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李家的狗血劇
李菲?你是菲兒派來的?
一聽這名字,王爺的眼神頓時大放光芒,顫抖地喊了句:“菲兒?她也得到消息了?”
撫額長歎,一晃這麽多年,你生母去世,為父也差點走了。
眼中滾落兩顆鬥大的淚珠。
到底是自己最出色的子女,又把自己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思念她,也是人之常情。
鄧少鈞掃了一眼世子,看到他瑟瑟縮在一邊,臉色鐵青,看來這事他沒打算告訴李菲。
好一幕豪門狗血惡鬥劇。
腦海中出現一部部類似的劇情。
看來,那個被打的郎中,果然不是無中生有,這世子做得那麽明顯,連市井之人都看出來了。
“敢問仙師尊姓大名?也是金羽宗弟子麽?”
王爺李頁,這真誠的一問,卻打斷了鄧少鈞的思緒,也讓他突然不想呆在這裏了。
他背過身去,不言語。
“趕緊安排宴席,為仙師接風洗塵。”
“不必了,你既然沒事,我也得走了。”
“別啊!”李頁苦苦哀求。
鄧少鈞甩甩袖子,笑了笑:“王爺,我聽說你是個糊塗混賬王爺,要不是李菲是你女兒,我還真不想救你回來。一顆麝香延氣丹,在我們眼裏,一錢不值,但也不想用在無用之人身上。”
被別人當眾稱呼為“糊塗混賬王爺”,王府裏的人,全都鴉雀無聲,連頭都不敢抬。
王妃一聽這人不大客氣,卻說得正和自己心意,看鄧少鈞的眼神,竟然少了一絲憤恨。
哈哈——李頁卻大笑起來。
“仙師說的對,我本是荒唐王爺。要不是這點荒唐勁,哪能活到七十三呢?如今又得仙丹續命,還能再荒唐幾年呢。嘻嘻。”
李頁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把鄧少鈞也給逗笑了。
這臉皮還真厚啊。
“仙師不知,皇祖在時,皇族紛爭,兄弟相殘。先皇最終得繼大統,兄弟都不得善終。我不醉花眠月,徜徉酒肆茶樓,遲早會跟兄弟去了。”
李頁的眼睛裏,忽然沒有那種渾濁之氣,瞬間閃過一絲英武神色。
鄧少鈞心裏一驚,喲,難道他這是自汙以存身,毀了自己的聲譽,保全一家性命?
“仙師明鑒,既然無意於大位,又不可能建立功業,何不就當個糊塗王爺?為皇祖留一條支係血脈,得一世快樂,有何不可?”
“哦,看來……”鄧少鈞眉頭一皺,“李菲還誤解你了。”
“啊,哈哈,沒事,沒事!”李頁的眼睛,那道英武神色,又消失了,換上了另一種狡黠。
“仙師如果見到菲兒,就告訴她,我已經被委任為禁軍北軍大統領,負責皇宮衛戍,可見皇上恩寵,讓她不用擔心。”
北軍統領?鄧少鈞吃了一驚。
對於涼國的軍隊體係,他才來一天,當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禁軍”這種單位,肯定是防衛中樞的,是京城重中之重。
不知道禁軍是分南北,還是分東南西北,但皇宮是在北城,能掌管北軍,至少說明當今皇帝對他相當放心。
他這個大統領,估計也是個虛職,平時不管事,隻負責占位置。
也就是說,李頁荒唐一輩子,最後還成了皇上最信任的皇室重臣。
這才是大智若愚啊!
鄧少鈞微微一笑,給李頁點了點頭。
進到王府,這是第一次給人點讚。
“仙師,可肯留下,讓我好好招待你?”
鄧少鈞搖了搖頭。
李頁略為失望,忽然又跪下,高喊:“仙師既然不願留下,我還有一個請求,如果仙師不答應,那你這顆丹藥,就真的浪費了。”
鄧少鈞嚇了一跳,老是讓老丈人下跪,不是個事。
“你說。”
“能再賜我一顆麝香延氣丹嗎?”
打死也想不到他能提這要求,貪得無厭吧?別說這東西很貴,就算鄧少鈞視錢財如糞土,不在乎錢,問題是兜裏就剩最後一顆。
那還是徐阿年的遺產,本來就沒多少。
“王爺,這個丹藥你也就隻能吃這一回,下次再吃就沒用了。你有一顆的福緣,也是足夠了。”
“不,我想獻給皇上。”
“哦?拿我的丹藥,去做你的人情?”
李頁臉上露出淒苦的神色,輕聲說:“實不相瞞,其實,朝廷巴不得我死,死了就再無威脅。我其實也想死,死了這一大家子,會更安全。但是,你把我救了,又成朝廷的眼中釘了。”
啊?鄧少鈞聽得糊裏糊塗,剛才還說任命你為北軍大統領,皇恩浩蕩,榮寵無比,轉頭就說朝廷巴不得你死,繞著彎來騙我丹藥?
唉!李頁歎了口氣,幽幽地說:“朝廷的事,複雜之極,榮寵到頭就得死了。如果仙師願意留下片刻,我可以與你細說其中關鍵。”
算了,算了,不想聽。
你家太複雜,又是豪門恩怨狗血內鬥,又是宮廷狗血權爭,腦殼疼。
默默掏出最後一顆麝香延氣丹,遞給李頁。
眾人引頸翹望,想看仔細了,這丹藥到底長什麽樣。
果然是仙家至寶,看著就可可愛愛,燁燁生輝。
好一個修仙之人,這麽珍貴的丹藥,說給就給,臉眉毛都不帶皺一下。
李頁大喜過望,幫幫就磕頭。
“多謝仙師救我全家!”
“還請仙師多等一會,我要把府裏的現銀搜刮一下,怕是一時湊不齊幾萬之數。”
還是第一次聽人說,在自己家搜刮錢銀的,鄧少鈞搖搖頭:“不用給了,這丹藥就送給你,一切都是看在李菲的麵子上。”
李頁熱淚盈眶,這時又思念起好女兒來了。
眼睛移到手上,兩眼放光,有了這顆丹藥,送給皇上,龍顏必定大悅,他家在皇室的地位更穩了。
看他這樣子,鄧少鈞也有些不解:“王爺,你女兒在金羽宗修道,這後台還不夠大嗎?你還如此小心翼翼!”
“說大也大,說小也小,畢竟不在近前,事急之時顧不上。”
“有女在山,更要謹小慎微,不要讓人總是盯著。人家過於怕你,也不是好事。”
鄧少鈞明白了,涉及到至高權利的時候,家裏就算有個高階修道之人,也不能太放肆。
“此地事了,王爺,我告辭了。”
“啊,你不留一會?”
“不留了,後會有期吧。”
“仙師道號,如何稱呼,我還不知道呢。”
“不必知道,我為李菲而來。”
“吃完飯再走吧?”
“……”
李頁扯著他的衣袖,還想再多留一陣,鄧少鈞隻好土遁離開。
在場起碼上百雙眼睛,突然人就消失了。
哇,這就是仙術!
眾人無不頂禮膜拜。
……
鄧少鈞一溜煙離開了王府,好像辦了一件大事,心裏輕鬆之極,不由自主哼起了歌來。
當然,哼的都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歌。
下山來這一趟,意外給李菲老爸續了一回命,大功一件。
而且,想不到李頁是那種有內涵的混賬王爺,不是真的混賬,深藏不露,全身保命,竟然與鄧少鈞的心境相似,於我心有戚戚焉。
涼國皇室所處的環境,是皇族內部的嚴重惡鬥,人人自危。對皇帝威脅最大的,是品格高尚,深孚眾望,清白正直。
對皇帝威脅最小的,就是那種品行低劣,能被老百姓唾沫淹死的兄弟,所以隻有把自己的形象搞壞,才能活得長久。
李頁深諳此道,這也是一種智慧。隻不過,扮演這種角色久了,可能就真的變成這種角色了。
鄧少鈞能理解他,但不可能欣賞他。隻能說,各有活法。
出了城,慢慢走在官道上。
此時已經是下午時分,進城的多,出城的少。
好在是京城附近,一路都有人煙,五裏,十裏,都有館驛,因此行人還是蠻多的。
走了大概二十裏,忽然看到前麵堵路了。
原來一輛牛車,陷在了泥坑裏,捆綁貨物的麻繩突然繃斷,貨物往前一衝,重重砸在老牛身上,竟然把牛砸成重傷,再也起不來。
這一下,官道堵了一半。
貨主一共趕了十輛車,都是重物,本來就走得慢,這下全停了下來。
貨主憂心忡忡,招呼夥計,準備把貨先卸下來,再把車拆了,把牛從車下拉起來。
貨物都用麻袋裝著,重得很,夥計一邊照看其他牛車,一邊分出人來扛,速度很慢。後麵的車趟不過去,無不罵罵咧咧,貨主隻能一個勁賠不是。
鄧少鈞實在看不慣,讓夥計們都散開,伸出手,裝出很吃力的樣子,把車一抬,移出了泥坑。再用力一拽,把牛拉了起來。
他自覺已經夠低調了,卻不料整條路上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哇,神力啊。”
“這人定是武師。”
“扯吧,武師也沒這麽大力。”
“難道還是個修真?”
“也不大像,修真哪有那麽潦倒,穿的衣服那麽普通。”
……
鄧少鈞沒想到這一下,還是太露了。笑了笑,在眾人的驚異眼神中,往前繼續走。
牛是不能負重了,好在還有備用的牛。
貨主對鄧少鈞千恩萬謝,忙跑上前,邀請他一起走。
孤身一人走路也挺無趣的,與這些見多識廣的商人同行,正好可以了解這個世界,於是欣然同意。
“兄弟,鄙人是桑牧之,涼國一個不大不小的行商,敢問兄弟如何稱呼?”
鄧少鈞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隨便編個假名:“在下叫劉駿。”
“劉老弟,看你天生神力,是習武之人嗎?”
“哎呀,就是一膀子力氣,也不是什麽習武之人。”
“看你樣子不是涼國人士,是來探親嗎?”
“誒,也算是吧。”
“那你這次是想去哪裏?如果你是去秦國的話,那正好順路,與我一同去怎麽樣?”
秦國?鄧少鈞依稀記得,秦國與涼國接壤,出了涼國就是秦國。
想到秦國,又想起了自己認的“生父生母”,還是算了吧,別去那了。
“兄弟,我看你為人挺熱心的,如果你沒什麽地方去的話,不如來幫我幹,願意嗎?”
鄧少鈞尷尬而有禮貌地拒絕。
桑牧之瞄了他一眼,斷定他是探親無門,正需要錢的人,低聲說:“你來幫我跑商,就做我的護衛,每個月給你三兩銀子。其他人才一兩。”
他跑商二十年,閱人無數,絕不會看錯的。
在他眼中,鄧少鈞是外地人,來涼國不管是探親還是訪友,這次定是要離開。從剛才抬起大車的動作,他就看出此人力量遠超凡人,應該是練過的。
這身好本事,不去投軍,當護衛是最好不過。
自己近來生意越做越大,正是需要這等好手的時候。
跑商給的工錢是最高的,如果在商鋪裏當夥計,一個月撐死就半兩。
客觀地講,這個價格很公道,甚至因為他剛才出手幫忙,還加了幾錢人情價。
鄧少鈞想到懷裏那兩千兩銀票,心裏感歎,我是不是就算實現了這個世界的“小目標”?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問他:“桑前輩,你這十車,都是鐵器嗎?”
“對,這次販賣的都是精鐵,拉到秦國去,如果行情好的話,差不多可以掙一半。”
“哦,能掙這麽多嗎?”
“秦國不出鐵,所以利大。當然,那要行情好,一路安全,要是碰上些劫匪什麽的,肯定要打許多折扣。”
“那從秦國回來,你帶什麽呢?”
“糧食,或者布匹,或者秦酒,要看什麽好買。哎呀,我看你挺有眼光的,一開口就問到點子上,你是不是幹過買賣?來跟著我幹,怎麽樣?”
鄧少鈞想到懷裏那兩千兩銀票,心說,這算幹過買賣嗎?
桑牧之並沒有強迫他,見他願意跟著走,很高興,能走一段就走一段,到時再說。
他也是健談之人,走得地方多,話匣子一開,可就關不住。加上鄧少鈞現在對什麽事都感興趣,是個好得不得了聽眾,他的話就更多了,如滔滔之水,一刻不停,足足聊了一個時辰。
……
走了二十裏路,車隊停下修整。
鄧少鈞也停了下來,話癆桑牧之邀請他吃點東西再走路。
突然,身後一團白影,如狂風一般,掠過車隊。
白影中傳來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道友,請留步。”
風定,白影化為一個老者,站在鄧少鈞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