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陸征的話挑不出半分毛病。


  他站得筆直,陽光落在蜜色的肌膚上,襯得人格外有氣質。


  女孩兒盯著他看了許久,笑著說:“成吧,祝你們幸福啊。”


  隨後越過他,跟隨著人潮走去,最後隱匿於人潮之中。


  “知恩姐,你喜歡這種啊?”周芙忽然湊過來低聲問,嚇得許知恩往後一仰,人差點從高架上摔下去,幸好有扶手這才穩住,聽她這麽說也不敢再看陸征的方向,而是順手甩了一坨水泥上牆,看似漫不經心地抹牆,“你想嚇死人啊。”


  周芙嘿嘿一笑,“怎麽可能?我就是見你看得太入神了。”


  “喜歡看戲還不行?”許知恩手上的動作不停,心裏還在想:他看見了嗎?

  “行啊。”周芙給她遞東西,“但你的眼睛很明顯就在那個男生身上呀,是不是被年輕貌美的男大學生給勾走了魂?”


  許知恩:“……”


  她手裏剛換了小鏟,小鏟上還有水泥,於是她的小鏟杵在周芙麵前,“我看你是不是餓了?”


  周芙:“啊?”


  “吃點兒?”許知恩的兒化音是間歇性的,說起來不太標準,但又很認真,“這泥不錯。”


  周芙:“……”


  周芙立馬求饒,“知恩姐,我錯了,我就是口嗨一下嘛。”她小心翼翼地撥開小鏟,“站這麽高,你要是為了揍我摔下去,那我就是工作室的罪人啊,我以死都不能謝罪的,你要多保重。”


  許知恩輕哼了聲,扭過頭繼續工作,不過餘光往後瞟了眼,那裏已經沒了人。


  不知為何,陸征走了這個認知讓她有點失落。


  就這麽走了?


  也不打個招呼?

  等腦海裏閃過這種念頭的時候,她又歎了口氣。


  真是什麽都敢想,要打招呼了多尷尬啊。


  不過他之後都沒聯係過她,難道覺得她給留的錢傷自尊了?

  許知恩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工作,周芙則和她搭話,“知恩姐,你剛才看那個男生有點帥哎。”


  “啊?”許知恩皺了下眉,“哪個?”


  “就被告白的那個男生啊。”周芙震驚,“你不會吧?沒看清人家長相?那你看那麽久。”


  許知恩用餘光瞪她,“說了那是在看戲。”


  周芙敷衍地:“哦哦。”


  “話說回來,那男生是真的好看。”周芙認真地說:“氣質好,說話也慢條斯理的,就連拒絕人都溫柔。”


  許知恩沒搭話,不過她想,這男孩兒確實溫柔。


  “知恩姐,我們中午吃什麽?”周芙又換了話題。


  “不知道。”許知恩說:“一會兒點外賣吧。”


  “齊星辰說中午可以帶我們去吃食堂。”周芙說:“我總感覺他對你有點意思。”


  許知恩皺眉,“什麽?”


  “他喜歡你唄。”周芙笑道:“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對勁兒。”


  許知恩:“……”


  之後許知恩沒再理她,專心工作。等到十二點多,齊星辰姍姍來遲,不過是一路小跑來的,額頭上都出了汗,“許老師,可以吃飯了。”


  “沒有我嗎?”周芙一邊從上邊下來一邊吐槽,“怎麽就喊知恩姐?”


  “啊這。”齊星辰稍有些尷尬,站在原地不知該怎麽解釋,周芙也懶得為難他,“算了,知恩姐懶得下來,我們點外賣了,你自己吃吧。”


  齊星辰撓撓頭,“不好意思啊,我來遲了。”


  “沒事沒事。” 周芙說:“走吧,帶我去奶茶店,我去幫知恩姐買奶茶。”


  周芙和齊星辰並肩走遠,許知恩這才靜下心來繼續做事。


  不過手上在做事,腦子裏卻還在想陸征,原來他還是個學生啊,經貿大學的高材生,學習應該不錯,在學校裏還蠻受女生歡迎的,不過以他的年紀,應該讀研究生了吧?或者是大四?


  許知恩猜不到。


  正思考著,忽然有人喊:“知恩姐嗎?”


  許知恩手上動作一頓,低下頭看,是個白白淨淨的大男孩兒,背一藍色雙肩包,細碎的劉海兒垂在額頭,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是很清俊的長相。


  許知恩從腦海裏搜索了一圈也不記得自己還見過這個人,於是她斟酌著問:“我們……”


  “我是沈渡。”對方先開口做自我介紹,“以前在青宜,王阿姨還給我家送過青團,我還用過你的舊課本呢。”


  許知恩從記憶裏抽絲剝繭,幾秒後終於把人和名字對上了號,“是小學霸啊。”


  沈渡是她們那一片,不,是整個青宜的學霸,高考693分,市理科狀元,然後考到了北城來,不過後來他們家舉家搬遷了。兩家雖然隔著三條街,但許知恩跟他家不熟,因為她年紀稍長些,平常又喜歡跟比自己年紀大的人一塊玩兒,所以對沈渡的認知也就是個鄰居家的小學霸。


  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見到他,倒也是意外之喜。


  他們很多年沒見,沈渡竟然能認出她來,她還穿著哆啦A夢的工作服呢!


  見到老熟人,許知恩手頭的工作自然要放放,她喊沈渡扶著折疊梯,一步步穩當地下來,一邊脫工作服一邊問:“你在這邊上學?”


  “嗯。”沈渡說:“保研了,現在研一。”


  “挺好啊。”許知恩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樣,“你爸媽呢?”


  沈渡錯愕了兩秒,然後低斂下眉眼說:“都在北城,還不錯。”


  “我記得你有個妹妹,她幾年級了?”


  “高二。”沈渡說:“也在北城讀書。中午了,知恩姐,你不吃飯嗎?”


  “吃啊。”許知恩笑笑,“我同事去幫我買奶茶了,我們還點了外賣,本來打算就地吃的,現在遇見你,正好一起找個地方吃,這陽光太毒,看起來中午不能幹了。”


  “可以啊,去我們學校食堂。”沈渡熱情地邀請,“我請客。”


  “姐姐請。”許知恩拍了下他的肩膀,“從你上大學以後我們就沒見過了吧,想不到你現在變好看了,還外向了一點。”


  她記得沈渡以前不管什麽時候都伏案讀書,她去他們家時,他一個人坐在房間的窗前,不管外麵吵成什麽樣,他都能安靜讀下去書,那會兒大家都說他就是個讀書的料,果不其然,在巴掌大個小縣城讀出個理科狀元。


  那會兒瘦瘦小小的一隻,跟誰都話少,偶爾一些比他年紀大的女孩兒逗他一下,總能看到他臉紅。


  這會兒還會主動跟她打招呼,甚至邀請他吃飯,眼裏都閃動著見到老熟人的欣喜。


  她和沈渡沒聊多久,周芙就拎著兩杯奶茶過來了,看她和男生站在一起,朝她瘋狂眨眼,然後八卦兮兮地問:“這位是?”


  “我老鄉。”許知恩介紹道:“我們那兒的狀元,乖巧的小學霸沈渡。”


  周芙立馬伸出手,“你好,我是周芙,你可以喊我泡芙。”


  “你好。”沈渡往出伸的手都在抖,周芙湊在許知恩身邊低聲說:“你這個鄰家弟弟好害羞啊。”


  許知恩拍了她一下,讓她別這麽口無遮攔。


  三人一起去的食堂。


  經貿大學的食堂很好,每一層都是不同類型的飯菜,沈渡直接請她們去吃五樓的自助,在付賬時許知恩還是搶著付了錢,沒讓他刷飯卡。


  沈渡站在原地拿著飯卡不知所措,許知恩把他飯卡塞到書包裏,“行啦,姐好歹是工作了的人,請你吃個飯還是可以的。”


  “那一會兒……”沈渡正思索著要請她做點什麽來還回去這頓飯,結果許知恩說:“一會兒我還要工作,你得上課吧?好好學習。”


  沈渡的話都被噎了回去。


  這飯吃得不算尷尬。


  畢竟沈渡本來就話少,許知恩一向也習慣了在飯桌上不說話,隻有周芙一人愛唱獨角戲,沈渡都會嗯幾句。


  這餐飯吃完,許知恩還和沈渡加了微信,沈渡說看她站在梯子上幹活兒,那姿態和小時候許叔叔去他家裏幫忙蓋新房的樣子很像,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


  聽他提起父親,許知恩又笑笑,“就是因為我爸,我才覺得這工作很有意義。”


  “我也覺得。”沈渡朝她豎大拇指,“知恩姐,你真厲害。”


  兩人又寒暄了一陣,許知恩說有空去拜訪他父母,沈渡恍惚了幾秒後才勉強笑著應下,然後沈渡回宿舍,許知恩和周芙去了學校這邊給安排的休息室。


  休息室裏隻有兩張簡單的床,床板很硬,鋪著一個床墊,睡上去還硌背,但周芙不知從哪找來了褥子,鋪在上邊還勉強能躺。


  許知恩有一點小潔癖,所以她在來之前都帶了一次性的床單和枕頭,這會兒躺在上邊閉目養神,但隻安靜了不到五分鍾,周芙翻了個身便道:“知恩姐,你知道嗎?”


  許知恩想都沒想:“我不知道。”


  “你知道嗎”這幾個字幾乎是周芙在說八卦時的專用句式,但她要說的八卦,許知恩怎麽可能知道?


  況且,許知恩就算沒有知道的欲望,她也會講的。


  所以許知恩每次都建議她直接講,但她總喜歡製造一點兒懸念。


  “你那個鄰家小弟弟在學校裏是個風雲人物哎。”周芙激動地說:“他不是你們青宜的。”


  “什麽鬼。”許知恩嗤笑,“我從小看他長大的,我爸以前還幫他家蓋過新房子,就他家那房頂,我爸修過三回,你跟我說他不是青宜的?他爸叫沈育青,家裏行三,大家都喊他沈三兒,他媽做的年糕是出了名的粘牙,吃一口讓你半小時說不上話。要不是我比他大,估計得讓我倆定個娃娃親,你跟我說不是青宜的?開什麽玩笑呢。”


  她語速不快,不疾不徐地說完,然後翻過身背對著周芙,“沒事兒少聽八卦,都假的。”


  “不是。”周芙急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


  “他好像不是沈家親生的。”周芙說:“據說他是北城一個富豪的兒子,而富豪的兒子大學還和他一個班,因為富豪的兒子受了傷要輸血,但血型很特殊,這才牽扯出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最後發現是這兩人錯換了人生。也就是說,這弟弟不是青宜的,那個富豪的兒子才是。”


  周芙說完以後還坐起來,“我說清楚了嗎?”


  許知恩:“……”


  很清楚。


  但她不知道這事兒是怎麽做到讓隻來了兩天的周芙知道的?


  她都不知道!

  “好狗血啊。”周芙說:“我以為隻有電視劇裏能看見這種情節,沒想到現實裏都有。”


  “這也正常吧。”許知恩倒沒什麽反應,她隻是覺得沈家父母應該很難過,養了這麽多年的理科狀元竟然不是自己家孩子,“之前新聞上不是還經常報道錯換人生二十多年的事兒嘛。”


  “所以藝術來源於生活。”周芙嘖了聲又躺下,“知恩姐,你應該跟他定個娃娃親,現在就是豪門兒媳了。”


  許知恩:“……”


  “知恩姐。”周芙見她不回應,試探著問:“睡著了嗎?”


  許知恩沒回答。


  周芙自顧自地說:“你長得這麽漂亮,嫁豪門還是綽綽有餘。”


  許知恩聲音輕飄飄地傳來:“少看點言情小說吧。”


  真當豪門好嫁呢?

  她倒是找了個有錢人,那又怎麽樣?

  滿腦子的算計,血都是冷的。


  傅景深的那些富二代朋友們她也見過幾個,就沒見哪個男的把顧家作為首要目標的,常掛在嘴邊的也不過四個字——玩玩而已。


  誰陪他們玩啊。


  沒意思。


  起碼許知恩覺得沒意思。
-

  午覺睡得還算舒服,許知恩一覺醒來已經三點多,周芙已經離開了休息室。


  她去工作的地點看,周芙已經把準備工作做好了,拿了個小鏟整理下邊沿縫那一塊兒,她換上衣服又開始忙碌。


  學校裏仍是人來人往,許知恩上上下下地忙,都沒心思想其他的。


  一直到太陽西沉,夜色將暗,學校裏的路燈同時亮起,為這些灰色的建築物平添幾分光亮,許知恩才停下手。


  她喊周芙,“芙芙,收拾東西,今天結束啦。”


  周芙癱坐在地,“好。”


  兩人蹲在那兒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討論,以後還是要多招幾個男孩兒,這樣在做體力活的時候不至於全讓女生來。


  晚上的大學校園仍舊熱鬧,路上有情侶、有落單的,各色各樣的人都有。


  許知恩和周芙挽著胳膊走到學校西門,許知恩朝她揮揮手,“我就不送你啦,打個車回去,我報銷。”


  “好嘞。”周芙叮囑她,“你路上開車小心啊。”


  許知恩站在原地看她打車離開,然後站在原地低下頭望著自己的影子發呆。


  這一天太累了,渾身上下都疼,很久沒有這麽高強度地工作過,她入這行時就跟了傅景深,又常把他放在第一位,所以在他回家前總會收工,因著這事兒她師傅常戳著她腦門說她戀愛腦。


  這會兒她師傅要知道她跟傅景深斷了,估計也得開瓶香檳慶祝一下。


  她腦子裏亂糟糟的,沒什麽特定的事情想,就是隨意地發散思維,讓自己的身體歇一下。


  但沒歇多久,麵前忽然多了一朵花,她仰起頭看,是個有些黑的男孩子,笑起來能看到一口耀眼的白牙。


  她不認識,於是往後退了半步。


  “認錯人了吧。”許知恩禮貌地說,但忙了一天,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沒認錯。”男孩兒把花往她麵前遞,“美女,我看你一天了,晚上一起吃個飯唄。”


  許知恩皺眉搖頭,“不好意思,我……”


  說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


  “有約了”這幾個字在看到不遠處的人後收回,她變了語調,帶著幾分散漫地回答:“我有男朋友了。”


  男孩兒愣怔,許知恩盯著他笑,但目光卻是瞟向不遠處的,慵懶又散漫,“我男朋友一會兒來接我,謝謝你的喜歡,但不必費心思了。”


  男孩兒手裏的花有些尷尬地收回去,他朋友碰了下他胳膊,“都說了,這麽漂亮的姐姐怎麽可能是單身?行了,努力過也算成功,下次吧。”


  男孩兒和他朋友一起走遠。


  許知恩卻站在原地,和陸征隔著一條馬路相望。


  他穿著一身灰色的運動裝,黑色雙肩膀卻隻背了單肩,在路燈下站得筆直,蜜色肌膚在昏黃燈光下還帶著幾分誘人,不知怎地,許知恩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的場景。


  莫名其妙地,她咽了下口水。


  遙相對視十幾秒後,陸征率先走過來,他先溫聲問:“工作結束了?”


  許知恩點頭,“是。”


  不知為何,許知恩忽然鬆了口氣,而且把自己一直背著的包遞了過去,裏邊有她的工具,還蠻重的,陸征也順手接過,還拿在手裏掂了一下重量,正想說什麽,許知恩的手機卻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她猶豫兩秒還是接起來。


  “許知恩。”傅景深那熟悉的低音炮隔著聽筒響起,“你可真……”


  話還沒說完,許知恩就掛了電話,而且麵無表情地把那個號拉黑。


  晚風把她隨手紮起來的頭發吹亂,她把手機放到兜裏,順手將散落的頭發掖到耳後,仰頭看向陸征。


  陸征也正好盯著她看,四目相對,陸征忽然勾起一抹笑說:“姐姐可真能招蜂引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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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大家久等了。


  因為三次元的一些事情影響了心態,這幾天努力在調整,今天開始恢複更新。


  今晚零點前還有兩更掉落,明晚九點更新萬字v章,多謝支持,這幾天的章節評論都有小紅包,既是抱歉也是感謝。


  (v後不管多難,一定不會斷更,我個人也很討厭斷更的行為,但當時煩躁又難過,確實什麽都寫不出來,真誠地向每一位追文的讀者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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