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十五章 邪魂破封
蕭天河發呆的原因,是因為他的腦中突然響起了虛空中那位神人的聲音,另外三人亦是如此。神人的聲音似乎有勾魂引神之效,四人隻覺身輕如霧,隨風上飄,向下俯瞰卻發覺軀體依舊留於地上。這就是所謂的“靈魂出竅”吧。四人之魂飄飄蕩蕩,從神人撕開的一道空間裂縫重返虛空之中。正是在那兒,神人傳授了他們“四象七魂虛空陣”。奇妙的是,四界中的妖族也同樣可以清楚地聽到神人之聲,也就是說,神人的授道輕易地穿過了四界的界障!
但是,殺死五行邪祖之因卻並非四人之功,而是陣法之威也。在陣成後,四人方才魂歸醒悟。所以,此陣嚴格來說也不是由他們四個布成,而是仰仗神人之力,他們四個隻是輔助而已。簡單來講,威力驚人的“四象七魂虛空陣”其實是神人借四人的靈魂、體魄和法寶所布的,他們四個充當的是神人布陣的載體和媒介。也就是說,僅憑他們四個想要再現一次“四象七魂虛空陣”是根本不可能的。
況且此陣對四人以及二十八妖將的消耗是巨大的,妖將可用的妖力頃刻之間就被抽至極限,哪怕再多耗一點,恐也會使得他們的修為倒退。而四人的靈魂和軀體都承受了巨大的壓力與痛苦。所以即便他們自己有能力布“四象七魂虛空陣”,恐怕身體也是經受不住的。所以,大陣隻能擺一次,擊殺五行邪祖的機會也隻有這一個。不過神人又豈會失手?
撤陣之後,四人遍體鱗傷、髒腑受損,不省人事。陣法的動靜太大,戰場上所有人都向這裏注目。敵人們親眼目睹了強大的五行邪祖被撕裂、碾壓成一團肉泥的全過程,個個嚇得心驚膽顫。有些膽小的甚至已經萌生退意,悄悄往戰場後方溜。
眼見軍心渙散,四大凶妖站了出來,曲朔衡喝道:“他們也都半死不活了,怕個鬼!”
鍾無命也吼道:“看誰敢怯戰,我先劈了他!”
兩位凶妖統領的話也給四部聯軍提了個醒:五行邪祖之死並不代表決戰已經結束,四大凶妖還活著呢!而且四界中的二十八妖將也無力再戰,己方損失的戰將遠比凶妖一方要多!
金嬋玉關心四人的狀況,上去探了探蕭天河的鼻息,還好,一息尚存。她還未起身,身後突然出現一團白霧,霧中有一人的身影若隱若現。“當心!”藍曉寧急得大叫,金嬋玉忽覺背後發寒,急忙閃身,卻已來不及了,數道寒光擊中了她,鮮血四濺。她定睛一看,卻是一名蒙麵黑衣女子,一手持刀,一手持鏢。
金嬋玉背痛得站立不住,單膝跪在地上,瞪著那人道:“是你!你終於肯現身了!”此人之前已和金嬋玉於平育界玄胎宮打過一次交道,她就是白花幫的正主。
“背後偷襲,不知羞恥!”藍曉寧忿恨不已,大聲罵道。
那女子卻和沒聽見似的,轉過身背對著金嬋玉,徑直往一處走去。金嬋玉這才反應過來,心中暗道糟糕,立即起步去追。五行邪祖死後,他們的妖靈寶珠落在地上。女子正是去拾那五顆妖靈寶珠的。眼見女子就要得手,金嬋玉急忙揮出右手五根金絲去切她雙腿,女子騰空一躍,順勢又發出數枚飛鏢。之後,兩人就繞著五顆妖靈寶珠開始纏鬥,誰也不讓對方更進一步。
藍曉寧見狀,本打算悄悄繞過去拾取寶珠,凶妖那邊卻下了戰令,為了保護八方尊者,她又退了回來。
如先前所述,四部聯軍損失的高手比邪惡聯盟更多。鍾無命依舊對林水寒,曲朔衡還是對呂尚文,狄成言和“清明雙傑”領著各自手下對戰蟲部眾位振微堂主,敖天波卻空了出來。他拖著大刀直奔藍曉寧而去。藍曉寧雙臂已廢,八方尊者盡皆中毒、斷腿,此時正是覆滅羽部的最佳時機!
藍曉寧也早就發現了敖天波正從人群中奔來,於是叼起風雷雙匕迎擊。以口叼物之力豈可與手持之力相抗?敖天波幾下便將兩匕擊落。再一刀落下,藍曉寧後撤避開,敖天波順勢發出一記妖力波。藍曉寧若是去擋,則自己受傷;若是閃避,她身後的尊者遭殃。藍曉寧隻得一動不動,眼睜睜看著妖力波襲來。
正當敖天波以為得逞之時,斜刺裏一人、一槍影拍至,擋住了妖力波。敖天波大驚失色,那一人一槍他再熟悉不過。槍是三尖盤龍槍;人是鱗部妖王石破天。
“大、大哥……”敖天波想不明白他的毒是如何解的。
“住口!”石破天怒目而視,“枉我石某把你當成莫逆之交,哪知你這廝心懷叵測,竟害我鱗部至此!”
“大哥,機會千載難逢!成敗隻在此一舉!你還是如此不識時務嗎?”敖天波最後一次勸道,“我並無嗜殺之心,隻要他們肯束手就擒,我們定會留一條生路!將來重分天下之時,劃一塊屬地給他們又有何妨?”
石破天知敖天波已是鬼迷心竅,搖頭歎道:“重分天下,劃分屬地,與之前又有何區別?常言道:‘寧為太平犬,不為離亂人’。你們攪得禹餘界天翻地覆,害死了多少性命?多說無益,受死吧!”當即,鱗部的正副部主,曾經的兩位結拜兄弟,當今世上最強的兩大龍族高手開始互相廝殺,實在可悲。
石破天的毒是剛剛才解的。先頭艾娜娜弄清了新活屍散的奧秘之後,心中做了一個大膽的推測:既然新活屍散是由舊活屍散兌上汲靈液製成,那活屍散的解藥加上汲靈液的解藥是否可以製成新活屍散的解藥呢?於是,她立即奔向了花清雨。恰好花清雨在那個時候清醒過來。在布下“四象七魂虛空陣”之前,她先將艾娜娜收進監兵界,然後又將艾娜娜、石破天和九辰戰龍連同活屍散解藥一起悄悄放進了羽部先前所藏的竹林之中。試驗之後,果然有效,石破天和九辰戰龍一起殺出竹林。
白色鬥篷男子一心要殺艾娜娜,艾娜娜卻突然不見了。後來他發現艾娜娜再次出現後,又立即衝了過去。
添了石破天和九辰戰龍這夥之後,藍曉寧暫時鬆了口氣。可是八方尊者的情況不容樂觀,有兩位尊者已近休克。盡管藍曉寧已用布條替八人紮住了腿,減緩了蛇毒的蔓延速度,可總不能讓血脈長久阻斷。再不解毒,毒素就會隨著血液入心,入心則必死無疑。尋常解毒的丹藥藍曉寧也都試了,對邪祖修蛇之毒根本無濟於事。可眼下最會解毒的花清雨正處於昏迷之中,真是急煞人也。
另外一邊金嬋玉的情況也很糟糕。被蒙麵女子偷襲之後,她的動作就不再那麽靈便了,妖力也已消耗大半,況且金銀絛還毀了一隻,她等於是負傷單手作戰。蒙麵女子是個不折不扣的高手,不過片刻功夫,就逼得金嬋玉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最終,蒙麵女子連續幾刀逼走金嬋玉之後,抽身抄起了地上的五顆妖靈寶珠。隨後,她居然席地而坐,開始閉目養神。金嬋玉正欲上前,姬少青不知從哪衝了過來,擋住了她。姬少青雙手持鏢,虎視眈眈地瞪著金嬋玉,那神情仿佛在說:“要殺我娘,先過我這一關!”
金嬋玉心中忐忑,不知那女子意欲何為。此時耳邊傳來幾聲咳嗽,蕭天河他們四人清醒過來了!
幾人一睜眼,卻發現姬少青母子就在陣中。那蒙麵女子慢慢抬手去解麵罩,她終於以真麵目示人了!
當麵罩滑落,露出了女子的相貌時,幾人盡皆瞠目結舌。設想了無數次,萬萬沒有想到,白花幫主竟然是她!
蕭天河咳出一口血來:“楚、楚姐……怎麽、怎麽會是你?”
楚芳華瞟了蕭天河一眼,眼神冷若冰霜。
花清雨問道:“你不是白招大帝麽?怎麽會和凶妖勾結在一起?”
何天遙問道:“你不是人類麽?怎麽會有個妖族兒子?”。
“你不是帶領我們一起去征討熱海十二蛟麽?怎麽會和那白色鬥篷男子同流合汙?”葉玲瓏亦問道。
“你不是心心念念要為丈夫複仇麽?又怎麽會讓當年的仇人當你的副手?”蕭天河又問一句。在依霞山時,白花幫的副幫主——翟江戎已經親口承認,他就是當初和華林大君尚興傑一起追殺楚芳華的人。
不對,怎麽想都不對。如果楚芳華是姬少青的母親,那以前好多事情都沒法解釋,可姬少青又不止一次說過此人就是他的母親。
難道此人不是楚芳華?蕭天河細細打量,不是楚芳華又是誰?當今的耀瑰大帝他曾經見過,和楚芳華本人並不像。
對於幾人的疑問,楚芳華始終沉默以對。調息數次之後,她拿起了大風郎騰雲的那顆金色妖靈寶珠,張大嘴,往口中送去。
“啊?”蕭天河的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了,她在幹什麽?
金嬋玉的話給出了答案:“沒想到你竟是個妖族!”
原來楚芳華在吞丹!
她是姬少青的母親,姬少青是個妖族,她自然也應是個妖族,這麽看不稀奇。但是,楚芳華曾經是魔族的白招大帝啊!而且她還曾經是監兵佩之主。人盡皆知,四大天寶是四位神匠專為人族鑄煉的,尋常妖族根本無法使用,當初令狐瑞向葉玲瓏借來執明佩救下白櫻雪和羅靜波,也是因為她本身就是執明界妖族之一的緣故。
想不通的疑問又多了一個。幾人眼睜睜地看著她將另外四顆妖靈寶珠陸續吞入了腹中。一次吞五顆妖靈寶珠!金嬋玉和藍曉寧看得心裏直發毛,她們絕不敢這麽做,更何況那可是五位邪祖的妖靈寶珠!楚芳華她難道不怕自己爆體而亡嗎?
吞下五顆寶珠之後,楚芳華身上頓時光華流轉,眩目驚心,好似天神下凡。須臾,她站起身來,冷聲道:“說吧,你們哪一個想先死?”
蕭天河暗歎,如今的她的氣質和從前真是判若兩人。
楚芳華掃視了一圈,最終與蕭天河四目相對。“就從你開始吧!”她提著刀一步步逼近。蕭天河渾身疼痛無力,哪裏還站得起來?
金嬋玉正要出手,卻聽何天遙一聲喊:“且慢!有個人要見你!”
“哦?”楚芳華饒有興致地收了刀。
一個身披連帽鬥篷的人出現在何天遙身前。
蕭天河認得此人,他正是焚天宮的孟管家,在焚天宮化回了陵光佩之後,他也一直待在陵光界中,但卻從來不替何天遙出戰。若不是今日見到,蕭天河幾乎都要忘記還有這麽個人了。
“你是何人?”楚芳華道。
孟管家摘下了帽子,露出了一道滿是傷疤的臉。
楚芳華眉頭緊皺:“是你……你就是……常沾懿?”
常沾懿!蕭天河他們幾個麵麵相覷,常沾懿不是楚芳華死去的丈夫嗎?
“我還是常沾懿,你卻已經不是楚芳華了。”常沾懿道。
“你知道是怎麽回事?”楚芳華眉毛一揚。
常沾懿點了點頭:“不知她還殘存多少靈魂?可否讓她出來和我見上一麵?”
楚芳華冷笑一聲:“很遺憾,你再也見不到她了。就在一年之前,她的靈魂徹底消散,如今這副軀殼已經完完全全屬於我了!”
聽到這裏,蕭天河恍然大悟,失聲叫道:“奪舍!原來你奪了楚姐的舍!” 按照剛才楚芳華說的“一年之前”這個時間算,正好是征討熱海十二蛟之後。
奪舍,的確可以解釋一些先前的疑問,但並非全部。而且,也引出了新的疑問。石灝明曾經說過,奪舍的必要條件是被奪舍之人靈魂消散。也就是說,在奪舍完成的時候,舊的靈魂已經毀滅,新的靈魂取而代之控製軀體,故而奪舍之後絕對不會出現兩個靈魂共存一體的情形。那常沾懿為何還要問“殘存了多少靈魂”呢?此外,奪舍要麽得將楚芳華打昏,要麽是楚芳華自願配合,從她的實力來看,這兩種情況都不太可能。
常沾懿道:“並非是奪舍,而是封印。”
“封印?”蕭天河疑惑道。這個詞近來可是沒少聽過。五行邪祖被五行聖祖給封印在五處,難道也有一個邪惡的靈魂被封在楚芳華體內了嗎?
“事情還要從當初那場逃亡開始說起……”常沾懿開始緩緩地講述。
他們夫妻二人被尚興傑和翟江戎追殺失散,常沾懿身負重傷,垂死逃至耀瑰、靈威、赤熛三域交界之處,也就是現今的皇崖界時,意外地在山洞中發現了一個受傷昏迷的妖族。那時常沾懿僅剩一顆療傷的丹藥,強敵也即將追至,可他還是不忍見死不救,於是將丹藥分了一半喂給那名妖族。那妖族醒來之後對常沾懿十分感激,對他的傷卻是無能為力。常沾懿催促妖族快走,免遭牽連。妖族臨行前拿出一塊朱天七曜板,並將焚天宮即將開啟的秘密告訴了常沾懿。所以常沾懿參加第一次焚天宮有多半的原因是為了躲避追殺。
之後的事就和大鵬王鄔旬陽的講述對上了。常沾懿去焚天宮本就無意奪寶,所以事事都不爭先,反倒幸運地成為了一行人中最後一個“活人”。無意奪寶的他選擇放棄全部所得,複活所有同伴。卻不想在出焚天宮時,一行人意外地遭到了一道古怪“黑刃”的襲擊。
鄔旬陽在向蕭天河講述時,說不清楚那“黑刃”到底是什麽,如今常沾懿給出了答案:原來那“黑刃”就是一道突然出現的虛空裂縫。
一行七人,即便妖靈大帝出手相助,也隻救下鄔旬陽一個。兩名人類以及羽部三大靈鳥——鷫鸘馮琴賀、發明祝禹雙、焦明司崇煥全都被可怕的虛空威壓給撕成了碎片,剩下一個離裂縫最遠的常沾懿半死不活。他本來就受了傷,又被虛空威壓弄得傷上加傷,軀體已不能再修複,本該一命嗚呼才是。但妖靈大帝想了一個辦法,趁著常沾懿靈魂尚未消散,使其與一顆屬性寶石相融,形成了陵光界額外的第八顆命格。從此,焚天宮便多了一個管家,擔負著妖靈大帝吩咐下的任務。常沾懿醒來之後,隻覺自己的一番際遇仿若幻夢,於是在焚天宮第二次開啟後,他對闖宮之人自稱姓孟,這是取自“夢”的同音。
“其實,那回並非我第一次遇見虛空裂縫。以前我就曾遇到過。”常沾懿道。
蕭天河心中慨歎:“兩次都能從虛空裂縫的威壓中生還,他的命真是夠硬的。”
“第一次遇見虛空裂縫,是我們夫妻二人剛得到兩大天寶後不久。但是那一次我二人卻僅是昏迷,並沒有受傷。”常沾懿道,“後來我才知道,原來第一次遇見的虛空裂縫並非自然出現的,而是人為的。有兩道邪魂從裂縫中躥出,鑽進了我們體內,並將自己封印,讓我們難以察覺。”
聽者聞言無一不感歎“大開耳界”,邪魂撕裂空間,超乎常識。
常沾懿又道:“由於我的命格屬於後添的,並且隻依附於陵光界,所以雖然可以作為“孟管家”存活下來,但卻隻限於陵光界內。而我真實的軀體已在禹餘界消亡,我體內的那道邪魂,自然也隨之消亡了。”
這時,楚芳華舔了舔嘴唇,陰笑道:“我夫君因你而死,你妻子因我而亡,咱倆扯平了。”
“啊,她就是其中一道邪魂?”何天遙驚道。
常沾懿道:“沒錯。吾妻芳華體內的那道邪魂一直在默默地恢複力量,最終破封而出,硬生生奪取了她的軀體。”
“這些都是那個妖靈大帝告訴你的吧?”邪魂楚芳華問。
“正是。大帝大人是在替我融合命格時發現的。隻是萬萬沒有想到,當初從虛空裂縫中逃出來的邪魂竟然有兩個。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
邪魂楚芳華獰笑:“恐怕是剛剛看見我之後才知道的吧?”
“不,在得知有關白花幫主的種種訊息之後,我就已經猜到是這種情況了。”
“常前輩,那你後來為什麽不去尋楚姐呢?”何天遙問。
常沾懿悵歎:“剛才我已經說了,我隻能活在陵光界內。包括你現在看到的我,都隻是一道虛影而已。既然永遠都是個虛影,無法與芳華相伴,又何必去尋她呢?還不如讓她以為我已經死了。”
好讓人心酸的話。葉玲瓏不忍地說:“那天遙也可以把楚姐收進陵光界與前輩相伴啊!”
常沾懿搖頭苦笑:“那樣對她來說是一種束縛,畢竟這禹餘界才是真實。說不定她會決定放棄軀體,和我一樣隻當一個脫離不了陵光界的靈魂,那樣的話,她的犧牲太大了。”頓了一頓,他又是一聲長歎,“若是當時知道她體內有邪魂,還不如這樣呢。”
“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邪魂楚芳華皮笑肉不笑地重複了一遍常沾懿方才說過的話。
本以為是妖族奪舍,原來是邪魂自我封印,與原靈魂共存一體。不過這樣一來,有些事情的時間就對不上了。蕭天河敏銳地發現了這個問題:“不對啊,凶妖作亂已經好些年了,白花幫作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如果楚姐是在征討熱海十二蛟之後才被消除了靈魂,那之前凶妖和白花幫的惡行難道都是她自己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