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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章 咎由自取

  武青丘直到此時才知道,自己徹頭徹尾就是一個被利用的棋子而已。落得現在功力盡失的下場,真是既可悲,又可憐,又可笑。


  何天遙已被誘來,武青丘已經沒用了,即便以後有人查,最終也隻能查到武青丘這裏。到時沈秋雁把所有罪過往武青丘身上一推就完事了。霏晴派的人都以為沈秋雁已經痛改前非,武青丘又死無對證,再加上物證——箭壺,沈秋雁反而能成為消滅惡人的英雄。


  看似是武青丘在暗中做鬼,其實一切都在“邰兄”和沈秋雁的計劃之中。何天遙見識到了什麽叫做“人心險惡”。


  毫無疑問,顏子召正是死在這位“邰兄”的手裏。而且聽他的意思,他安排沈秋雁與武青丘交好,似乎是想從霏晴派中獲得某種利益。“他究竟打算做什麽?殺害顏子召又是為了什麽?莫非害得顏子召一家近乎滅門的仇敵就是此人?”何天遙心想,“不對,顏子召和我在拜入霏晴派之前,沈秋雁就已經和武青丘‘好’上了,再說那一日顏子召和武青丘起衝突是個意外,之後掌門的處理方式以及最終的結局此人也絕不可能事先預料到,可見他在霏晴派中的目標並不是顏子召。不過,依然不能排除他是顏子召仇家的可能,他也許知道二師姐就是顏子召家的另外一位幸存之人……”線索缺失,事情複雜,頭緒紛亂理不清楚。


  若這個“邰兄”的目標真是霏晴派副掌門薑憐語的話,那他的情報未免也太靈通了,要知道,薑憐語可是血骨壇的“藍玉”主事,她隱藏身份的能力可以說是世上最頂尖的。另外一方麵,此人殺害了顏子召,血骨壇查了這麽多年,居然什麽都沒有查到,他隱藏線索的本事也可謂是天下一絕。


  想到這裏,何天遙腦中忽然閃過一個極為大膽的猜測,他驚愕地指著“邰兄”:“難道你就是血骨壇的人?”


  “邰兄”與沈秋雁對視一眼,拍手稱讚道:“果然聰明!”


  真相大白,凶手就是血骨壇內部的人,怪不得一直查不到線索。而且何天遙估計此人在血骨壇的地位還不低,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洞悉一切關於追查凶手的動向並從中作梗。


  “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何天遙氣憤地問道。


  “等見到羅大人,你自然會知道。”“邰兄”獰笑。


  這個“羅大人”他剛才提到過,說是要把武青丘交給此人。


  沈秋雁拿出兩顆丹丸,將其中一顆遞到武青丘眼前,威脅道:“吃下去!”


  武青丘篩糠似地發抖:“這、這是什麽毒藥?”


  “讓你吃你就吃!”沈秋雁又是一腳踢在武青丘的胸口。他之前剛被“邰兄”踢斷了胸肋,疼得張大了嘴巴喘不上氣來,沈秋雁正好將丹丸塞入他口中。


  接著,沈秋雁又笑眯眯地把手伸到何天遙麵前:“何師弟,你也請吧!”


  何天遙十分配合,二話不說接過丹丸就吞入腹中。


  沈秋雁略顯驚訝:“你就不怕是毒藥?”


  “已經落入你們手中,要殺我就是一劍的事,根本無需用毒。”


  見何天遙鎮定自若,沈秋雁有些惱怒:“我告訴你,那就是毒藥,隻不過是慢性的!”


  何天遙輕蔑地笑了:“別騙我了。慢性毒藥的作用是控製住一個人,可我現在根本是插翅也難飛,要控製我同樣不需要用毒。你們要把我們兩個帶去見那位‘羅大人’,想必是路途遙遠,不想讓我們一路清醒,所以我猜這是致昏的丹丸。”


  沈秋雁抬手就是一巴掌,然後掄腳將何天遙掃倒:“太聰明了就是討人厭!”


  “再聰明也比不過你。”何天遙擦了擦嘴角滲出的血跡。


  “邰兄”和沈秋雁退出了小屋,反正武青丘與何天遙都吞下了丹藥,不可能逃脫,隻待藥效發作即可。


  一股倦意襲來,何天遙靠在了牆上。


  “何師弟……對不起。”武青丘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歉。


  何天遙沒有回應。為什麽非要到這等地步才知道悔改呢?雖然顏子召不是被他所殺,但他確實有殺顏子召之意,光憑這一點,何天遙就不可能原諒他。


  武青丘又自言自語地輕歎:“我害了顏師弟的性命,如今該為他償命了。我賤命一條,罪有應得,隻是連累了你……”藥效發作了,武青丘頭一歪,陷入了昏迷。


  “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何天遙心道。他也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


  也不知過了多久,何天遙忽然被冷水浸醒,一股鹹澀湧入口鼻之中,嗆得連連咳嗽起來。睜眼一看,麵前是一座水潭,有人正掐著他的後脖頸。未等抬頭,他再一次被按入水中。接連三次,那人才鬆了手。


  何天遙喘著粗氣,腦袋依然感覺昏昏沉沉,五髒六腑似是有烈火灼燒,一陣陣疼痛,全身軟綿綿的,仿佛大病了一場。他用盡全力翻過身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座山洞之中。洞裏十分潮濕,頂部的石鍾乳不斷地往下滴著水。


  “這昏睡丹藥的效果還不錯。”耳邊傳來沈秋雁的聲音。


  “我這‘封神丸’的功效可不隻是致人昏睡而已,”“邰兄”得意道,“連丹田都被封住了,以他如今的實力,清醒之後沒有個十天半月根本化解不開。


  旁邊武青丘也被浸醒了,剛醒就開始向沈秋雁連聲求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窩囊至極。何天遙暗歎:“真是無謂之舉。”


  “閉嘴!”果然,沈秋雁被求得煩了,扇了武青丘兩耳光。


  遠處響起了腳步聲,有人來了。“原來是邰老弟和秋雁妹妹,好久不見了,秋雁妹妹真是越來越漂亮了!”一個十分浮誇的聲音傳入耳朵。


  沈秋雁故作媚態:“佘大哥真會誇人。”


  “二位這回是專程送這兩人過來嗎?


  “佘兄,我們想見一見羅大人,勞煩通報一聲。”聽得出來,姓“邰”的和沈秋雁兩人對這位“佘兄”非常恭敬。


  “佘兄”道:“什麽樣的貨色值得你們親自送來?還要見羅大人?”


  何天遙被沈秋雁攥著後頸拉了起來,一個肥頭大耳、滿臉橫肉、兩眼眯成一條線的胖漢映入眼簾。


  胖漢打量了一下何天遙,又抓起他的手腕探了探,略顯不屑:“也沒多厲害嘛,不過天境五品而已。你們也知道,羅大人可是很忙的。”


  沈秋雁道:“佘大哥,此人非同小可,羅大人對他非常感興趣。所以我們必須要見一見羅大人。”


  “哦,莫非他就是當初羅大人點名要抓的那個人?”


  “正是!”


  何天遙非常奇怪,聽這意思那個“羅大人”似乎認得自己,可是他仔細回想了一番,他在清微界結識的人之中壓根就沒有姓“羅”的。


  胖漢顯得十分猶豫:“可是現在羅大人正在閉關,而且囑咐過不許打擾,連我想見他都不容易呢……”


  何天遙留意到,胖漢說話期間那雙小眼一直賊溜溜地往沈秋雁身上瞟,其心昭然若揭,遂不禁暗暗冷笑。


  “佘大哥,我正好有些時間,不如去別處好好商量商量?”出乎意料的是,沈秋雁語氣輕佻,眉飛色舞,極盡媚態,毫無廉恥。


  何天遙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姓“邰”的,他麵色平靜,古井無波。


  胖漢自然是大喜:“好,好,且隨我來,我們好好商量個完全之策。”他拉起沈秋雁的手,迫不及待地往山洞深處走遠了。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邰兄這等胸襟氣度著實世間少有,佩服,佩服。”何天遙出言譏諷,“沈師姐人盡可夫,也算是個‘女中豪傑’了,二位可真是般配。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不論是相貌還是氣質,武師兄難道不是遠超剛才那個惡心下流的家夥?邰兄既然能忍得了他,之前為何卻對武師兄耿耿於懷?”


  武青丘也委屈地叫道:“就是!我與秋雁……不,是沈師妹,我與她這些年以來隻有情誼相近,根本沒行過男女之事,況且我一直對她照顧有加,邰兄,於情於理你都不該如此對我啊!”


  “邰兄”平淡地說:“行事之前得看最終價值。回報大於付出,那此事就值得去做。我原以為你是個有價值的人,沒想到你卻那麽快就讓我失望。”


  何天遙有些明白此人的想法了:“莫非在‘邰兄’心中,沈師姐也隻是個‘有價值的人’?”


  “邰兄”嘴角輕輕上揚:“沒錯!平時陪伴我是她的‘價值’,關鍵時刻她向他人獻身則是另外一種‘價值’。等哪一天我覺得她也‘一文不值’的時候,嗬……”話雖然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一清二楚。


  “簡直不可理喻。”何天遙心中對“邰兄”做出了評價。


  武青丘歎了口氣,靠著洞壁不做聲了。“邰兄”則放心地開始打坐,有“封神丸”之效,他一點兒都不擔心何天遙會逃跑。


  趁著這段時間,何天遙好好觀察了周圍一番。他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山洞的一端,但身後的洞壁上並沒有看到洞口。顯然,入口在水潭之中。前方的通道並不長,隻有十丈左右,透過通道出口,可以看到更深處山洞的地勢十分複雜,有小路往上,也有石階往下。遠處半空中還能看見數座吊橋。是何方勢力踞於這座隱秘的山洞?山洞又在哪一洲?

  雖然“邰兄”是血骨壇的人,但這裏肯定不是血骨壇。何天遙總感覺潮濕的空氣中有一股淡薄的血腥氣味。另外,時而會隱隱約約聽到詭異的呼喊聲,由於十分輕微,聽不真切,似乎是哀嚎聲。


  大約過了一刻工夫,那令人作嘔的胖漢與沈秋雁終於回來了。沈秋雁麵色潮紅,輕理雲鬢。胖漢則笑意盈盈地邁著四方步,看樣子十分滿足。


  “邰兄”起身相迎,拱手道:“佘兄,事不宜遲,勞煩通報。”


  “哦,剛才我已經仔細考慮過了,果真被我想出了一個萬全之策。”胖漢臉上的微笑都讓人覺得發膩,“羅大人閉關期間,肯定是不能打擾的。不如這樣,你們將這兩人留下,我把他們暫且關押起來,等羅大人出關之後,再交與他不就行了?”


  “邰兄”和沈秋雁都以為獻上美色之後,就能順利地見到那位“羅大人”了,沒想到胖漢卻拿了好處不辦事。此事的關鍵不在於早晚,而是“羅大人”出關之後,胖漢交人之時若是不說是誰拿住了二人,怎麽辦?以胖漢的秉性,這份功勞多半要被他貪下,那“邰兄”和沈秋雁豈不是白忙活?沈秋雁更是委身吃了大虧。


  “佘大哥,這可不行!你今日一定要幫我們稟報羅大人!”沈秋雁有些氣急。


  胖漢卻翻臉不認人,把那雙小眼一瞪:“你有什麽資格命令我?”


  沈秋雁急而轉怒:“姓佘的!你怎麽如此不要臉,我都……我都陪過你了,你難道在戲耍我二人不成?


  胖漢直接一巴掌抽過去:“放肆!”


  沈秋雁的臉上留下了五個清晰的指頭印,並“呼呼”地腫了起來,嘴角淌出血跡。她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耳光給扇懵了,眼前直冒金星,半天沒回過神來。正要發作時,卻被“邰兄”給攔住了。


  “邰兄”臉色鐵青,額上青筋一鼓一鼓的,但他心裏十分清楚,現在不能得罪眼前這個討厭的胖漢,他隻能訓斥沈秋雁:“不得對佘兄無禮!”然後他又對胖漢拱手道歉。


  委屈至極的沈秋雁捂著臉退到一邊,“嚶嚶”地啜泣起來。


  什麽叫“翻臉比翻書還快”,何天遙總算是見識到了。不過他一點兒都不可憐沈秋雁,這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既然羅大人在閉關,那我們就在這裏候著,等他出關吧。” “邰兄”見無論怎麽懇求,胖漢就是不肯鬆口,隻得退讓一步。多等些時日也比功勞被搶走要強。


  胖漢眼珠子一轉:“你以為這裏是什麽地方?我可沒空在這裏跟你們浪費時間!”說完,他拍了兩下手,“來人啊!”很快,通道裏走來了幾名蒙著鬥篷的守衛。


  胖漢指著何天遙下令:“把這兩個人給我押走!把此人關到最底層的牢裏去!”


  兩名守衛分別將武青丘與何天遙的手腕縛緊,蒙上了眼布,押著兩人離開了。


  然後胖漢對“邰兄”皮笑肉不笑地說:“邰老弟,是你自己走還是我請你走?”剩下的兩名守衛拔刀抽劍上前一步。


  “邰兄”攥了攥拳頭,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秋雁,我們走!”然後,他帶著哭哭啼啼的沈秋雁潛入了水潭。


  “嗬嗬!”胖漢摸著肥囊囊的下巴輕蔑地笑了起來。


  ……


  何天遙雖然看不見,但從下台階的腳步聲判斷,這座山洞極大。這裏的腥氣更濃了,哀嚎聲也更加清晰。階梯似是直接在洞壁上開鑿出來的,一圈圈盤旋向下,十分濕滑。走了許久,哀嚎聲越來越響,有淒厲的慘叫,有痛苦的呻吟,甚至還有人大聲呼喊:“殺了我吧,求求你,讓我死吧!”簡直讓人不寒而栗。


  繼續往下走,哀嚎聲漸漸遠去。不知為何,押送何天遙的人忽然放慢了速度。山洞深處的腥臭氣味格外濃鬱,在近乎要將人熏暈之時,兩人終於停了下來。


  “哐當”,厚重的鐵門聲響起,一股潮濕的黴味撲麵而來。


  正當何天遙以為自己將被推入牢中時,耳邊卻傳來押送之人的聲音:“兩個時辰之後,我會引發一場騷亂引走附近的守衛,牢房門後角落有一套衣服,你到時穿上趁機逃出去!”然後,手腕的縛繩被剪斷了,掌中被塞入一個冰涼之物。何天遙摸了摸,竟是一把鑰匙。


  接著,鐵門被關上了,四周陷入一片寂靜。


  許久,何天遙都沒從驚訝中回過神來。押送他的這名守衛身材瘦小,沒想到是位女子,還是個熟人——二師姐薑憐語!

  “薑師姐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何天遙心道,“自顏子召出事之後,為了追查真凶,她的行蹤一直飄忽不定,確實很少再聽到她的消息,她也好久都沒有回霏晴派了,我還以為她一直在朱雀總壇……”想到這裏,何天遙推測,薑憐語應該是已經查到殺害顏子召的真凶了。她之所以沒有立即報仇,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順藤摸瓜查清“邰兄”背後的這股勢力。


  何天遙拉下眼布偷瞄,這間牢室就是一個小山洞,鐵門上也沒有窗口,於是他放心地將眼布解了下來。


  走到鐵門後仔細一看,角落裏的地麵有一道裂縫,把岩石拿起來,底下是個小坑,放著一套和守衛一樣的黑色衣服及鬥篷。“這應該是薑師姐給她自己預備的。”何天遙有些擔心,薑憐語所謂的“引發一場騷亂”是什麽意思,自己會不會耽誤了她的調查計劃。


  門外時而有人經過,應該是巡視的守衛。看樣子,這裏的守衛還不少。


  時間在何天遙忐忑的等待中慢慢流逝。


  腳步聲又一次響起,但與先前不同的是,這一次,在經過鐵門時突然停住了。


  何天遙疑惑地向鐵門下麵的縫隙看去,從影子判斷,外麵那人就站在鐵門前麵。


  “糟了!難道是押我去見那位‘羅大人’?”何天遙根本不信胖漢所說的“羅大人在閉關”那些鬼話,他連忙蒙上眼布,佯裝雙手被縛,“薑師姐說兩個時辰之後引發騷亂,這還不到半個時辰,我就要被帶走了,怎麽辦?”


  “哢嚓”一聲輕響,門鎖開了。又是一個女聲響起:“何天遙!快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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