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老僧廟
天上星星漸淡,月色迷蒙。蟲鳥叫聲此起彼伏,晚上是屬於它們的。
李朝陽雙手駛著一條小船的木槳行向陸地,嘴裏跟著蟲鳥哼唱,前方燈火通明,而這一方月色水河,波光粼粼,水劃過木槳激蕩的聲音令人陶醉。
城東老僧破廟?大晚上的,小乞丐約我去那幹嘛?
此時,小乞丐正靜靜蹲坐在破廟中手提木棍,棍上幾隻燒雞被地上柴火烤得外焦裏嫩,而旁邊的灰炭隆得老高,像是火已經燒了老久。隻見他時不時吸吸鼻子,擦擦額頭。
廟雖破,可一尊三丈高的大石像卻威風八麵,雕刻的眼睛中透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傲然。
突然小乞丐眼神一轉,朝門外看去,眉頭微皺了起來。收起了手中之物後,朝火堆一揮手,閃身入了石像之後,廟內漆黑一片。
不一會兒,有兩人緩緩走到廟中,是一個老嫗和一個青年。
青年手中拿著夜明珠之類秘寶,將整個破廟照得有如白晝。
老嫗皮膚褶皺,花白的頭發有些淩亂,手拄著龍頭拐杖,一進門看了一眼地麵後,神念便如潮一般鋪展而開。
片刻後,似沒發現任何可疑痕跡,便認真的端詳起眼前的石像。
“風兒,向石像磕三個頭。”
老嫗沙啞的聲音響過後便隻聽到青年跪地叩頭聲響。
青年叩完頭便默立在老嫗身後,半晌,老嫗將從石像上的眼光收回,轉頭看向青年,溫和道:“風兒,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讓你向他下跪?”
“師傅說過,不該問的不要問,也不能問。”青年臉如刀削,額前兩縷黑發擋住了他低垂的眼睛,麵無表情,但是眼中深處的光芒就像他左手中未出鞘的寒刀一般,期待著敵人的鮮血澆灌。
老嫗也不在意,自顧的說道:“這叫老僧廟,卻供奉著一尊殺伐天下的劍聖。你的名字叫作流風,你可知這尊石像本人喚作什麽?”
流風豁然抬起了頭,目光堅定的看向老嫗,卻是仍然沒有發聲。
“他便是你父親,流雲劍聖。”
流風將目光緩緩移到石像身上,片刻後,自己身上的氣激忍不住的鼓動不安,如一把把鋒利無比的刀割向四周。
“為何他的石像會豎立在這裏?老僧又是怎麽回事?”
“當年……”
“哎,何必呢?當年種種已經過去,何必在孩子心中留下仇恨!蘿夢兒,想不到,十五年不見,你的氣血已經枯敗至此。”疲散的聲音在這區域響起,一道人影憑空出現,是一個老乞丐,披散淩亂的黑發間夾雜些許灰白。
他的出現,老嫗似早有想到,目光複雜的看著老乞丐,道:“該還的,遲早要還。十五年了,那人卻還高高坐在皇坐之上,享盡世間榮華,你莫不要忘了當初是誰帶我們走出妖獸林?當初是誰不顧自身安危一人獨擋獸人大潮?又是誰不念兄妹之情,在他晉升聖位時發動偷襲,又在他隕落後抄他家族,讓他一族僅剩幾人在外孤苦飄零?”
老乞丐負手而立,眼睛盯著石像,似懷念往昔。耳邊聽著老嫗喋喋不休的抱怨,始終沒有答話。
“這是他的兒子,你知道我的意思。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繼續守著他的雕像,慚愧至死。”
老嫗言語激動,身軀都因憤恨而輕微顫抖。
“他是怎麽死的?”
流風緊握著刀的左手青筋必現,右手中發光的珠子似也出現了裂痕。
老乞丐回過身來認真的打量著流風,點了點頭,自語道:“像,真像。”
“我問,他是怎麽死的。”
老乞丐渾然不介意,暗自歎息道:“為了你母親,也為了天下蒼生。”
老嫗陰惻惻的怪笑道:“天下蒼生,也對,皇帝就代表蒼生,皇帝的意誌就代表蒼生的意誌。”
老乞丐像是對老嫗的性情早已習慣,轉開話題道:“風兒,關於你父親的遺物,明日早晨你來此處,我親帶你去取。”
“哼。”老嫗似聽到了想要的滿意答複,瞪了老乞丐一眼後對著流風道:“風兒,我們走。”
“哎!”老乞丐又端詳了石像一會後,消失不見。
廟中從新歸於寂靜,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小乞丐從雕像後翩然現身,神情古怪的仰頭看著雕像,聽到從門外傳來小乞丐,小乞丐的叫喊聲後,小乞丐嘴角勾起。
李朝陽在城東兜兜轉轉,好不容易找到破廟,門外上歪著的匾額上還真是書寫著有家老僧廟,蛛網密布的,好不惡心。
得到小乞丐的回應後,李朝陽嘟囔著哪裏約不好,偏偏這麽難找的地方,看來小乞丐對乞丐這一吃香行業情有獨鍾。
“你等很久了嗎?”舉著照明用具,李朝陽環顧四周,隨口一問。
“嗯,剛看了一出好戲,對了,你跟我來。”
小乞丐也不廢話,牽著李朝陽的手就朝石像走去,扒開石像底部一人高的叢生雜草,卻見石像雙腳踝處有一根石製鎖鏈,鎖鏈上有一凹槽。小乞丐將帝令安插在上。
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不再是那尊氣勢淩人的流雲石像,而是一尊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老和尚像。
“這是?”李朝陽目瞪口呆,看著眼前的變化,雲裏霧裏。
“老和尚啊,門外不是掛著老僧廟嘛。”
“我的意思是,怎麽剛剛好好的其他人就變了。”
“這廟有上千年之久,不是變了,是它本來的麵目,隻是一直處於廢棄狀態,裏麵有一件世人不知道的靈性寶貝,隻是後來不知為何在這裏推翻了原來石像打造了這尊石像,那寶貝的守護靈怒而幻化成鎖,將這尊石像禁錮。”
“這守護靈報複心還真強,禁錮個泥土有啥用!”李朝陽不屑嗤笑。
“你別小看這寶貝的守護靈,禁錮住了他的雕像,即使這雕像的主人已經故去,他的靈魂也將受到鎖鏈的禁錮,這和詛咒的意思差不多。”
“我,我,不是……”
李朝陽嚇了一跳,震驚的看著小乞丐,語無倫次。
“放心吧,我有鑰匙,將它解開就沒事了。”小乞丐笑嘻嘻說道,想到剛聽他們的對話內容,這倒黴的流雲也是個可憐人,死了也平白無故被禁錮十多年,要是他想到關心他的人因為懷念他而選錯地址為他塑了雕像,會是怎樣一種心情,是愛還是痛?
“朝陽哥哥,你將神念輸入這老和尚雕像中試試機緣。”
“你怎麽知道我衍生出了神念?”李朝陽更加迷惑了。
“朝陽哥哥用神念不止查探過我三次,哼,別以為我不知道。”小乞丐不禁臉有點發燙,雖知道他的神念被自己秘寶阻隔在外,但心裏滋味仍然很怪異。
“那個,嘿,這個。好了,我試試吧。”
李朝陽岔開話題,閉上眼盤腿而坐,一縷神念向老和尚眉心匯去。
小乞丐取出燒雞放在鎖鏈旁,隻見鎖鏈開始糯動,不一會兒變化成蛇,一口將燒雞給啃食。
一隻,兩隻,三隻……
原來,小乞丐準備的東西卻是為了它而服務的。
“你這個渡靈缽,老和尚雖上千年沒去化過緣了,想不到你現在墮落到連葷也吃。你混得到底得有多慘哪!”
李朝陽的神念一入老和尚眉心,來到一片金色的世界,兩旁上萬尊佛閉目盤坐蓮花台之上,口頌真經。
聽得經文,李朝陽內心澄清,無喜無悲,一片祥和,仿佛也化身一尊古佛一般,自然而然的跟著盤坐起來。
“咦,朝陽哥哥怎麽渾身冒金光?明明上次我進去那群禿子在那喋喋不休吵死人,把我趕出來了。”
小乞丐心中疑惑,但看李朝陽臉上無喜無悲的神色,不像有什麽危險,隻是心中莫名有了不安。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整齊而又祥和的夢幻聲音,滋潤萬物的言語在李朝陽心中流淌。
“有為法!有為法?無為法呢?又是誰的法?”李朝陽武魂中的黑炎暴動,祥和、寂靜變得暴躁、嗜血。
入耳的一句句佛語的每一個字都如同蠟燭一樣被消融。
李朝陽麵目猙獰,渾身又黑光大盛,恐怖的力量宣泄而出。
鎖鏈幻化的小蛇竟露出驚恐神色,立馬化成原型鐵缽。
“怎麽回事?朝陽哥哥快醒醒,快醒醒。”
小乞丐急了,身手去觸碰李朝陽。
隻是還沒有觸及,從她身上飛出一張銘牌,幻化成一個人影,一樸素中年男人,本是不怒自威的神情卻如臨大敵一般,一手震退小乞丐,自己反被黑光焚毀吸盡。
遠在萬裏之外的一座小島,一中年男人口吐鮮血,臉色瞬間蒼白無比,身軀癱軟無力。
“師傅。”一群弟子緊張的看著眼前男人。
“無妨。武大,去奧斯萊帝國皇城,將小姐帶回來。”殘留在男人眼中的驚駭還沒有散去。
李朝陽渾身皸裂,快到破碎邊沿,另一武魂九彩神樹搖動著枝葉,將黑炎牽扯而回。周身黑光隱而不見。李朝陽卻昏迷不醒。
小乞丐眼神驚駭,心中後怕不已。老僧石像自然碎了,而李朝陽看似正常的昏迷。
他狠狠咬了咬牙,一把抄起李朝陽和聚靈缽飛身而去。
老僧廟中,又恢複了平靜,隻不過,再也沒有老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