


  “這水……好像有點不太對勁。”花清雨掃視著四周。


  費徒空立即走回了潭邊“怎麽,發現奇毒的原材了嗎?”


  花清雨卻搖了搖頭。“這潭水,偏重。”她說出了一句奇怪的話。


  費徒空自然不解。花清雨隨即解釋“此水對皮膚的壓迫感明顯比一般的水要大,換言之,同樣多的潭水,比一般的水要重。由此可見,水中一定溶了什麽特殊的東西。”


  “是嗎?”費徒空將信將疑,把手臂沒入水中,他並沒有覺察出有什麽異樣。


  “我經常煉丹,水是一種重要的材料,我的感覺不會錯的。”花清雨十分自信,“我們不能直奔出口而去,得順著水路一點點尋找。”


  “如果按你所說,水中溶了某種東西,那在山洞外麵你為何沒有覺察出來?”費徒空提出疑問。


  花清雨略一思索,回答道“在洞外時,我不曾像這樣站在河水中。另外,洞外的化雪河水始終保持著流淌的狀態,即便我站在河裏,也判斷不準的。這裏則不同了,潭水相對平靜穩定,所以我才如此確定。”


  流入小潭的水流隻有一股,就在洞壁邊上,兩人在水裏貓著腰,一尺一尺認真地尋找著。到了洞壁附近,兩人攀上了岩石,順著傾斜的水道繼續搜尋。大半日過去了,兩人已經攀到距離水潭三十幾丈的高處,可依舊一無所獲。


  “太累了,休息一會吧!”費徒空疲倦地坐在了岩石上。洞中的光線實在太暗,眼睛累得生疼。水道一直平順光滑,沒見有任何異物矗在水中。


  “哎,我們要找的東西會不會在山洞外麵?那樣的話我們出的這些力可就白費了。”費徒空抬頭望著高處那個小小的亮點。


  花清雨說“正是不知道在洞內還是洞外,所以我們才要仔細檢查洞內。如果那個神秘的原材不在洞內,出去之後我們即可安心地繼續尋找,否則還要擔心是不是

  在洞內不夠仔細,導致有所遺漏……”


  “嗚——”洞內忽然響起了鳴嘯聲,看來外頭又起風了。


  就是這陣鳴響,也夾帶來其他的聲音。嘯聲漸消,花清雨神色凝重,對著費徒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費徒空盯著她的眼睛,卻看見她指了指耳朵。


  側耳傾聽,兩人的耳廓在捕捉著除了悅耳流水聲之外的可疑聲響。


  “呼……”“呼……”果不其然,一種不屬於自然之聲的異聲時響時消,若有若無。費徒空瞪大了眼睛,這聲音像極了人的喘氣聲!難道這黑暗的山洞中還有別人?

  接著,又有一陣輕微地“嘶啦”聲傳來,並且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這種詭異的聲音絕對不是腳步聲,更像是什麽東西在爬的聲音!“有什麽東西正在接近這裏!”兩人心底同時冒出了這個念頭。


  緊張間,爬行聲戛然而止,而“呼”、“呼”的喘氣聲則更響了,似乎就在上麵的岩石頂上。“叭嗒”,一滴涼颼颼的水滴落在花清雨的臉上。費徒空使勁兒咽了口唾沫,慢慢舉起了魔刀,用力向上空拋去。


  魔刀幽幽的光芒照亮了上方,一閃而過的場景驚得兩人毛骨悚然,就在岩石頂上,有兩張披頭散發、齜牙咧嘴的猙獰麵容正惡狠狠地瞪著他們!

  花清雨驚叫一聲,慌忙抹了一把臉,原來剛才滴在她臉上的是口水!她連連向後退去,險些翻進河水之中。費徒空連魔刀都不顧上撿,也退到了洞壁根處,驚魂未定地擋在花清雨身前。


  岩石上的那兩張臉顯然不是什麽動物,而是人臉!既然是人臉,為何又如同厲鬼一般凶惡?還未等兩人想明白是怎麽回事,前方“咕咚”一聲悶響,那兩個“厲鬼”中的一個從岩石上翻下來了,緩緩立起身來。緊接著,另外一個“厲鬼”也翻下來站在一旁。


  更可怕的事還在後頭,緊隨著第二道身影,又陸續有兩道“鬼”影從岩石上翻下,一共四人,並肩而立,一起向兩人逼近。


  花清雨受不了了,她從監兵界中將賀崇寶、程羽飛和沈石沉召了出來。洞中昏黑,不是打鬥之所。好一個老猿沈石沉,當即將破波矛插入河水裏,抄起兩道巨浪,賀崇寶和程羽飛分別夾帶著費徒空和花清雨,踏浪升空,如同離弦之箭直衝洞頂而去。浪花勢盡,兩人又蹬岩借力,同時豎起騰蓮棒和司雲棍,對著僅有一人大小的出口全力戳去,“轟隆”一聲巨響,洞口周圍的岩石盡被破開,成了一個大洞。霎時,陽光照射進山洞之中。


  洞外,是一座相對較矮的山丘之頂。化雪河從更高的山峰上流下,從山洞的上端流入,下口流出。洞中的這一段可以算作暗河。


  再看洞內的戰局,沈石沉老當益壯,掄著破波矛橫推豎掃,以一敵四,毫無懼色。那四個猙獰的“怪物”手中都拿著魔刀,刀法也堪稱嚴謹,進退有章,這點令沈石沉頗為吃驚。不管他們為何會從一個刀魔變成這副恐怖的模樣,至少實力絲毫不曾喪失。沈石沉逐漸感到力怯。


  明亮的陽光從洞頂的大口灑下,四個怪物似乎對此甚是反感,攻擊得更猛烈了,仿佛不要命似的,瘋狂攻擊,毫不防守。賀崇寶和程羽飛將兩人放下,又立即跳回山洞中助戰沈石沉。在他們兩個加入之後,沈石沉才從容了許多。三人力戰四怪,腳踏層層岩石上下翻飛,“乒乒乓乓”打得非常激烈。


  “咦?奇怪……”打著打著,沈石沉忽然發出一聲疑問,三人之間交換了一個眼神。如此看來,賀崇寶、程羽飛也和沈石沉一樣有怪異之感。


  “清雨,你剛才可曾看見他們的眼睛?”緩過氣來的費徒空問道。


  花清雨哆嗦了一下“怎麽,他們沒有眼睛嗎?”


  “不是,在我拋刀照亮時,我與其中一人四目相對,他的眼睛全是黑的,沒有眼白!”費徒空連說帶比劃,“他們一定也中了天星河中的奇毒!”


  花清雨一下子沒回過神來,念叨著“不應該啊,化雪河的水中應該隻有奇毒的原材而沒有毒才對,我們倆不也觸到水了麽?”。


  “對啊,你還在水裏站了好一會兒呢!”費徒空探頭向下望去,“可那幾人的樣子和牡丹集的村民太像了!麵無血色,不發聲音,討厭光亮,瘋狂攻擊!”


  “不對,這個山洞出入口盡皆狹小,那四個人即便中毒了又怎麽會鑽到山洞裏?很明顯,是有人指使他們進去的!”花清雨驚呼,“還記得我說過的牡丹集的五處怪異之一嗎?在酒肆裏那些村民由於厭光而沒有追出來,可片刻之後又對我倆群起而攻之,現在想來,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對村民們下令!”


  “下令?他們不是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麽,能聽得懂命令?”費徒空不解。


  花清雨搖搖頭,幽幽地說“你一定沒有見過控製人心的邪藥。”


  費徒空張大了嘴巴,“控製人心”,多麽可怕的

  詞。“啊!難道真是吳兄?”的確,在將種種猜測匯攏分析之後,的確是吳道才的嫌疑最大。當費徒空和花清雨在牡丹集時,他也在,對已被控製的村民們下令也很容易。


  “也許……不是吧。”花清雨隻覺得腦中一片混亂,如果她對奇毒可控人心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這奇毒可遠比她想象的要厲害得多。在大赤界時,一樣也有控製人心的邪藥,比如當初天雲宗主葉申榮所使的亂神散,一樣也能攝人心魄。但不同的是,使用亂神散控製人心之後,被控製者的實力會降到和下毒者同等的水平,也就是說,亂神散的具體功效其實是使下毒者分出一部分心神去控製另外一具軀體。而天星河中的奇毒卻是完完全全將中毒之人轉變為隻會聽從命令的奴仆,不但不用分神去操縱,而且中毒之人原本的實力也不會減弱。


  監兵界幾位妖族的實力,花清雨再清楚不過。此時四名中毒者與三位妖族高手打得不分伯仲,看樣子在中毒之前,他們至少也是七星級的實力。


  花清雨心念一動,又將關靈韻從監兵界中召了出來。“放箭射死他們。”她下了殺令。


  那幾個人實力再強,刀法也隻是按照以前修煉的套路施展,喪失了思考能力的他們在關靈韻的神機弩麵前完全就是活靶子。“嗖嗖”幾聲弩箭響後,四人眉心中箭,齊齊倒地。賀崇寶他們梟去了敵人的首級。


  “我們下去。”花清雨沒等費徒空回答,就率先跳回了山洞中。


  賀崇寶、程羽飛和沈石沉都受了些輕傷,氣喘籲籲的。花清雨下來之後,徑直走到四具屍體前,蹲下身來仔細查看著什麽。費徒空也好奇地跟了過來。


  “灰色血跡。”花清雨喃喃自語。


  “什麽意思?”費徒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和焚天宮外的情形一樣。”花清雨道。


  沈石沉走上前“在剛才交手時我們就覺得不太對勁了,這四人一聲不吭,不怕傷痛一味地攻擊,簡直就和曲朔衡那批手下一模一樣。著傷之後,也不見有血流出,砍去頭顱,卻噴出一股子灰漿。”


  “那些灰漿很奇怪,沾衣卻不濕,觸地後卻迅速滲透。難怪當初焚天宮外不見任何血跡,隻留下一大片灰色的痕跡呢!”程羽飛補充道。


  花清雨做了最後的總結“也就是說,曲朔衡的那些手下,也和這些人一樣,都中了那種奇毒。”在之前,奇毒已經牽涉到了赤熛大帝紀豫丘,怎麽又和丹火混沌曲朔衡扯上了關係呢?此事背後的陰謀似乎越來越大。花清雨已經不敢再輕易做出判斷了!“本以為找到解藥,我就能化解這場災難,現在看來,不告知本門前輩是不行了。”花清雨慨歎。


  “清雨,這四位高手為何會出現在一個近乎封閉的山洞中,值得思慮。”賀崇寶提醒道。


  “我已經猜到了,他們必然是遵守了某人的命令,在這裏看護一樣重要的東西。”花清雨一邊說著,一邊躍上了先頭那四人爬下來的岩石,走到河道邊,指著水中一塊不大的石筍,“這座石筍在陽光之下呈出一種異樣的黃色,又杵在水裏,一定就是它了!”


  “哦?”沈石沉也跳上了岩石,用矛尖輕輕戳了戳那座石筍,有一小片外殼碎成了粉末,飄飄灑灑落入河水之中,看不見了。 “這果然不是石筍!”沈石沉驚道,“好像是人造的‘石頭’,天然形成的石頭可不會這麽脆弱!”


  花清雨抽劍向“石筍”削去,就好像切豆腐一般,上端兩尺來長的部分輕而易舉地被削落下來,被花清雨裝進了儲物法寶。剩下的一點殘根,則被沈石沉抄底鏟出了化雪河。


  “巨蟒涎,‘石筍’,原來‘罪魁禍首’就是這兩樣邪物!如果真是凶妖所為,那就再正常不過了,他是想以此毒滅了我們人類啊!”費徒空猜想得比較嚴重。


  花清雨卻不讚同“此毒是厲害,但僅憑這點伎倆就想清剿所有人類,還是太天真了些。與其在一條小小的天星河中投毒,還不如將毒撒在流域更廣的大江大河之中更有效。再說,他也沒必要在天星河下遊投放解藥不是?”


  費徒空抓了抓腦袋“說得也是。還有你們花珺一脈這群解毒行家呢!任何人想要以毒稱霸,先得過了你們這一關。”


  “天星河的一主二支共三條分流,我們已探其二。現在須得做個試驗。”花清雨從河中取了一捧水,放到岩石上的一個凹陷之處,隨後又拿出兩樣東西放入水中其一是剛才那“石筍”的粉末;另外一樣是在天星廟所取的一些巨蟒口涎。原來在巨蟒死後,她彎腰所拾之物就是那根引流蛇涎的竹管,目的即是以便將來用管內殘留的蛇涎來試驗,真可謂心細如絲!


  花清雨深吸了一口氣,將探毒粉撒下。靜觀許久,那窪水還是清澈透明,奇毒依然未成。她輕歎了一聲,站起身來,無奈地對費徒空說“看來,我們還得再去湧泉河走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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