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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義渠駭的覺悟

  次日一大早,義渠駭和熊橫被一陣嘈雜聲驚醒。熊橫睡眼朦朧,但被隨從催促著趕緊用餐,準備啟程。王宮侍衛已經檢查過所有的馬車,正在外麵候著。張儀吃過早飯,第一個走出館舍,向當地的縣令辭別,其他人員也一同緊隨其後,出門上車。


  這回義渠駭真切地看到此行的所有人員,此前的無知迫使他長記性了,清清楚楚地記下每輛馬車上所乘坐的人員。不過這次他關注的焦點不再是車家姑娘,而是悄無聲息地轉移到遠嫁秦國的公主羋月身上。


  龐大的車隊繼續前行,打頭的是王宮侍衛的統領,走在最前麵逢山開路,抵擋有可能發生的一切危險,排除千難萬險,確保整個車隊順利通行。走在頭車後麵的兩輛馬車雖然也跟其它的車駕一模一樣,但裏麵沒有坐人,全是些貴重的物品--羋月的嫁妝。之所以走在前麵,是為了迷惑那些暗藏殺機的敵人,秦國多年來征伐天下諸侯,自然樹立了不少仇敵,做好一切防衛工作必不可少。緊跟著的兩輛馬車為丞相張儀的座駕,義渠駭頗為好奇,張儀隻身一人為何要安排兩輛馬車呢?口中便嘟囔道:“秦國的丞相真會擺譜,馬車也要安排兩輛。為何不讓出一輛來給你我享用呢?”


  熊橫本欲再眯瞪一會兒,補個早覺,怎奈這山間的道路越發的崎嶇不平,馬車顛簸得很厲害。剛剛他的後腦勺被車棚柱子重重的碰撞了一下,頓時也不犯困了,睡意全無。聽到義渠駭口中嘟囔,便接茬說:“你是真傻還是故意裝傻?張儀奉命去郢都接回王妃,不得有一輛車裝載秦王的聘禮嗎?再說了此去楚國路途遙遠,多備一輛車以防不時之需。順便也可以迷惑賊人暗算,你若上了那輛車,沒準會淪為賊人偷襲的活靶子!”


  義渠駭聽得毛骨悚然,便不再絮叨張儀的不是。他好奇的目光投向了羋月乘坐的那輛馬車,前後左右的隨從和侍衛特別多,跟著八名侍女,看來是此行的重點保護對象。義渠駭由衷地感歎道:“果真是楚國公主,這架勢就非同尋常!”


  熊橫不失時機地說:“那是必須的,我們楚國地大物博,錢糧富足,不同於你們的義渠國隻有彈丸之地。”


  義渠駭聽聞此言,心中不悅。義渠雖說是邦國,但在天下人的心目中,不過是一個遊牧部族而已。


  義渠駭立即反問:“羋兄,楚國既然如此強大,為何又要低三下四將楚公主遠嫁秦國呢?”


  熊橫不知是嘲諷不以為然道:“我們楚國與秦國剛剛結盟,和親之舉顯然是政治聯姻,為了加深友誼,鞏固同盟。再說了,我父王年事已高,當然不願意時常與別國兵戎相見,好讓百姓過上安居樂業的好日子。”


  義渠駭看到熊橫出言謙遜,便不再惡語相向。楚國在他的心目中猶如萬花筒一般,充滿著無窮無盡的神秘感,他打心眼裏向往那個充滿著魅惑的神奇國度。此刻,他已心馳神往,期盼著能從熊橫這裏打聽到更多楚國的人物和故事,廣聞博覽天下事,以充實自己空虛的頭腦。從這一刻起,這個年輕人不再年幼無知,不再孤陋寡聞,一個人心靈深處的思想蛻變,正在改變著他一生的宿命。


  於是他耐著性子問道:“你家姊姊長得真漂亮,國色天香宛如天仙。關於她的事,說來聽聽如何?”


  熊橫有點不耐煩了,反問道:“看來兄弟也是性情中人,但她已出嫁就不要妄想著癡人說夢了!”


  義渠駭被駁得啞口無言,稍做思忖為自己辯解道:“羋兄,誤會在下的意思了!”


  熊橫追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義渠駭立即打斷說:“我們義渠國偏居一隅,國弱民貧。我從小就親眼目睹了義渠國多次被秦國攻打、欺淩,王叔為了不被滅國,萬般無奈隻好入秦納貢稱臣,屈膝求和。多少年來,我們的曆代祖先一直努力著試圖改變這一切,可是秦國太過強大,我們永遠也沒有穩操勝券,扳回一局的機會。原本我可以在義渠國獨享安逸的時光,怎奈秦王的一句話我就得入秦為質?如此一來,義渠國的命運似乎永遠掌握在秦王的手中。你家姊姊嫁於秦王為妻,日後定是大富大貴的王妃,若是能攀上這層關係,義渠的邦交之事即可相機行事。或許秦王憐憫還能放我歸國,這般重大的邦交事宜,我無論如何也該去結識你家姊姊,便於日後拜訪。如若秦王開恩,放我歸去,待我義渠國兵強馬壯之時,定要討伐秦國,壯我國威。”


  熊橫聽罷癡癡地發笑,說:“我家姊姊初到秦國,尚未得寵。你的想法很好,但為時過早,還需等待一年半載再做打算。不過,你若不願繼續留在秦國為質,可帶信讓義渠的王叔疏通關係直接找秦王,要求質子歸國。”


  義渠駭說:“那倒也是,隻是我苦於無緣見到王叔,寫的書信也未必能收到。因此就…”


  熊橫說:“你在秦國生活得好好的,為何又要急著歸國呢?像我就不願回到楚國去,在這裏生活自由自在,安享清閑多好啊!”


  義渠駭聽熊橫如此一說,立即來了興趣,身子向熊橫這邊靠了靠說:“羋兄,求你給我絮叨絮叨,這又何故呢?”


  熊橫立馬擺出調侃的架勢,傲慢地說:“我父王兒女眾多,兄長們在郢都為奪太子之位,明爭暗鬥機關算盡,常常落得個兩敗俱傷,我才不願隻身犯險,蹚這渾水。人的命天注定,一切事情隨著時間的變化,終將有定論:該屬於你的,終究是你的;不屬於你的,求也求不來,為何又要勞心費神地爭奪呢?”


  義渠駭有點懵了,他沒經曆過王宮裏的爭權奪利,感覺自己實在太幸運了。作為義渠世子,從未擔憂過王位之爭。相比之下,熊橫竟然與他有著不同的境遇,為了躲避楚國公子間爾虞我詐的宮鬥,竟然心甘情願委身秦國做人質,實在是匪夷所思。熊橫有自己的難處,暫且棲身秦國,可是在他見識了秦國的富庶強大和經曆了許多天下大事之後,幡然醒悟一定要回到義渠國繼承王位,帶領義渠發展壯大,這才是王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否則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麽意義呢?”義渠駭信誓旦旦地說。


  熊橫頗為厚道,說:“兄弟之言慷慨陳詞,我也奉勸你幾句:你立誌奮發有為,實幹強國固然是好事,但若是讓秦王悉知你的意圖,定然不會放你歸國。”


  義渠駭刨根問底:“這又是為什麽呢?”


  熊橫說:“我們為何入秦為質?說白了是秦王要遏製我們彼此的國家對其有所圖謀。隻要我們還在秦國,我們的王就不會輕易對秦宣戰。我們所發揮作用是秦王要挾各自邦國的一張王牌,隻能聽從號令,按規則辦事,否則就會帶來殺身之禍。”


  義渠駭顯然有些心灰意冷,剛剛燃起的歸國之情,在熊橫的一番勸說下煙消雲散了。兩人暫且無語,各自盤算著那點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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