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二章 天市急令
燕英虹漸漸退到了中央水池旁邊,她已經能清楚地聽見身後“咕嘟咕嘟”的冒泡聲。異族人施放凍氣對功力的消耗似乎不大,燕英虹在後退過程中,兩次催生的水霧全被凍氣所凝結,綠霜也隨之覆蓋到了水池邊。
盡管或死或傷了數名守衛,但燕英虹剩餘的功力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退無可退,她再一次催起綠霧。霧波泛展,彌漫開來。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催生水霧,霧氣顯得比之前更加濃鬱,甚至她的身軀都隱隱約約看不清了。
“我都說了,你這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異族人懶洋洋地再次抬起手來。
這一回,還未等他施放凍氣,燕英虹就從綠霧中高躍而起,綠霧隨即向異族人席卷而去。
異族人不慌不忙,區區水霧有何懼哉?凍氣白光數次閃亮,綠霧消失殆盡。不料,落地的燕英虹竟催動最後一絲綠霧飛入異族人的鬥篷之中。
異族人隨即痛苦地大吼了一聲,揭開鬥篷,捂著眼睛在地上打起滾來。
此時,燕英虹才頭一次窺得異族人的全貌:皮膚如她之前所見,大體呈現出一種深邃的藍色,但有些地方有稍淺色的斑紋,皮膚表麵十分光滑,不見毛發。腦袋兩側長著三對細長的尖耳,頭頂長著許多似角又不是角的褐色菱片。最引人注目的當屬從前額起始的一道“魚鰭”,一直延伸到後背。
異族人的手很大,也很長,戴著不知是什麽材料製成的潔白手套。一股股藍綠色的“汁液”正從他的指縫中向外流淌。“你真卑鄙,竟把‘消無液’混在綠霧裏……”異族人斥罵道。
原來燕英虹逐漸接近綠水池並非是被逼退,而是有意而為之。綠水黏稠、腥臭,想來不是好物。她悄然催起一小股綠水,混在綠霧之中,正巧兩者都是綠色,除了以功力控製所有霧氣水滴的她本人之外,外人壓根覺察不到區別。看異族人痛苦的模樣,估計那綠水應是具有腐蝕之效。
“你們抓來無辜之人並予以殘害,難道就不卑鄙了?托你的‘福’,我知道了綠色臭水的作用。想必那綠水池已經化了不少人的屍骨吧?今日也讓你嚐嚐滋味兒!”燕英虹再次從水池中催起一股“綠霧”,這一次她不需要再以水汽綠霧遮掩,控製著“臭水綠霧”罩向了仍未起身的外族人。
這時,剩下的數名守衛仿佛突然接到了命令,一起擁上前來,兩人將異族人給拖走,另外三人則替他擋住了“綠霧”。這次的“綠霧”可比剛才那次要多得多,三人的鬥篷中甚至響起了“嗞嗞”的化肉銷骨之聲,三人卻一動也不動,連一聲呼號都沒有發出,須臾就仰天倒地,血流了一地。
燕英虹眉頭緊蹙,她早就覺得這座山洞中的守衛不太對勁了,從來不說話,動作僵硬,行事死板,隻按固定路線行進,所以她才能摸清楚守衛巡邏的規律。從剛才的情形判斷,他們似乎沒有思維,隻會遵循命令行事,哪怕是受傷甚至死亡,也不躲不避。
“你毀我雙眼,我一定要把你的眼珠給挖出來!給我等著!”那異族人仰天長嘯,似龍吟,似狼嗥,聲音空靈而又幽遠。
從洞穴上方的禁地中飛下兩道人影,腳下不知禦的什麽器件,光彩奪目。這兩人都是異族人,緩緩地在燕英虹身前落地。他們也都蒙著鬥篷,胸口各有一個惹眼的徽記。一個徽記是黃色的五邊形圖案,另外一個則是紅色的六邊形,兩個徽記當中都有一個水滴圖案。鮮豔的顏色似乎表明了他們的身份高貴。
燕英虹掃了地上那名異族人一眼,他的胸口也有一枚綠色的方形徽記。燕英虹起初還以為那是鬥篷的花紋。再看那幾個守衛,徽記則是灰色的水滴形。可見這種灰色的水滴徽記代表著山洞中最下層的身份。
至於在台階上被薑憐語刺死的那個胖漢,燕英虹記得他胸口也有個徽記,是藍色的三角形。據此推測,徽記圖形的邊數越多,地位應該越高。
戴紅色徽記的那人上前一步:“還算是個不錯的試驗品。”
“沒有點兒本事也混不進來。”戴黃色徽記的人是個女子。
“你們究竟是什麽人?”燕英虹表麵上鎮定自若,手心卻滿是冷汗,這新來的兩位異族人恐怕實力不低,而她的功力差不多耗盡了。
黃色徽記的女子揚手,從袖管中飛出一物,亮晶晶的,像是個法寶。燕英虹向側方閃避,那法寶卻緊追不舍,最終還是飄到她的頭頂上空,滴溜溜地旋轉著,數道亮閃閃的白“線”從法寶中飛旋而出,彼此交織,並向下延伸至地麵,儼然變成了一個“囚籠”,將燕英虹罩在其中。
“囚籠”很窄,燕英虹躲閃時不小心碰到了白線,“哧啦”一聲,騰起一股青煙,不僅衣服被割開,她的肩頭皮肉也被切開一道深深的傷口,血流不止。她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側頭看時,卻發現傷口周圍竟有灼傷的痕跡,衣服破口附近也是一片焦黑。
黃色徽記的女子戲謔笑道:“這光線可以切斷筋骨,你要是不怕疼可以試一試。”
燕英虹暗道糟糕,連忙奮起一劍劈向頭頂那個法寶,沒想到劍身掃過白色光線之時,卻像是刀切豆腐似的,被整齊的切斷了!
“綠雲劍!”燕英虹心疼不已。
黃色徽記的女子大笑:“筋骨能切斷,金屬也不在話下!”
這時,那名受傷的異族人呼喊:“她已經跑不了了。你們趕緊救救我吧!”
沒想到黃色徽記的女子卻冷冰冰地回答:“粗心大意,救你何用?還要浪費藥!”
受傷的異族人沒料到同族竟會如此無情,愣了好一陣,才破口大罵:“你這個賤人,忘記我當初如何為你舍死忘生賣命的了?竟然對我落井下石!”
“住口!”女子喝道,“那叫‘舍生忘死’!這麽久了連說話都沒學會,不是廢物是什麽?”
“你……”受傷者氣得說不出話來。
紅色徽記的那人似乎較為寬厚:“哎,據我所知,‘舍死忘生’和‘舍生忘死’兩個詞都可以,是同一個意思。再說不就是一點兒藥而已嘛。”
“是。”女子十分恭敬地回答。
受傷那人感激涕零:“還是羅大人心懷慈悲,以後我辦事一定更加謹慎小心!”
原來紅色徽記的男子姓羅,“邰兄”和沈秋雁想要見的正是此人。燕英虹知道,“羅大人”是這座海底岩洞的最高統治者,或者說是這些異族人的首領。
黃色徽記的女子扶起了受傷的同族,兩人正要踏上階梯時,“羅大人”忽而開口:“貝老弟,雖然救你的眼睛耗費不了多少藥,但畢竟我們的藥是越用越少。因為你的不謹慎,使得藥物額外支出,你總得付出點兒代價才說得過去吧?”
受傷男子又怔了一下:“羅大人說的是。不知需要拿什麽來換取藥物?”
“幫我做一件事即可。”“羅大人”語氣平淡,對那女子說,“把他押到監牢裏去,以後當成試驗品。”
“啊……不,羅大人!”受傷男子大吃一驚,剛開口求饒,旁邊的女子卻一掌將其打昏了,拖進了附近最近的一間囚室之中。
好個“羅大人”,看似心慈手軟,實際上卻是心狠手辣,連同族之人都不放過。
“聽佘總管匯報,他已經抓到了我想要的人,應該就是此人。”“羅大人”來到昏迷的何天遙身旁,彎下腰檢視了一番,稱讚道,“的確是個不錯的苗子。小維,派人好好看著他,將來我要親自動手。”
“那剩下這兩個人如何處置?”黃色徽記女子問道。
“這兩個都是血骨壇的主事,是不可多得的高手,難得還是女子。就交給你了。”
“是!”女子欣喜地應道。
“得罪了血骨壇,你們是不會有好下場的!”燕英虹冷聲警告。
“誇你一句‘高手’,你還真得意起來了?血骨壇本來有五大主事,如今都已經死了兩個了,又被我抓住兩個,剩下那一個若是也來了,我定要給你們來個一網打盡!”紅色徽記男子壓根沒把燕英虹放在眼裏,語氣中充滿了不屑,“以後血骨壇就隻剩下‘紅櫻’一個人了,而她遲早也會被我抓住。血骨壇,這個‘天下第一殺手組織’即將覆滅在我一人手中,也算是一項豐功偉績,哇哈哈哈!”說到最後,他竟猖狂地大笑起來。
“笑話!‘白龍’主事與‘黃狼’主事根本不是死於你手,再說我與‘藍玉’也未必會死。退一步說,即便我們都死了,你以為血骨壇就隻剩下‘紅櫻’了嗎?”燕英虹反譏道。其實她心中有些疑惑,“黃狼”主事之死至今仍然是個沒有廣泛傳開的秘密,知道的隻有一些相關的當世高手而已。這位異族統領是如何知道的?難不成他與某位高手有關聯?
這夥異族人分明在行惡,如果隻是收編一些實力不強的人當嘍囉,那尚且好說。可若是跟當世高手扯上關係,那事情可就複雜了,極有可能有人正暗中與這些異族人勾結,謀害修真同道。
“你又如何肯定‘白龍’和‘黃狼’就不是死於我手?”紅色徽記男子說了句更加莫名其妙的話,燕英虹呆立當場。
接著,男子又道:“血骨壇當然不會隻剩‘紅櫻’一個人,不過隻要‘紅櫻’也落入我手,其他那些殺手又能成得了什麽氣候?用你們的話說,這就叫‘樹倒猢猻散’!”言罷,他揚手一揮,黃色徽記女子上前收了燕英虹頭頂的法寶,然後用細繩綁縛住了她的手腕,押著她的肩膀,冷冰冰地命令道:“走!”
沉默了須臾的燕英虹在經過紅色徽記男子身旁時,扭頭對他冷笑:“井蛙自大的家夥,你實在太小看我血骨壇了!用不了多久,你必死無疑!”
男子再度放聲大笑:“哦?那你倒是讓我見識見識血骨壇究竟有什麽厲害啊!”
“現在就讓你見識見識!”隨著一聲“晴天霹靂”,數道人影從高處落下。
“來了!”燕英虹大喜。
落下的人之中大部分是山洞的守衛,重重地摔在地上,有的傷筋斷骨,斷骨甚至戳出體表;有的腦袋著地,摔得腦漿迸裂,一命嗚呼;還有的不幸落在“消無液”的水池之中,隻“咕嘟咕嘟”翻了幾個泡,就已然化得屍骨無存。詭異的是,沒有一個人哀嚎,連呻吟都不曾有。
隻有兩人是站著落地的,一個和異族人一樣,用鬥篷包得嚴嚴實實,隻能從體型上判斷是位健碩的男子。他鬥篷的領口處別著一枚銀簪,簪頭是一個“下”字,十分引人注目。
另外一人正是血骨壇最後一位主事——“紅櫻”穆迎萱。
“紅櫻”一落地就施展“上三元”層次的《一氣三元》身法,圍著黃色徽記的異族女子一通猛攻,九道身影讓人眼花繚亂,逼得異族女子不得不放開了燕英虹,退到了異族首領旁邊。而健碩男子正手持一把長刀與異族首領對峙著。
“‘天市’大哥!‘紅櫻’!你們怎麽來得這麽快?”燕英虹無比欣喜。
“‘白龍’與‘黃狼’那兩次都沒能來得及行令,導致我們血骨壇慘失了兩位領袖。我決不能允許再發生同樣的事了!”“天市”大哥說話中氣十足,聲音在山洞中回蕩,一聽就給人一種放心的安全感。他領口銀針上的那個“下”字,表明了他的身份:血骨壇下級至高令——天市令的執行者。
穆迎萱解釋說:“是‘藍玉’在你之前就已經發出了‘天市令’並向我求助,我與‘天市’大哥恰好在海上相遇,就一起殺進來了!”
“兩道‘天市令’一起行,足見事情迫在眉睫。幸好,我本就離這裏不遠。”“天市”大哥道。與血骨壇內其他的殺手令不同,三道至高急令的執行者是固定的,也就是說,這三位高手隻在行至高急令時才現身,就連血骨壇的主事也並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故而以行令之名相稱。
出乎幾人意料的是,那位異族首領見狀後好像一點也不驚訝,說話語調也不慌不忙:“早就聽說血骨壇內有三個專門行‘至高急令’的高手,可一直無緣相見。我時常想,究竟要殺掉你們血骨壇幾位主事,你們才肯現身?如今終於把你給逼出來了。”他竟拍起手來,“遺憾的是‘太微令’與‘紫微令’的高手沒有來。”原來他知道血骨壇的高手並非隻有幾位主事而已,這番話頗有種以逸待勞的味道。
“對付爾等,何須‘太微’與‘紫微’兄台出手?廢話少說,今日瞧我搗了你這洞府!”“天市令”高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當頭一刀劈向異族首領。
異族首領卻不閃不避,依然負手站在原地。
可是,“天市令”高手竟劈了個空!異族首領變成了一個閃爍的虛影,在眾人麵前仰天大笑,然後逐漸消失。原來那隻是一個幻影!
高手就是高手,這一刀不白白落空,刀刃觸地之時,順勢發出一道刀波,擦著地麵直衝異族女子而去。
異族女子同樣不躲避。但她之前曾經發出過法寶,所以肯定不是假身。隻見那銳不可當的刀波將地麵切開,一路石屑飛濺,疾速擊中了異族女子。詭異的事發生了,刀波竟然彈開了,轉了個方向射中了不遠處的一座牢室鐵門,“當”的一聲巨響,鐵門被擊穿了一個大洞!
彈飛刀波、劍氣,這一“招”禹餘界的艾娜娜也曾經“用”過,實際上是異族人所穿的神奇“白色軟甲”的功效。但清微界的這些人卻是頭一次見著,難免驚奇不已。
“‘天市’兄台,你現在還沒資格做我們的對手。”異族首領大放厥詞,“有能耐的話,先打贏我們手下的人再說吧!”他拍了兩下掌,從岩洞上方某一層躍下來一個人影。
這時,異族女子平地雲起,僅僅一跳就騰起十幾丈,幾下攀躍至通道口,消失了。
異族人的手下和其他守衛一樣,同樣是蒙著鬥篷的人類,他與“天市令”高手麵對麵站著,兩人虎背熊腰的體形竟有八分相似。
“身為修真同道,竟與那些惡人同流合汙,良心何在?”“天市令”高手斥問那人。
“嗬,你如此厲害卻當殺手,又比我好到哪裏去?”那人雖然笑了一聲,但聲音平淡得如同一口古井。他擺開了架勢,“出招吧!”
“許久未曾出手,但願你能讓我戰個痛快!”“天市令”高手箭步上前,刀刀生風,勢大力沉。
對手也不知是輕蔑,還是想見識一下高手的刀法,居然不亮武器,隻靠身法閃躲。一連幾十招之後,盡管沒有受傷,但卻被逐漸逼到了牆根。
兩位主事也難得見“天市令”高手出手,不禁為他卓絕的刀法暗暗喝彩。
最終,對手退無可退,終於出手了,從鬥篷下伸出一柄淡粉色的仙劍,抵住了“天市令”高手的魔刀。
“這是……”“天市令”高手見到此劍時,似乎難以置信。
高手對決,瞬間的分神也是巨大的破綻。那仙劍劍鋒疾速抖出數朵劍花,逼得“天市令”高手向後踉蹌了幾步才站穩,身上已然掛了彩。
“那是‘挽棠劍’!”“天市令”高手捂著肩上的傷口驚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