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 玉陽帝皇
也許是有了個可以傾訴對逝者之思的人,何天遙心中痛失好友的愁苦逐漸平複,主要精力也轉至修煉上。冬去春來,如今已經是飛升至清微界的第七個年頭了。
由於自己軀體情況特殊,何天遙修煉時格外小心翼翼,取代了丹田功效的殘劍似乎比丹田還要好用。在刻苦修煉之下,他的實力日益精進。不過,他的心卻一直懸著,畢竟殘劍不是丹田,而且在真境四品之後,很快就將麵對修煉過程中的一處關鍵——化丹。顏子召曾經告訴過何天遙,化丹的上限是五品級。也就是說,到達四品級極限之後,不化丹的話,就不能升至天境五品。可是,由殘劍代替的“丹田”,當如何化丹?
這一日晚上,何天遙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以為是修煉劍法累了,他出了青龍壇。楚璿璣此時不在兩人時常仰躺觀天的地方,於是他獨自在原野上散步,思索著修煉之事。走著走著,天空烏雲湧現,漸漸飄起雨來。冰雪才消,初春的雨水捎來了冬末殘留的最後一絲寒意,他攏了攏胳膊,打算回去了。未到地道入口,遠遠看見蕭天河走了出來。
“見你最近有些不太對勁,一起走走吧。”蕭天河道。
關於修煉之事,何天遙並未和蕭天河探討過。一來,蕭天河一直有自己的煩心事:葉玲瓏始終杳無音信。不論是血骨壇還是寶應門,都沒有打探到她的消息。時間一長,蕭天河甚至在擔心,葉玲瓏莫非是渡劫失敗了?按理來說,以她的實力,渡劫應該不難,可是偶有一日,在和白水集的閑聊之時,白水集隨意問了蕭天河一句,他是否已經有了孩子。此言觸動了蕭天河的一根心弦:難道在渡劫時,葉玲瓏已經有孕了?倘若如此,孕中渡劫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誰也不知道會造成何等影響。如果真是因為有孕在身而導致渡劫失敗,蕭天河可是要自責一輩子了。二來,何天遙原本估計自己還將在四品級修煉很長一段時間,沒想到“殘劍丹田”竟如此好用,並且還有越修煉實力提升越快的趨勢,照目前的速度,哪怕不刻苦勤修,到達四品級極限也就是年內的事。
“天逍哥,當初‘鬼皮人’前輩帶走清雨姐的時候,就沒留下任何言語嗎?”何天遙突然想起了這件事。花清雨精於藥理和人體研究,也許能為他解答修煉的疑惑。
蕭天河搖了搖頭:“我也想找她呢。我曾經問過‘黃狼’主事,也問過青龍壇內的醫道高手,可是他們都沒法確切地回答懷孕對於渡劫的影響。畢竟他們都是生長在清微界的人,弄不清楚渡劫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不過我想,清雨姐應該知道吧。”
何天遙安慰道:“放心吧,嫂嫂和我們一起經曆過虛空之境的殘酷修煉,依我看,即便她懷了個三胞胎,也照樣能從容應對天劫的。”
蕭天河瞅了他一眼:“我擔心的正是這個。渡劫對玲瓏自己來說不在話下,可是,腹中的胎兒可是沒經過修煉的,這等於是連帶著一個完全沒修練過的人一同渡劫!玲瓏她會不會為了保護胎兒,做出了某種奮不顧身之舉?唉,憂煞人也!前些日子我已經拜托‘黃狼’主事打探‘鬼皮人’和清雨姐的下落了,可是至今還未得到消息。還是說說你吧,你最近又是怎麽了?心事重重,修煉也放緩了,自楚姑娘陪你談心以來,你已經許久未曾如此了。”
“怎麽,你都知道我們談心的事了?”
“有白水集在,我怎麽可能不知道?”蕭天河咧嘴笑道,“他早就發現了,而且連你們每次談天何時去、何時歸都一清二楚。”
“那個多嘴好事的家夥……”何天遙氣道。
“有個溫婉的姑娘陪著你舒緩抑鬱的心情也是件好事。”蕭天河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作為一個過來人,我提醒你一句,有些事,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當初立英因我而逝,傷痛也長久封閉了我的心扉,從大赤界到禹餘界,直到我為了搭救玲瓏而四處奔走,我才意識到該活在當下。那個婷兒姑娘魂留禹餘界,如今你已身在清微界,當是放下的時候了。楚姑娘溫柔端莊、善解人意,可不要錯過了。”
何天遙臉紅了:“我現在哪有心思考慮這些……”接著,他就將天絕塔中發生的一切以及自己的疑惑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蕭天河。
蕭天河聽後大吃一驚:“化丹?怪不得‘黃狼’主事在年初曾經提及要為我搜羅一顆妖靈寶珠呢!可是,我已經升至五品級了啊!”
這下輪到何天遙大吃一驚了,他還以為蕭天河剛才是因為“斷劍代替丹田”之事而吃驚呢。“不可能,顏子召親口說過,五品級就是化丹的極限!”
“我騙你做什麽?就在幾天前,我剛升到五品級,經脈中共有五股功力!”
“那……難不成是顏子召騙我?”
兩人一起停住了腳步,在雨中麵麵相覷。
須臾,何天遙十分肯定地說:“不,不會錯的。我仔細回想了一下,不隻是顏子召,我師父‘秋老’和掌門師姐也曾說過化丹之事。修真新時期,化丹是每個人類修真者都必定要經曆的重要過程。化丹挽救了將要傾覆的人類修真之道,就連‘修真新時期’這個名字都是因此而來的。”
“修真新時期”對蕭天河來說可是個新鮮詞。在得知詳盡之後,蕭天河很快就明白了自己不需要化丹就升至五品級的原因。當初,人類修真之道沒落的緣故乃是由於天地之氣漸趨稀薄,導致需要借助天地之氣修煉的人族修真者在修煉至一定水平之後,實力就會停滯不前。而妖族修煉之法異於人類,最終有高人開創了“化丹”之法,才使得人類修真之道得以存延並發展。言其實質,“化丹”可謂是對“天地之氣稀薄”的一種補救之法。
而“天地之氣稀薄”的問題對於蕭天河來說卻是不存在的。他有另外一個更好的補救方法——裂空刀。裂空刀內無窮無盡的魔道天地之氣不僅保證了蕭天河可以不必化丹而繼續修煉,也使得他的修煉速度比他人更快,所以他甚至能夠先於曾經進過天絕塔的何天遙一步升入五品級。
聽過蕭天河的分析,何天遙也恍然大悟。他在四品級階段修煉如此之快的原因想必也是因為斷劍內天地始氣之故。
蕭天河道:“如此說來,那柄斷劍可不簡單。能和裂空刀一樣,內含天地之氣,理應是一個品級的武器。你剛才說,斷劍叫什麽名字來著?”
“斬虛,斬虛劍!”
“‘斬虛’……‘裂空’……”蕭天河默念著,“為何劍名與刀名恰好各有‘虛空’的一字?”他隱約覺得斬虛劍和裂空刀似乎有某種聯係。
“對了,八獸珍戒的秘密你們弄清了嗎?”
“沒有。”蕭天河搖頭道,“上次‘紅櫻’主事來時,‘黃狼’主事已經讓她把霜雁戒帶回去了。”
“帶回去?為什麽?”
“‘黃狼’主事的意思是,珍寶盡量不要都存放在一處。我們這幾枚……”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尖利而詭異的嘯聲,震得人心驚膽顫。兩人驚而回頭,遠處地平線上正亮著一抹妖冶的紅光。
“青龍壇!”兩人齊聲大呼,一路狂奔。地道入口已被炸開,周圍地麵滿是碎土殘渣,一片狼藉。果然是出事了!兩人一頭紮進地道之中。
青龍壇中已經打成一片,眾多身穿土黃色衣衫的蒙麵高手正在與血骨壇人眾鏖戰。那些黃衣人見著蕭天河與何天遙,揮舞著兵器殺向兩人。與他們相比,兩人的實力明顯差了一大截,好在堅實的軀體再次發揮功效,兄弟倆刀槍不入,一路闖進戰圈中心。黃兆離、薛瑞煙、楚璿璣正背靠著一座牆奮戰,白水集則在不遠處被幾個衣服上繡著金花的高手團團圍住,四個人身上都已經掛了彩。白水集急得一邊打一邊破口大罵,將青龍戟舞得如風車一般,奈何敵人個個實力不俗,他根本脫不開身。
見蕭天河、何天遙兩人無事,白水集這才鬆了口氣,停止了咒罵。另外一邊,“黃狼”主事也引著幾名敵人靠攏過來。他身後的敵人之中,分明有兩張沒有蒙麵的熟臉,一人是《清微榜》上居高名卻心性邪惡的“聚靈郎中”歐陽頗,還有一人正是在玉陽洲八木森林曾經與歐陽頗一同出現的那位年輕俊俏的高手。短短數月不見,那位高手似乎成熟了不少,連個頭都好像長高了一些,唯一不變的是臉上那份獨特的陰沉。
“原來是你們兩個狗東西!”白水集見著歐陽頗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果然在這裏!”歐陽頗陰陰地冷笑。
附近的敵人都停了手,剛才圍攻白水集的那幾個金花黃衫高手此時都退到了那名年輕高手的身旁。細看那高手今日的衣著,可遠比八木森林那會兒華貴許多,全身衣物皆是金線所製,胸前還繡著一輪銀絲“白日”。聯想到歐陽頗對他的態度,他的身份其實已經呼之欲出了。
“你就是玉陽帝皇——法如一!”“黃狼”主事道。
此言一出,黃兆離、薛瑞煙齊齊倒吸一口涼氣。楚璿璣疑惑道:“可我記得玉陽帝皇是個中年男子啊!”
“黃狼”主事又道:“我也是因為這個而一直在懷疑不定。不過今日我可以肯定,他就是法如一本人。除他之外,玉陽洲不可能再有這等高手。而且,雖然不知他用了什麽方法恢複了青春相貌,但麵容和原來還是有不少相像之處的。”
青年這時才開口:“既然你已經猜到,我也就不隱瞞了。沒錯,我正是法如一。”
“黃狼”道:“今日法皇為難我青龍壇,還望告知原因。”
法如一淡笑一聲:“當初你的義兄——‘白龍’主事與我的過節,你我心知肚明。”
“黃狼”搖頭:“陳年舊事,過眼雲煙。我不信法皇是因此而來。”
“我這人眼裏容不得半粒沙子。”法如一說話有著與他的相貌完全不匹的凶狠。
“黃狼”歎了一聲。他已經做好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準備了。
白水集碰了碰黃兆離:“法如一在《清微榜》上排名第幾?”
黃兆離哆嗦了一下,用顫抖的聲音回答:“第四!”
“玉陽帝皇法如一,在仙道排名第二,僅次於丹幽帝皇——房瀚興!”薛瑞煙補充道。
白水集揉了揉鼻子,霸氣吼道:“殺了他,我就是天下第四!”聲落,他揮起青龍戟直取法如一。
前番相見,法如一手持雙劍,同時與“黃狼”、“應海”兩人交手;如今他卻抽出一柄六尺來長的細劍與青龍戟相搏。
“華鋌劍!”“黃狼”主事眼睛一亮。法如一的華鋌劍天下聞名,正巧,“黃狼”的武器也是一把細劍,他當即揮劍衝了上去。法如一以一敵二,全無懼色,甚至當歐陽頗揮起拂塵正要相助,都被他給喝止了。
既然年輕人是玉陽帝皇法如一,那幾個金花黃衫蒙麵高手的身份也就明了了,必然是玉陽洲三司以及三司座下的副手。縱然青龍壇不乏高手,可今夜看來是在劫難逃了。
若是血骨壇其他三位主事在此,也許尚有一戰之力,可惜遠水不救近火,“黃狼”主事如何不知?於打鬥之中,他唇齒微動,傳音白水集。幸而“黃狼”也蒙著麵,法如一並沒有發覺他在傳音。
白水集抽空脫身,斜刺裏衝開一條路,大叫一聲:“走!”黃兆離等人趕緊跟上,待歐陽頗追來時,麵對的卻是蕭天河與何天遙兩人斷後。歐陽頗萬沒有想到兩人的身軀竟如此堅實,他的攻擊竟然僅傷得兩人皮肉!白水集引著大家七拐八繞走進一條狹長的窄道後,就轉而來到了隊尾抵擋歐陽頗。窄道愈行愈窄,最終隻剩一人寬。經過一處最窄的狹口時,白水集按照“黃狼”主事所授要訣,在兩側岩石上飛速點了幾下,上方巨石轟然落下,若不是歐陽頗閃得快,險些被砸中腳。原來這是一條隻有“黃狼”主事才知道的出壇密道,情急之下,他讓白水集掩護並非血骨壇的這一行人從密道先逃。
對白水集而言,他最在意的就是蕭天河的安危。至於對血骨壇人眾的朋友道義,此時他也顧不全了。密道的出口在樹林邊的一座岩石下麵,逃出之後,一行人鑽進了林中。
“繼續往森林深處逃,以防歐陽頗從另外一條通道出壇追來!”白水集道。
蕭天河愣了一下:“你就不回去了?”
白水集道:“你真當我是天下無敵呢?那個法如一比上一次見時更加厲害,也不知是上次他留了手還是這幾個月來實力更精進了,反正我是打不過他。再加上那個‘聚靈郎中’,要不是‘黃狼’主事告訴我這條出壇密道,恐怕今日咱們全都得交待在那兒!”
蕭天河急道:“那‘黃狼’主事他們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白水集無奈,“我勸你還是先顧自己吧!麵對那種強敵,逃跑不丟人,枉死才是傻子呢!再說事情因血骨壇而起,我們本來就是被牽連的。”
“不行,我要回去!打不過至少也能逃命,我有……”“辦法”二字還在蕭天河口中,白水集就一掌將他打昏了,然後扛在了肩上。
何天遙猜到了蕭天河的打算,他是想用孟章佩來救“黃狼”主事的命。可是,這個辦法是行不通的,以歐陽頗的功力,已經能傷到蕭天河了,更不用提實力更高的法如一。到時白水集隻能纏住一個,另外一個人絕對有能力殺了蕭天河。
如此,大家也隻能狠心不管血骨壇人眾了。一行人一路披荊斬棘,一口氣往森林深處逃了幾十裏。考慮到歐陽頗那等高手都會飛,加上初春時樹木枝葉沒有那麽茂密,遮擋不嚴,所以直到遇到一座瀑布,幾人才放緩了腳步。從瀑布躍下深潭,白水集意外發現潭底有一個通向山岩的洞窟,洞窟另外一邊連著更大的溶洞,正好可供藏身。經過冰冷的潭水一激,蕭天河清醒過來。經過何天遙勸說,他也隻好打消了回去救人的念頭。
“黃狼”主事平日對眾人不薄,大家紛紛長籲短歎,惱恨自己實力不夠強。尤其是何天遙,其實他才是最難受的一個,畢竟“黃狼”主事曾替霏晴派解圍,而且他也知道“白龍”主事與法如一之間的仇怨。“可惜姑姑心念自己的罪過,不願向‘黃狼’主事說出當年麒麟總壇慘案的真相,化解兩人之間的仇恨。今日若是她也在青龍壇,結局也許就會不一樣了……”何天遙心想。
黃兆離道:“當初玉陽帝皇與血骨壇‘白龍’主事結仇之事,我亦有所耳聞。最終,事情以麒麟總壇的覆滅而告終。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法如一依然對血骨壇懷恨在心。”
薛瑞煙歎道:“不知黃兄是否留意了法如一身旁的那幾個人,據我觀察,玉陽洲的大司馬柴弘義、大司徒池景能、大司空鞠樂臣都在其中!三司齊出,照這個架勢來看,法如一是打算將血骨壇從江湖中除名了。”
“我隻認得柴弘義,其他兩人本就沒見過。不過看他們的實力,想想也知道肯定是玉陽洲‘三司’都來了。我們得及時告知血骨壇另外三位主事,做好應對。”黃兆離道。
楚璿璣幽幽地說:“民對官,如何應對?法如一能殺到青龍總壇來,肯定也得到了琅蒼帝皇尚明弦的暗中相助。以八大帝皇之間的交情,恐怕三位主事將會麵對‘打,打不過;逃,逃不得’的情形。”
“那藏總歸能藏得住吧?”
楚璿璣搖頭道:“青龍壇建在地下,不也沒藏住麽?要說青龍壇中有內鬼,我不相信。依我看,應該是青龍壇的位置早已被探明了。玉陽帝皇法如一和琅蒼帝皇尚明弦雖分屬仙、魔兩道,但據說私交非常不錯。就連幾年前琅蒼、神炎兩洲的戰事,後來也是法如一站出來給勸和的。所以這回應該是尚明弦提供的青龍壇位置。”
聽了這番話,何天遙不由得心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