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清光寺並不遠，就在城外三四十裏處。
隊伍行了一個時辰，明子晴便讓大家停下休息片刻。
隨後，明子晴下馬走到馬車旁邊，“繡兒姑娘，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你說說。”
馬車內，肖敏很奇怪，“明子晴，你有什麽話要單獨和繡兒說？連我都不能聽？該不是說我的壞話吧？”
錦繡笑了，“放心，不管他說什麽，一會兒我都告訴你。”
於是，錦繡下了馬車，和明子晴兩人走到了稍遠處。
“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明子晴沒有繞彎，開門見山道。
這幾日的事情，明子晴看得清楚。錦繡做了這麽多，就是為了今日出城。
不得不說這一招很厲害，既離開了明府，又出了蜀城。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雖然最近這些事情，明子晴明明心裏清楚，卻沒有阻止她，甚至今日還配合她出城，可錦繡也不敢完全信任明子晴。
明子晴也沒有追問，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這次離開，你把敏兒也帶走。”
“我是有這個打算。隻是……你舍得讓她走嗎？還是說，她留在這裏，你都無法保護她嗎？”
錦繡看得出，肖敏和明子晴雖然成婚時間不長，但是已經有了感情。
而肖敏，其實很喜歡明子晴。
“我自然舍不得她，可敏兒在這裏舉目無親。而我也不會長時間留在蜀縣。想回到陳留，她會過得舒心一些。”
錦繡點頭，明子晴這番考慮處處為肖敏著想，也不枉肖敏對他的喜歡了。
“我會帶她一起走的……還有一點時間，你去跟她說幾句話吧。”
錦繡把馬車留給夫妻兩人，她去騎馬了。
明子晴看著馬車，遲疑了許久，才爬了上去。
見到上馬車的人是明子晴，肖敏一愣，“怎麽是你？繡兒姐姐呢？”
明子晴勉強一笑，“敏兒，有些話我要對你說，你一定要冷靜，也一定要按照繡兒姑娘的安排去做。”
見明子晴說得這麽嚴肅，肖敏有點緊張，“怎麽了？”
“繡兒姑娘要帶你一起回陳留。”明子晴道。
“……回，回陳留？”肖敏錯愕。她之前從沒想過要回陳留。
“如今兩家的形勢你也清楚。你不能留下來。”
肖敏眼淚頓時留下，“你想我走？我們，我們不是夫妻嗎？”嫁人了，她難道不和夫君在一處嗎？
明子晴抿著嘴，從袖子裏掏出一張紙，“這是和離書。回了陳留，你重新開始。”
肖敏不可思議的瞪著明子晴，“你給我和離書？！你竟然敢？！”
“敏兒，你心裏清楚，這是最好的辦法。留在我身邊，你隻會受苦。可回到陳留，你依舊是尊貴的肖氏之女。”
“我不要！”她低聲痛哭，“我不要！”
“敏兒，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不要哭了好嗎？跟繡兒姑娘回陳留……今生是我欠了你，雖然我從不信這些，可若是真有來世，我一定會補償你。”
肖敏哭著不做聲。
明子晴心中不是滋味，可他別無選擇。把肖敏留下，那他就太自私了。
“或許，等到天下安定那一日……我們會再重逢。”不忍見肖敏如此絕望，明子晴說道。
其實他心裏明白，肖氏和明氏結盟一旦破裂，那就是你死我活。他和肖敏，注定再無可能了。
“是嗎？”肖敏抬頭，“那，那你會等我到那一天嗎？”
明子晴點頭，“我會的，我保證。”
即便沒有可能，他也願意一直等著。
等到了清光寺，肖敏下馬車的時候，錦繡發現她眼睛都紅了。
“敏兒，走吧我們去上香。”
錦繡握住肖敏的手，肖敏點點頭，回頭看向明子晴。
肖敏心中悲痛，她和明子晴這一別，這一生還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見了。
她舍不得離開，可明子晴說得沒錯。
留下，她會更痛苦。
若是明氏和肖氏結盟破裂，她留在蜀縣便如同犯人一般，弄不好還會成為人質。
回到父兄身邊，她還可以過以前一樣的日子……隻是，她再也沒有了從前那般無憂無慮的心境。
因為她心裏有了不舍之人。
“敏兒，上去吧，我就在寺外等你們。”
明子晴衝著肖敏一笑。
他不帶兵進清光寺，也是為了給錦繡他們逃跑提供機會。
“嗯。”
肖敏回頭，眼中含淚，和錦繡一起走進了寺廟。
兩人一路走進寶殿。
隨後，一名和尚不知從來冒出來，“兩位小姐，請隨我來。”
錦繡和肖敏以及碧玉二翠等人立即跟上，他們一路跟著和尚從小道下了山，不多久就遇到張濤等人。
“馬匹就在山下，夫人小姐隨我迅速下山。”
張濤為她們準備了適合騎馬的便服，她們換上之後，就和張濤下山了。
一個多時辰後。
明子晴站在室外，目光卻一直看著寺廟門口。
不知道敏兒是不是已經離開了？
方才看到她哭得眼睛通紅，他真不忍心，差點想將她留下來。
可明子晴知道，這一生他已經對不起肖敏太多，不能再害了她。
又過了一會兒，跟隨明子晴一起來的侍衛首領終於安耐不住，“公子，她們怎麽進去這麽久還沒出來？”
明子晴皺眉，“她們進去多久了？”
“都一個多時辰了。”
“派人進去問問。”
那侍衛立即派人進去詢問，不多時，幾名侍衛便匆匆忙忙跑出來，“公子，不好了，寺廟裏不見少夫人和繡兒姑娘她們的蹤跡了！”
因為之前錦繡的提點，張濤早就安排好了逃跑路線。
即便明氏派兵來追，也很難發現他們的行蹤。
十數日後，他們進入了山南西道。
西北麵，明懷淺率領的天酬軍正和山南西道節度使的軍隊交戰中，不少百姓為了避開戰火，紛紛從往劍南道方向逃跑。
錦繡等人也遇到一行難民。
這些難民十數人，多是老弱婦孺，他們坐在路邊休息，有幾個小孩子餓得哭著喊著要吃餅餅。
“李毅，拿點吃的給他們。”
李毅神色為難，“繡兒姑娘，我們隨身帶的食物也不多。現在山南西道和東道都在交戰中，食物補給怕是沒那麽容易，我們得省著點。”
他們這一路逃竄，為了避開明氏派來的追兵，專門走的荒僻的小路，經常風餐露宿，錦繡和肖敏連日騎馬，人也憔悴消瘦了不少。
幸好兩人雖然都是嬌貴出生，卻並不矯情，一路上和大家一同騎馬，從不喊累。
隻是，他們也不能真餓著兩位姑娘啊。
若是餓壞了兩位姑娘，等見了公子，他們怎麽交差嘛。
“給他們吃一點吧，那兩個孩子才多大，哭得讓人心疼。”肖敏也忍不住說。
見肖敏這麽說，李毅隻好去和碧玉商量，拿出了幾塊餅子分給小孩子和老人。
那些人趕緊跪地感謝。
如今戰亂中，一塊餅或許就能救活一個人。
肖敏看得眼中濕潤，“繡兒姐姐，這些人好可憐啊。”
“亂世百姓命如草芥，希望天下早日安定吧。”
若是明氏和肖氏能齊心合力，同抗張氏，這場戰亂或許能早些結束，可眼下……
錦繡想想前世，至少還得一年多肖瑾才能攻入長安，隨後才結束戰亂。
那些孩子們一人不過分到一小塊餅，兩口就吃光了。他們餓了好久根本吃不飽，又眼巴巴盯著錦繡和肖敏她們。
這些人也看出來了，這一行貴人之中，錦繡和肖敏是主人，而且還是善人。
“大翠，二翠你們煮一鍋粥給他們喝。我們正好也在這裏休息一下。”錦繡又說。
大翠、二翠點頭，李毅要幫忙架鍋燒火。
碧玉將一塊毯子鋪在石頭上，讓兩位姑娘坐著休息。
這時，難民中有兩位老者在說話。
“真慘啊。河南道那位肖大人，被亂箭射死了，隻怕天啟軍要敗了！”
“那也不關咱們的事，咱們去的是劍南道……”
兩個老頭話還沒說完，隻見肖敏就猛的站起來，“你們說什麽？誰死了？”
那兩老頭被嚇了一跳，不敢在做聲。
“老人家，請問你們剛才說是什麽？我們正要去西北，前麵戰事如何了？”錦繡趕緊問。
“你們最好別去了。昨日我們碰到另一群逃難的，他們說那個河南道節度使肖大人已經死了，天啟軍和天酬軍現在反目了，天啟軍已經進入山南西道，隻怕馬上有一場大戰要打！”
“不，不可能！”肖敏失聲痛哭，她還沒回去，爹爹怎麽會死呢？
錦繡抱著肖敏，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看來，明氏最終選擇了背叛！
“哎，原本天啟軍和天酬軍好好的，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反目？這下越打越亂了。”那位老者又說。
這時，張濤派出的一名探子回來了，他邊騎馬往這邊跑，一邊大喊，“快跑，追兵來了！”
錦繡趕緊拉著肖敏起來，“敏兒，快上馬！”
肖敏也顧不得悲傷，如今父親已死，她若是被明氏抓住，那後果不堪設想。
錦繡等人立即上馬往北狂奔，但是不到一刻，便聽到了後麵的馬蹄聲。
張濤、李毅等人心急如焚，若是兩位姑娘被抓了，他們可就辜負公子的囑托了。
“李毅，我帶人斷後！”
張濤當機立斷，決定棄車保帥。
李毅心中悲憤，但也知道現在沒有其他辦法了，隻好說了一聲“保重！”
隨後，張濤大喊，“誰自願同我斷後！”
片刻，便有十數人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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