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江阿圓睜開眼，入目就是漫天的紅黑霧氣和瘋狂撕咬在一起的眾數厲魂！
層層疊疊，不見天日。
場麵過於驚悚，她看清的瞬間就立刻閉上了眼睛，覺得自己可能是一次性邁過兩個境界提升太快，生了心魔。
可下一秒她就重新睜開了眼睛。
視線盡頭，一個全身黑袍的身影正趴在不遠處，一動不動。
“是……幻覺吧？”
外麵這麽多厲魂，師兄師姐們應該在全力應付才對。
可為什麽……六師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剛才不是還在和她一起坐著等離魂頓悟嗎？
江阿圓有些慌亂，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跑到了那個趴著的身子麵前。
她蹲下，極輕極輕的碰了下東方竹。
沒有消失，不是幻覺。
“六師兄！”
江阿圓一把將東方竹抱了起來。
東方竹不知道撲在地上多久了，滿麵血汙，頭發被泥土粘的髒兮兮的，許久都沒喘出一口氣，江阿圓摟著他，眼淚瞬間蜂擁而出。
“六師兄？醒醒！我學會了離魂頓悟的法子，可以教你了，你別死啊……”
“咳咳。”東方竹被她狠晃幾下突然咳出，居然真的醒過來了。
……
江阿圓頓時不知道眼淚該繼續流還是收。
東方竹緩緩睜開眼，見江阿圓好端端的，麵色也十分紅潤，居然笑出了聲。
“小師妹，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咳咳咳！”
他一說話就帶出連番狂咳，有血不受控製的被一起咳出，嚇得江阿圓越發沒了主意。
“六師兄，我當然沒事！有事的是你才對。這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會變成這樣？師兄師姐們呢？”
“咳，咳咳咳，有屍骨山的魂嬰修士見咱們趕魂出手搗亂，說來話長，先，別管我，趕緊去看看二師姐，三師姐，還有……大師兄。”
江阿圓連忙將東方竹扶到旁邊碎石上，見他自己取出龜甲撐出護罩，立刻轉身去周圍搜尋另外三位師兄師姐。
從出生以來都沒見過這麽可怕的場景，江阿圓本以為自己走兩步就會腿軟，可每當被厲魂圍繞時，她心底就有股勇氣油然而生，生生堅持了下去。
不能倒，師兄師姐們都還沒找到，她已經是個築魂期的修士了，完全可以自保！
江阿圓忍著害怕和眼淚舉起兩根鐵棍。
心神相通的鐵棍法器立刻在頭頂落下一道白色光罩，將她攏在其中。
周圍的厲鬼厲魂見狀，乖覺的讓開了位置，不再靠近。
江阿圓在南麵一處山坡裏找到了二師姐遲霜。
她本以為看到的六師兄已經夠慘了，可沒想到二師姐更慘。
她一個人倒在最南麵。
兩隻胳膊被盡數捏彎折斷，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攤在耳旁。
不遠處是被劈成了兩半的玉符法器，混著身上的鮮血一起倒在血汙裏，讓人無法想象遭受了什麽樣的痛楚才會變成這樣！
江阿圓的眼淚越發猛烈，偏偏一手撐著護罩一手摟著二師姐，騰不出功夫來擦一擦，不大一會兒前襟就浸的滿是淚痕。
“怎麽會，怎麽會變成這樣，我隻是晚出來了一會兒……”
隻幾個時辰，六師兄就身受重傷，二師姐也雙臂受殘……
周圍厲魂見她心神不穩護罩閃爍，立刻蠢蠢欲動的想要靠近。
江阿圓連忙深吸一口氣喚回神誌，將二師姐背起，送到了六師兄身邊。
然後她在西麵找到了同樣身受重傷的三師姐遲雪和……大師兄的屍體。
江阿圓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將大師兄的屍體背過去的。
他整個人的四肢都被人一節節碾碎，即便是被背著也還是軟踏踏的垂著，像個殘線木偶。
臉頰半麵顴骨凹陷，半麵還殘留著被火灼燒的痕跡，若非身上還穿著茅山宗的道袍，江阿圓根本不敢相信這會是那個一絲不苟連頭發都要紮的仔仔細細的大師兄。
大師兄死了，死得如此……難平。
*
一場趕魂儀式都還沒完成，五個人裏就隻剩江阿圓一個人能動。
她給兩位師姐喂了補魂丹後就無助的跪在了大師兄任山平的屍體旁邊，想要幫他收拾一下，等抬起手，卻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整理。
東方竹見她背對的身子又在不停聳動，想也知道是在哭，長歎一聲。
“阿圓，別哭了，大師兄求仁得仁，已經算是……”
他說到這裏卻再說不下去，緊緊抿住了唇，自己也不受控製的湧出眼淚。
江阿圓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六師兄，就沒有什麽別的辦法嗎？大師兄就這樣沒了，要怎麽和師父交代啊……”
東方竹心緒驟然起伏，又帶出一陣血咳，剛要回話，就見旁邊躺著的遲雪掙紮著睜開了眼睛。
“三師姐！你醒了？”
遲雪隻覺渾身的靈力都被堵塞，沉的手腕都無法抬起，她努力地動了動嘴巴。
“有，辦，法。”
江阿圓聽清了。
“三師姐，你說有辦法救大師兄？什麽辦法？”
遲雪的力氣因為剛才那句話徹底耗光，又歇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吐出四個字。
“清戾，修鬼。”
東方竹聞言一愣。
江阿圓也怔住了。
“三師姐，你的意思是讓大師兄轉成……鬼修？”
遲雪艱難點頭，眼神示意江阿圓看不遠處的黃泉徑出口。
亡魂初逝，都會選擇最近的黃泉徑口入陰間。
可最近的這處黃泉徑出口已經被那魂嬰修士一掌劈開，隻出不進。
再加上周圍的血煞絕殺大陣攔截了所有想要離開的遊魂強行厲化。
也就是說。
大師兄的魂魄還在這裏。
對於修道者來說，魂在人在，任山平的魂魄沒入黃泉徑，就不算徹底死亡。
雖然鬼修在驚嵐界一直為人所不齒，大多數鬼修也都是窮凶極惡之徒，可一個鬼修的好壞，不該是功法決定的。
江阿圓想通後就振作起來。
“三師姐，我該怎麽做才能找到大師兄的魂魄？戾氣該怎麽清？你教教我，我很聰明的，一定可以做到的！”
她努力忽視著周圍蠢蠢欲動的厲魂，手裏卻不自覺的捏緊了兩根鐵棍，見兩位師兄師姐都懷疑的看著自己，她勇敢的挺起了胸膛。
心裏其實還是虛的。
她幾個時辰前才學會運轉靈力，半刻鍾前才到了築魂初期，簡直就是個轉正後被強行空降到重要部門的小白。
可眼下師兄師姐們都身受重傷，隻能靠她。就算什麽都不懂，她也得足夠自信，讓自己成為師兄師姐的依靠！
江阿圓越發堅定了眼神，看向遲雪。
遲雪已經沉默許久，似是在思索，又似在猶豫。
見東方竹等著自己，眼帶肯定，終於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讓，小師妹，試試。”
東方竹這才接過話頭。
“小師妹，三師姐撐不了太久，法子我也會，我來教你。”
如果是昨日，東方竹寧願等自己恢複體力後再來尋魂除戾，可幾個時辰前親眼見識過江阿圓的逆天天賦後，他就覺得自己可以大膽些了。
以小師妹的悟性，試試並無不可。
甚至可能會比預期的好很多。
“小師妹，你把大師兄的法器準備好，按照七星召魂陣的陣基插到正東、正西向。”
雖然四周黑霧彌漫，可憑著手裏的兩根磁極鐵棍，江阿圓立刻便確定了正東和正西方位，將兩麵灰色幡旗插了下去。
遲雪和東方竹見狀，都眼帶讚許。
小師妹的修為是弱了些，可功底卻很紮實，也許靠她多嚐試幾次，真的能成功。
“再分別取大師兄精血一滴、衣裳一件、天發一縷，足甲一毫，按照七星位擺在正南、正北、西南、西北位。”
江阿圓依言拿回了衣服、頭發、足甲，輪到精血時猶豫的回頭看了眼東方竹。
見他肯定點頭，這才忍著害怕朝大師兄的胸腔狠狠一按。
精血也取到了。
“七星擺好後，你站搖光位，以靈力引動陰氣，依次輪過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切記要控製好靈力和陰氣的循環，力求能夠成環！”
江阿圓認真點頭。
“放心吧，六師兄。”
拿捏分量這種事兒，難不倒她這個科研人員，要不然也不會第一次就能順利進入靈力周天，開啟離魂頓悟了。
江阿圓沉下心，將心神全部浸入丹田中，然後探出第一縷靈力凝到天樞位。
七星有靈，她的靈力一到位置，周圍的陰氣就不受控製的被吸引了過去。
江阿圓發現靈力引來的陰氣劑量並不規律，連忙一心二用的分出靈力疏導湧來的陰氣。
要想在七星位留下合適的陰力，達成循環，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可當她引動靈力到達下一個星位時，卻發現引動來的陰氣和第一次完全不同。
這個時候想要梳理陰氣，需要耗費大量的靈力。
得找到規律，節省靈力，不然還沒到最後一個星位，她的靈力就先耗光了。
江阿圓開始瘋狂心算。
如今是鬼七月，如果這裏的地心引力和記憶中的相差無幾，那麽這兩次引來的陰氣其實還是有跡可尋的……會是猜想的那般嗎？
她眼中閃過篤定，試探著在下一個天權位增大了三倍靈力導入。
隻這一下，周圍的陰氣登時被大量吸了過來，可在陰氣穩定後，留下的卻剛好和前麵三個星位的一樣多。
一絲銀灰色的線條，終於從天樞而起，慢慢的順著陰力蔓延走向天璿、天璣。
東方竹難掩激動，連忙提醒。
“小師妹，就是這樣！不要停下來，七星召魂陣要七星首尾相連，陰氣不絕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江阿圓輕輕點頭，不敢分心答話。
在探入玉衡位時，她又減少了二分之一的靈力灌入，明明減少了靈力，可湧過來的陰力卻猛然加大。
江阿圓心念一動立刻知道自己計算有誤，見那一絲銀灰色的連線放慢了速度若有似無，她連忙卸掉三分靈力。
這下終於對了。
陰力穩定增加，那絲銀灰的線再度清晰起來，重新朝玉衡位蔓延過來。
原來是正逆的倒式，微積分裏最簡單不過的公式！
江阿圓重現篤定，再出手時徹底沒了猶豫。
開陽位需要五倍靈力，搖光位，隻需要……一絲！
在江阿圓將最後一絲靈力注入到自己所站的搖光位時，銀灰色的連線終於從七星首位的天樞蔓延至星尾搖光，形成了一條首尾相接的陰力循環。
七星位上屬於大師兄的幾樣東西被陰力籠罩著開始緩緩升空，朝周圍蕩出一層層漣漪。
七星召魂陣，陣成！
*
漣漪透過血煞絕殺大陣內層層廝殺氣息，終於漫過了其中一個正靜立在角落裏的黑霧厲魂。
這隻厲魂明顯比周圍的新生厲魂要強大，站在那裏許久，都沒有厲魂敢靠近吞噬。
漣漪一層層拂蕩過他的魂體，在第七層漣漪掃過他時，這隻厲魂終於一動，緩緩朝江阿圓擺出的七星召魂陣飄了過去。
“成了！”
遠遠瞧見一隻渾身黑霧的厲魂獨自飄過來，東方竹和遲雪立刻知道這就是大師兄的魂魄，他們兩個彼此對視，眼中都是驚喜。
原本以為小師妹還得試幾次才能成事，沒想到才第一次起陣就成了，不僅如此，還無比順利的引到了大師兄的魂魄！
“大師兄身上的戾氣雖重，但瞧著應該還沒有吞噬陰魂，來得及！”
東方竹忍不住眼含熱淚，等那隻厲魂終於飄進七星召魂陣內他立刻將準備好的引魂陣陣盤朝江阿圓扔過去。
“小師妹，把大師兄的魂魄接到引魂陣裏，先清外戾！”
“好！”江阿圓應和一聲，轉身就接住了飛來的陣盤順勢往前一拋！
陣盤落時，剛好砸在了任山平的魂魄腳下。
“嗡！”
引靈陣起！
任山平的厲魂被引魂陣內獨有的清戾白光罩停，周身黑霧立刻開始變淡，沒一會兒就隱隱露出了生前模樣。
一襲藍袍，束發端正，眉目溫和。
是他們的大師兄。
江阿圓瞬間酸紅了眼眶。
可就在這時，西麵黃泉徑所在的方位突然轟隆大震，數道白光接連而起衝向半空。
東方竹忍不住驚呼出聲。
“遭了，黃泉徑裂，是陰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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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魂嬰老妖怪，又來了陰差，小師妹亞曆山大啊！
這次必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