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 妖靈大帝
無邊的黑暗之中,不見一絲光明。
“我……這是在哪兒?”朦朦朧朧的意識在腦海中複蘇,蕭天河的眼睛緩緩睜開了。可是,睜眼和閉眼又有什麽區別呢?上、下、左、右,皆是一片漆黑,什麽都瞧不見。
“難道我瞎了?”蕭天河心頭一緊,可是昏迷之前的記憶陸續浮現,他不記得自己曾經傷到過眼睛。而且很快,他就覺察到了另外一處異樣:他辨別不清自己的狀態!是站著?感覺不像;是躺著?感覺也不像。黑暗使他失去了空間感,沉寂讓他覺得連時間都凝滯了。
“可能……是死了。”蕭天河腦中冒出一個比“瞎了”更可怕的念頭,“對,對,我在文舉界被‘吞日蛟’和‘吐月蛟’夫婦擊成重傷,還身中劇毒,此時應是死透了。這無邊黑暗想必就是陰曹地府吧?我現在也隻是個靈魂而已,魄既毀,魂便飛,於是就飛到這幽冥之界來了,難怪辨別不出自己是站還是躺呢……”話雖如此,可是,蕭天河又分明能感覺到自己的軀體和四肢,頸、臂、手、腿、腳,無一不能動,僅是感覺不到周身有依托之物而已。
“就算是魂兒,也不會始終困在黑暗裏吧?”蕭天河試著用遊泳的姿勢劃了幾下,但依舊無濟於事,甚至連自己是否挪動了位置都無法確定。
“怎麽會這樣?”蕭天河覺得有些慌了,這種“什麽都沒有”的環境反而會給人以最大的壓迫感,如果是永遠都不會有結果的無盡等待,那還不如魂飛魄散化作塵土呢。
“死人也會心慌嗎?”在突然意識到這個可笑的問題之後,蕭天河轉變了想法,他確信,自己還沒有死。那麽新的問題來了:他到底在哪兒?
蕭天河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大喊一聲,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來。不過,他卻依舊得到了回答,一個深沉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你好。”
“你是誰?”蕭天河張了張嘴,依舊說不出話來。
但對方卻似乎清楚地“聽”到了這句話,並做出了相應的回答:“你在虛空之中。”
“虛空……是什麽意思?”蕭天河不禁想起了大赤界的那門絕技——通靈術,說話者不用動口,隻用靈力傳遞言語。可是,通靈術隻是單向傳訊,也就是說,隻能傳遞想說的話,但並不能從對方腦中探得回應。而如今這個深沉的聲音,明顯是知道蕭天河腦中在想什麽。
“有許多事超乎你的想象,你沒有必要弄清一切。”那人道。
蕭天河小心地問:“那……我還活著麽?”
“嗬嗬,當然。”那人笑了,讓人莫名感到安心的笑聲在蕭天河腦中回蕩著,“你的傷勢已經痊愈,你可以檢視一下自己的丹田與經脈。”
蕭天河照他說的,閉上雙目,仔細感受著體內的功力。陡然,他睜大了雙眼,“這……這是……”
“你如今已是五髒皆滿,六腑具豐,七絡全盛了。”
五髒、六腑、七絡,不正是五行、、七星三個階段的修煉對象嗎?
“如此說來,我已經是七、七星級了?”蕭天河難以置信。
“正是。”
“啊……”蕭天河隻覺得幸福來得太過突然,五行、、七星可是非常難於修煉的三個階段,更何況當中還要渡過一次相當不易的“中劫”呢!世上大多數修真者都止步於此間,能突破七星級進入八卦級者,就已經是堪比魔族五帝、仙族五君、妖族五王的高手水準了。蕭天河卻在“一覺醒來”之後提升了三個層次。有一個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恐怕真的“一覺醒來”之後,發現一切都是虛幻泡影。可是,在經脈中奔騰的蓬勃之力,又讓他真真切切地覺得,自己此時十分清醒。
“多謝前輩!大恩大德,晚輩無以為報!”蕭天河激動地衝著黑暗一躬到底。他已經認定,說話之人必是個超乎想像的高人,不僅醫好了他的傷,還提升了他的修真境界。
“不必謝我,其實我也沒做什麽。”那人反倒客氣起來。
“前輩妙手回春,並傳我功力,怎能不謝?”
“你的軀體受損過重,整個軀體都差不多廢了,髒腑、丹田、經脈盡需重塑,所以我才讓你置身與虛空之中。而且你有裂空寶刀,在極陰之氣的滋養與強化之下,重塑軀體之後實力提升是理所應當的。我唯一做的就是幫你穩住極陰之氣,僅此而已。”那人說了一通十分難懂的話。
“可也是前輩把我帶到這片虛空裏來的,不是嗎?”
“嗬,並不是我,而是你的命運將你引領到這兒來的。”
蕭天河不解,天底下受傷、喪命的人不計其數,為何隻有他一人“命中注定”地大難不死、因禍得福呢?
“陰陽之道,雙生雙衍。說起來,到了最後,應該是由我來感謝你才是。”那人道,“好了,既然你已蘇醒,就回那雙衍宇宙之中去吧!禹餘界動蕩不安,還要指望你們呢!”
蕭天河還想再問些什麽,前方忽然出現一個微弱的光點,並迎麵向著他疾速飛來。他在心中呼喊了幾遍“前輩”,卻沒得到任何回答。隨著離光點越來越近,蕭天河很快發現,並非光點飛向他,而是他在“飛”向光點,隻因為虛空之中沒有任何感覺與參照,才會造成先前的錯覺。在光點“變”大之後,蕭天
河看清了,那其實是一個“洞口”,光芒正是從洞的另一邊照射過來的。他還看清了,自己身外原來還有一個淡淡的“球”,就像是水中的氣泡一樣,將他裹在其中。“球”比那個“洞口”略小一圈,正好可以從中經過。就在穿過洞口的刹那,那個神秘的聲音再度於蕭天河心中響起:“我們還會再見的。”
洞口的這一邊是一個圓形的廣場,外圍高牆一圈一圈漸高,像極了焚天宮中的擎羊塚。蕭天河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迅速地變大,直到下方那座“廣場”在他眼中變成如同一張圓桌大小。
“球”帶著蕭天河在空中飄了兩下,驟然消失了。蕭天河落地之後,才注意到眼前的場景並不陌生——不大的小屋,神秘的圓台,以及那些籠罩在昏暗之中的魁梧身影,令蕭天河恍然大悟:“渾天牢!”他萬萬沒有想到,所謂“虛空”原來就是那座圓台底部的小洞所連接的地方。如此,將他送入“虛空”的人也就顯而易見了。
“晚輩蕭天河,拜見諸位太公!”蕭天河對著十人稽首。
曆太公笑道:“從四象級提升到了七星級巔峰,看來你在大人那兒可真是受益匪淺呐!”
連高深莫測的太公都稱呼虛空裏那個聲音為“大人”,驚得蕭天河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才好。
蔣太公的口氣卻是和那位“大人”如出一轍:“一切皆是注定。蕭天河,如今你體內十二正經的修煉已然大成,陰屬性功力精純,在裂空刀無盡陰氣的輔助之下更是如虎添翼。不過你雖已是七星級巔峰,但五行、、七星三階段皆是由於經絡重塑之故而完成的,對於陰屬性功力的應用並不純熟。故而接下來你的首要任務就是靜心修煉,增強對於陰屬性功力的掌控,爭取早日開始對於奇經八脈的修煉,也就是八卦級。”
“是。”
八卦級,一個令無數人遙不可及的境界。平日人們常說“經脈”二字,其中“經”即是指“十二正經”,包含五條髒經、七條非五髒絡,在經過五行、七星兩階段的修煉之後,八卦級修煉的就是“經脈”中的“脈”。由於八條大脈既不直屬髒腑,又沒有表裏配合的關係,因此被稱為“奇經八脈”。八條大脈分別為:督脈、任脈、衝脈、帶脈、陽維脈、陰維脈、陽蹺脈、陰蹺脈。之所以稱這一階段為“八卦級”,因為八條大脈分別與八卦相應。
蔣太公又說:“我且告訴你一個修煉的去處。鴻雁原,黑曜岩林。”
“黑曜岩林……原來如此,太公是要我去找大鵬王鄔旬陽。”蕭天河一下子就明白了太公們的用意,因為鄔旬陽也是陰屬性功力。隨即,他又犯起了愁,“可是,鄔前輩獨自隱修,不喜被擾,恐怕到時不願意指點我啊……”
“這個無妨,到時你隻要說是我們讓你去的即可。”曆太公道。
“這……太公有所不知,上回我們前去黑曜岩林時,曾經報上過您的名號,可是鄔前輩當時聲稱並不認得什麽‘曆太公’……”蕭天河為難不已。
曆太公大笑,笑聲震得蕭天河耳膜生疼:“這也不能怪他,他的確不知道我的姓氏。到時你報上‘妖靈大帝’四字就行了。”
蕭天河渾身立即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倒吸一口涼氣,結結巴巴地說:“妖、妖、妖靈大帝?”
“沒錯,妖靈大帝!”曆太公的話如同一柄重錘擂在蕭天河的心頭。他都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出的小屋,如何返回到地麵,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戒備森嚴的渾天牢中走出去的了。等他回過神來,他已經站在牢外的一處山口。回首眺望,渾天牢大門緊閉,不似曾經開過的模樣。“也許是太公,不,是大帝,用神力將我給送出來的吧?”蕭天河心中如此想道。傳說中的妖靈大帝,那個從未露過麵卻又真實存在的妖族首領,原來就在渾天牢底,而且還不止一個,而是足足十位!這下太公們的卓絕實力就有合理的解釋了:妖靈大帝嘛,怎麽可能不厲害呢?此外,蕭天河還知道了一件更了不得的事,其實在妖靈大帝之上,還有更高層次的統治者——那個住在虛空之中、連妖靈大帝都要尊稱一聲“大人”的男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蕭天河心中由衷地慨歎。
蔣太公提出了修煉方麵的要求,蕭天河自當遵從。在虛空中被重塑的軀體充滿了生機勃勃的活力,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五髒六腑堅硬如鐵,剛強如鋼。“何不試試七星級的威力?”蕭天河拿出了長庚刀,活動手腕揮了幾下,輕鬆自如。又對著不遠處的一座凸岩,一刀落下,碩大的刀波從刀尖激射而出,把蕭天河自己都嚇了一跳。刀波威力無匹,不僅將那凸岩利索地切成了兩半,在沒入山體後更是炸出了一個大洞,碎石亂飛,大地顫動。
“好家夥!純陰的功力竟如此強勁!”蕭天河欣喜地瞅著自己的手腕,他記得金嬋玉曾經說過,在功力屬性之中,陰、陽兩個屬性遠比五行屬性威力更強一些,不過相應的,修煉的難度與消耗的時間也更高、更多。
這時,遠處的渾天牢門開了,幾名守衛連同牢外的守衛循聲奔了過來,剛才那記刀波動靜太大,自然也傳到了渾天牢裏。在渾天牢接連出了幾次事之後,牢裏的守衛已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生怕又有人前來闖牢。
蕭天河見勢不妙,連忙收起長庚刀溜了。
從渾天牢到妖域鴻雁原,步行怕是得花上一、兩年。蕭天河正害愁該如何提高趕路的速度,忽而意識到,自己已是七星級了,已經可以禦刀飛行了。“哈哈,怎麽忘記這事了呢?”蕭天河在大赤界時已會禦刀飛行,所以熟門熟路,很快就找回了飛行的感覺。唯一不妥的是,腳下的長庚刀顯得過於耀眼。於是,蕭天河又拿出了一柄普通的魔刀。在禹餘界,大多數可以飛行之人都備著至少兩把武器,一柄是主攻的兵刃,另一柄則是飛行的工具。既然是飛行的工具,這柄武器的品質通常不會太高。
山川大地在下方飛速掠過,蕭天河心中無比愜意。“此生不過根骨稍佳,卻屢得貴人相助。娘,見孩兒有今日之果,你的在天之靈,也能得以慰藉了。”他心想。
在受傷之前,蕭天河記得時值盛夏,如今則是夏末,由此可見,蕭天河呆在虛空之中的時間並不長。不知為何,他卻有種自己已經昏迷了許久的錯覺。“遙弟,清雨姐,趙姐,費兄,你們都還好嗎?還有……玲瓏,你如今在哪兒呢?”蕭天河小聲念叨著,“等再見到你們的時候,想必會嚇你們一大跳吧?”想象著好友們為他七星級的高深功力而瞠目結舌的樣子,蕭天河笑了。
……
鴻雁原東南角,與瀚海戈壁交界之處,就是大鵬王鄔旬陽所在的黑曜岩林。這裏的石山依舊還保持著當初那個被金嬋玉雙掌拍毀的情形。
夏末秋初多風多雨,蕭天河剛降落,空中壓抑了許久的烏雲就開始電閃雷鳴,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將他澆了個透濕。由於來過這裏一次,蕭天河輕車熟路地找到了黑曜岩林所在的山穀。
身披黑色長鬥篷的大鵬王鄔旬陽,依舊仿佛一塊黑曜石,一動不動地坐在岩林前冥思。這一回,蕭天河沒有冒然打攪,因為他知道,以鄔旬陽的實力,恐怕在他進入山穀之前就已經覺察到了。於是,他在鄔旬陽身後幾丈之外找了個地方坐下,也淋著大雨開始冥想。
此季雨短,來得急,去得也快。大雨瘋狂地傾瀉一陣之後,驟然雲收雨歇,重現驕陽。蕭天河不知不覺已經入定,能清楚地感覺到陰屬性功力正於經脈中遊走,雖然有力,但卻無章。功力如此運轉周天可是以前從未出現過的,蕭天河加強了對於那股功力的控製,並試圖催動它更條理、更順暢、更迅速地運行。可是,那股功力卻仿佛一匹桀驁難馴的野馬,不去管它還好,一旦對它加以束縛,反而愈發狂野,在經脈中橫衝直撞。幸虧蕭天河的經脈得以重塑,已是今非昔比,否則以他過去的軀體素質,恐怕經脈早已被功力給衝斷了。
功力越紊亂,蕭天河就越發心急,更想要馴服那匹“野馬”。此時他的狀態已經不能叫“入定”了,渾身上下都在輕微地顫抖,手腳沒有用力卻是青筋暴起,滿臉虛汗,與未幹的雨水混合之後直往下滴。匪夷所思的是,外界環境的變化同樣使得蕭天河倍感不適,盡管陽光晴暖,但照在身上卻似炙烤般難熬,他隻覺得耳邊依然雷鳴陣陣,體內熱血奔騰,澎湃的功力在經脈中四處衝撞,腦中一片混亂。強迫自己穩定心神,卻根本控製不住奔逸的思緒,各種各樣的經曆、往事都一並浮現在腦海之中,互相交織錯亂,好像有千百個人在不停地講述著不同的事情,蕭天河隻覺得腦袋快要炸開了。
就在蕭天河即將崩潰之時,忽然,從背後湧入兩股“清流”,理平了經脈中所有的動蕩,安撫了功力的狂亂。桀驁的野馬霎時變成了馴服的良駒,蒙力重歸平靜。蕭天河長吐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在他身後,大鵬王鄔旬陽納功收掌。
蕭天河轉過身去,感激道:“多謝鄔前輩相救!”
“幸虧你的功力屬性與我相同,否則以方才你走火的狀態,不消半個時辰,你就完了。哪怕不死,也是個瘋子。”鄔旬陽搖頭歎道,“前番你與金嬋玉同來之時,還沒到如今的境界。如此短的時間內,竟已修煉至七星級!我起初還以為你是走了歪門邪道,本不想救你,但念在金嬋玉的情麵,我還是出手助了你一把。但出手之後,我才發現,你的陰屬性功力無比精純,甚至比我還要略勝一籌,這等成果絕非那些歪門邪道的功法所能達到的。”
“鄔前輩謬讚了,晚輩深知修煉當循序漸進,穩紮穩打,絕不敢走什麽歪門邪道。”
“那你就更不該了,明理卻非要妄為,你的功力雖然精純,但精神力遠不夠強,強行運功時,根本守不住靈台清明!可奇怪的是,你的軀體、脈絡卻是強悍有餘。我不管你用的什麽奇葩方法修煉到這種地步,但總而言之,你太過急於求成了。”
“前輩教訓的是,我來此地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希望前輩不吝賜教,指點晚輩一二。”蕭天河如今更清楚蔣太公的用意了,他現在的情況就好像明明是一個壯漢卻僅有嬰兒的頭腦,空有一身本領,卻根本談不上“運用”二字。
“你我修煉之道不同,況且我需要全意參悟神跡,無心他顧。你要拜師,還是另尋高人吧。”正如蕭天河所料,鄔旬陽斷然拒絕了。說完之後,鄔旬陽一揮鬥篷,坐著“飄”回了原位,重新開始冥思。
不得已,蕭天河隻得搬出諸位太公的真實身份:“鄔前輩,實不相瞞,其實是妖靈大帝讓我來的。”
鄔旬陽“騰”地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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