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墓前
第二天傍晚。
距離縣城二十多公裏的西陵墓園，依山傍湖，是個風水寶地。墓園裏墓碑林立，每一座墓碑旁都種有低矮的小鬆樹，碑前水泥地很幹淨。
沈傲兒來到沈建軍的墓碑前，偌大的墓園幽靜安詳，空曠曠的沒有其他人。
沈傲兒擺上蛋糕和水果，然後給父親燒紙錢。
“沈老頭，我來看你了，不知你在下麵孤不孤單？沒有我煩你，你一定很寂寞吧？”
“沈老頭，你走就走了，你走了我多自由，幹嘛還派個人來管我？”
“我其實很討厭他，你知道不？因為一看見他我就會想起你。”
“沈老頭，今天是你50歲生日，傲兒給你買了蛋糕。我給你唱生日歌，好不好？”
坐在墓前的女孩絮絮叨叨說了半天，然後開始唱起生日歌：“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七月的天說變就變，剛剛還明媚的天空忽然烏雲密布，隱隱有暴雨來臨的跡象。
沈傲兒開始切蛋糕，一塊放在沈建軍的照片前，一塊自己吃，吃著吃著就流下了眼淚，甜甜的蛋糕為什麽吃進喉嚨卻有一股苦澀的味？
“沈老頭，蛋糕好吃嗎？你知道嗎？你走後，我和老太太吵了幾次架，她現在還住到了我們家，就為了霸占我們的房子！”
“這是為什麽？傲兒已經是孤兒了，她還是一點也不關心我！你說，我是不是她的親孫女？”
“沈老頭，有時我真的很討厭這個冰冷的世界！可你教我要勇敢和善良，所以我不能讓你失望。老頭，你放心，你的傲兒不會那麽容易讓人欺負的！”
沈傲兒繼續自言自語。這時，陰沉的天空開始有雨滴落下，伴隨著風聲斜斜地打在沈傲兒的臉上，她卻似乎渾然未覺。
而此時，葉恬踩著點來找沈傲兒玩，雲旭剛下班，兩人一同進屋。
“傲兒，傲兒。”葉恬一進門就開始喊沈傲兒，沒有人回答她。此時，客廳裏除了老太婆沒有別人。
“奶奶。”葉恬稱呼老太婆，聲音溫柔甜美，“奶奶，你知道傲兒去哪兒嗎？她有沒有跟你說一聲？”
傲兒奶奶她認識，也知道她對傲兒很不好，平常也會在傲兒麵前罵她老虔婆。隻是現在傲兒不在，又是在雲旭麵前，她得裝得懂事有禮貌。
“她才不會跟我說，誰知道她去哪裏野了？”
這女孩可比那死丫頭懂事多了！老太太對長相甜美、性格溫柔的葉恬有了些好感，說話的語氣也沒那麽衝。
“哦，雲大哥，她有跟你說嗎？”葉恬轉而問雲旭。
“沒有。是不是去鍛煉或者是逛街？你趕緊給她打一下電話，天好像要下雨了。”雲旭看了葉恬一眼，說道。
他還穿著警服，剛把大蓋帽摘下，“你可以打電話問一下。”
葉恬拿出手機摁下傲兒號碼，對方手機隻傳來“嘟、嘟”聲，她打了幾次，還是沒信號，她忍不住嘟嚷：
“搞什麽鬼？居然關機了，也不知去了哪裏？不過沒關係，她應該過會兒就會回來吃飯。”
“今天幾號？”雲旭若有所思地問道。
“7月16呀。”葉恬看了一眼手機，嘴裏嘮叨道，“外麵開始下雨了，傲兒應該知道躲雨吧？這野丫頭，去哪兒也不告訴我一聲。”
7月16號，是沈建軍的生日，雲旭看過他的身份證，沈傲兒應該是去西陵墓園了。
“我知道她在哪了。”
雲旭找了把雨傘，抓過桌子上的汽車鑰匙，匆匆的出門。
葉恬：“……”
怎麽這麽快就走了？她都沒來得及說要一起去。
斜風細雨裏，沈傲兒的頭發、衣服漸漸被雨水打濕，麵前的蛋糕開始融化，她屈膝抱著腿舍不得離開。
豆大的雨點打在她的臉上，雨水順著潔白的臉頰下滑，在水泥地上凝聚成花。遠遠望去，女孩小小的身影沒有了往日的桀驁不馴，看起來孤單而脆弱。
沈傲兒抬手撫摸著石碑上父親的相片，恍然間雨水夾雜著淚水流到嘴裏，苦澀的滋味在心底一層層蔓延。
此刻，她已渾身濕透，整個人看起來很狼狽。
有人撐開傘，擋在了她的頭頂，寬大的黑色傘麵阻擋了雨滴。清脆的聲音敲打在傘麵，落入耳中。
沈傲兒抬起頭，視線與頭頂的男人隔空碰撞，她的眸子閃過一絲詫異。
雲旭一隻手舉傘，一隻手把匆忙間買來的一大束鮮花放在碑前，朝沈建軍的墓碑深深地鞠了下躬。
然後單膝跪地說到：“沈叔，您放心，我會把傲兒當做親妹妹一樣愛護，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親妹妹一樣？沈傲兒聞言，心底仿佛有一根弦被輕輕撥動，長長的睫毛輕顫遮住眼裏的情緒。
沈傲兒站了起來，身旁高大的男人默默地從口袋裏掏出紙巾，幫她把臉上的雨水擦幹淨，然後脫下警服披在了她身上。
沈傲兒的身體一僵，警服還殘留雲旭的體溫，包裹她濕冷的身體，可她卻有些抗拒這樣的溫暖。
“回家吧。”雲旭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簡單的三個字卻像是在傲兒的內心砸下一顆石頭，蕩起一陣輕微的漣漪。
爸爸走了，那個冷冷清清的家因為有麵前這個男人住進去，才有了煙火氣。
沈傲兒最後一次看了墓碑一眼，才跟著他走出墓園。
雨不大，墓園的路寂靜而悠長，雨水落在水泥路上，濺起一朵朵水花。
雲旭舉著傘走在沈傲兒的身旁，兩人隔得有些近，近到沈傲兒仿佛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氣息，這異樣讓她很不習慣。
沈傲兒默默地拉開兩人的距離，傘簷下的水珠立刻滴在警服上。雲旭看在眼裏，把傘往女孩頭頂移了移，而他身上的襯衫瞬間濕了大半。
出了墓園，到了車旁，雲旭遮著沈傲兒讓她坐進後座，然後自己才上駕駛室。
沈傲兒坐進車裏後，天黑了下來，雨卻越下越大。她把視線落在車窗外，汽車玻璃上彌漫著朦朧的霧氣，隻留下白茫茫的一片。
“把衣服穿好，別感冒了。”雲旭說完發動汽車。
綠色的吉普車在雨幕中飛馳，漸漸與馬路上的車流匯成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