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沉溺
“淩汐，我知道你們的顧慮，所以我答應暫時離開……”後座上的女孩淡淡說道，那張平靜的小臉上凝著與她看起來的年紀完全不相符的穩重。
“你知道就好……”開車的女子意有所指地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她寬鬆衣物都遮掩不住的腹部，眼裏劃過不經意的寒涼。
“停車！這不是去長亭的路……”一直直視前方的期栩似乎突然意識到什麽，語氣赫然拔高，雖然麵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但是眉宇間已經聚起些許了然的煩躁。
開車的女子神色微頓了一下，心道她果然聰明地察覺到了，隻是現在已經由不得她了。
“深哥現在不知被多少雙眼睛盯著，說不定他們當中就有對方安排過來的人，隻有把你送去一個大家都猜不到的地方……”
“真的猜不到嗎？”期栩目光霎時變得沒有焦距，似乎自言自語，又似乎在暗示什麽。
“自然不會有人猜……”開車的女子剛想說話，但是那個“到”字還沒說出口，頓時臉色大變，差點忘記手腳的反應。
“哧……”
“嘭……”
“嘩！”
女子的駕駛技術不僅不差，而且堪稱卓絕，但是在本就光線微黯的雙行道石橋上，先後出現的兩輛車，前麵的貨車打開了遠光燈，而後麵的轎車沒有開任何車燈卻突然橫軋實線——
對方早有預謀！
可是此時貨車已經呼嘯而過，剛剛差點撞到一起的兩輛車分別掉落到橋兩側的河水裏，各自緩緩下沉……
車裏的兩個女人即便已經有了提前的預防，但是還是不可避免地讓車子落入水中，而開車的女子因為顧慮到車裏另一人孕婦的身份，為了盡可能讓車落得平穩，在車體滑出石橋的前一刻用胳膊撐了一下欄杆，如今那隻胳膊已是鮮血淋漓……
而車子在浸沒水中之後，車窗就完全沒法打開了。
“車座下麵有敲破玻璃的工具，你自己取，我的手不太方便！”
雖然胳膊流血不止，但是女人依舊麵色不改地用眼神和手勢跟車裏的另一人示意。
的確，逃生錘放置的位置正好是她沒法取到的位置。
期栩看著她，隻疑慮了半秒，顧及到自己腹中的孩子，終於還是單手扶著肚子從車座位上傾斜身子，盡量緩衝剛剛墜落河中時的驚悸。
可是當她終於從車座下麵取出類似鑽頭的工具時，才發現駕駛座上的女人已經昏迷過去，許是手臂的血卻不住地往外冒，失血過多才昏過去的……
這樣下去，哪怕她人能夠出去也難保不會出事……
如果是平時，多憋氣一會兒也沒什麽關係，可如今她不是一個人……
顧不上想太多，最重要的還是擊碎玻璃！
但是河水的阻力本就存在，所以她足足用了半分鍾才敲開了一個人腦袋大小的破口，不過也足夠了，又過了不到半分鍾，車門被她一用力也是能打開了——
可就在這時，她的餘光感受到身側似乎比她還要快速地遊過一個黑影！
淩汐，原本昏迷的淩汐竟然比她先一步遊了出來！
而此時的淩汐眼睛裏全然沒有方才對她的擔憂和緊張，而是狡黠中暗藏著幾分陰狠，在期栩看向她的眼睛時，毫不遮掩地對她釋放出殺意！
伴隨著這樣的眼神，淩汐緩緩靠近期栩，引得她本就笨重的身體禁不住地多了幾分僵硬。
“你要做什麽？”期栩竭力保持平靜地看向她，眼神裏滿是警惕。
然而從淩汐的眼裏，她隻看到了即將達成所願的得逞之意，而對方也沒有多給她回旋考慮的時間，抬手在她的肩膀上一輕一重地拍了兩下。
而那較重的一下直接將期栩整個人推向了河底——
倒不是說淩汐用了多大的力氣，而是那較重的一下是伴隨著針刺般的疼痛……
淩汐她……對期栩用了藥針！
“咕嚕咕嚕……”
伴隨著片刻的暈眩，期栩不受控製地灌了幾口河水，但是中藥的她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抗之力，隻能任由冰冷的河水灌入口腔和鼻腔，侵襲耳蝸和意識已經有些不清的大腦，任由河水和重力將她一寸寸拖入河底……
河岸，距離石橋隻有十幾米的地方，一個同樣渾身濕透的男人提著藥箱頗為尊敬地迎上來。
“淩小姐，屬下幫你包紮……”
“不用，稍微止血就夠了。”
語氣不容反駁。
男人悶悶地“嗯”了一聲，動作迅速而有條不紊地給她上了止血藥，然後背起藥箱原地駐足了兩秒後便匆匆離開了。
沒過多久，一名身著黑長風衣的男人帶著兩個隨行的男子步履有些倉促地趕了過來，但也隻是沉沉地看了帶著怯意的淩汐一眼，便什麽話都沒說就跳進了河水裏。
汛期還沒有到來，河流並不湍急，但是即便知道過去這麽長時間了，人不太可能找得回來，但是三人相繼跳下水後足足找了近兩個小時都沒有上岸……
另一邊，本就意識不清醒的期栩雙手牢牢地護在腹部——她人已經被撈了出來，即便那迷藥濃度不小，但因為在河裏，所以她實際上中藥的劑量也隻有正常情況下的一半。
而且因為在淩汐出了水麵下一刻，那個好心人便出現在了自己身旁，所以她甚至沒有嗆一口水。
“我知道你現在能聽得到我說話……”
期栩並沒有睜開眼，隻是死死地護在自己腹部，聽著那個男聲用盡量耐心的語氣和她說道。
“但是這個孩子最好是不要……”
“求你！”
“求你幫我保住他！”
期栩不待他說更多，連忙出聲請求道。
她明明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每個字卻吐露清晰。
說不出為什麽，即便是對並肩多年的淩汐，她都沒有完全卸下心防，可是對眼前這個救了她的男人，她卻說不出的信任——
不僅僅是因為他在這個時候救了她，而是善意之外的東西……
她自己就懂一些醫理，雖然算不上精通，但對自己的情況也是十足的了解，這個時候要保住這個孩子又多難！
因為久久得不到對方的回應，她忍不住動了動眼皮再次試圖睜眼，可是還沒看清對方的容貌，便被什麽罩住了眼睛，是很輕柔的紗布，沒有任何敵意。
但是同時她也嗅到了紗布上的些許緩解神經緊張的藥熏，也不知是真的困倦了，還是因為藥物，那個漸漸靠近過來的男人又讓她莫名多了幾許安心，不知不覺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