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別人,秦淑芬倒是不怕解釋不清,可這人卻是她的三姑婆。
三姑婆在靈秀村可是出了名的多嘴婆婆,一張嘴裏就跟風箱似得,嘩啦啦,隻要她知道的事情,基本上就等於大家都知道了,更誇張的是,這話一到她嘴裏,就完全變了樣。
上一次隔壁老漢來借個磨刀石,秦淑芬隻不過囑咐對方晚上之前還回來,結果被三姑婆看到了,就成故意叫人家晚上來不幹好事。
這一下丁小石給她揉腳的情景,指不定要被說成什麽難聽的事情。
“秦淑芬,我也明白,你一個寡婦是過的挺困難的,可你也別怪我話多,和自己小侄子牽扯不清,未免也太不像話了吧……”三姑婆生的一張尖嘴猴腮臉,別看她一把年紀了,可這嘴可真是不比刀子差。
“三姑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剛剛隻是扭傷了腳,石頭正好從旁邊路過,就幫我揉了一下……”秦淑芬連連解釋道。
“那我怎麽瞧見,丁小石在老遠,就瞅了你好半天呢?”三姑婆哼了一聲,看了一眼丁小石。
“沒有!”秦淑芬急紅了耳根:“他真的隻是剛好從旁邊路過……”
本來丁小石不願意跟一個老人家計較什麽,畢竟都一把年紀了。
平常亂嚼舌頭也就不說,成天整的好像什麽事都歸他管也就算了,反正大家一般都不搭理她。
可現在居然倚老賣老的欺負人來,這讓丁小石很看不慣。
特別是看著秦淑芬極力辯駁,又是受氣的樣子,丁小石火氣直往上竄:“三姑婆,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我看你家老頭子,就是被你活活氣死的!”
三姑婆這個人性格孤僻,愛說閑話,他老頭子也是常年和她不住一起,但去年突然就死了,至今大家都不清楚兩人的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有說他們前一天吵了一架。
“丁小石,你,你這個渾小子,俺們家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
三姑婆仿佛被戳中了軟肋,指著丁小石的手直哆嗦,臉上的皺紋都擠到一起,如果有蒼蠅飛到她臉上,肯定要被夾死。
丁小石哼了一聲道:“三姑婆,秦淑芬是我嬸嬸,她腳扭傷了,我給她揉揉,這有什麽不妥的?用你的話來說,俺們家的事,又什麽時候輪到你來管了?!”
這話可是把三姑婆嗆的夠狠。
沒有什麽,比用對方說過話,狠狠回敬給對方,更解氣了。
何況,丁小石說的就是事實!
“好好好!我一個長輩不和你一般見識。”
三姑婆略有些渾濁的眼球狠狠瞪了一眼,又將手背到身後,一副我是長輩,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的樣子,緩緩道:“實話告訴你們,我今天來不是和你們吵嘴的,我是來要債的!”
“要債?三姑婆,你把話說清楚,我家什麽時候欠你的錢?”丁小石詫異道。
“渾小子,你是不欠我錢,可你嬸嬸應該不會不記得吧……”
三姑婆瞅了秦淑芬一眼,後者的則是麵色一緊,手指頭捏住衣角擰成了一團。
丁小石疑問道:“嬸嬸,你真的欠三姑婆錢?”
“我……”秦淑芬咬了咬嘴唇,卻是欲言又止。
“哼,這可是白紙黑字,想賴都賴不掉的!”三姑婆在口袋摸了摸,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白紙,高舉到兩人眼前!
丁小石睜大眼睛,仔細看了看,的的確確是欠條沒錯。
上麵字歪歪扭扭的寫著,欠三姑婆總共一萬塊錢,今天正好是還錢的日子,不過,這署名卻是他小叔的名字!
“嬸嬸,這,這是怎麽回事?”丁小石愣住了,看這字跡,真的有點像小叔寫的,可小叔都不在人世了。
“石頭……”秦淑芬猶豫了很久,才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道:“這錢的確是你小叔三年前借的,當時要結婚要辦酒席,就差一萬塊錢,就找到了三姑婆,本來是想著等收人情錢,再還給三姑婆,可沒想到你那短命的酒鬼小叔,竟然喝的胃出血,還一命嗚呼了,這又馬上辦喪事,來回折騰的,連我嫁妝都變賣了,哪裏還有錢還?嗚嗚……”
說道後麵,秦淑芬都隻差嚎嚎大哭起來了。
她一個女人,到底是得罪誰?怎麽就那麽命苦呢?
不光死了男人,孤孤單單不說,還多下了一筆債務,回想那段時間,不少人閑言碎語的說她是個克夫的女人,她都抬不起頭來,甚至還有過輕生的念頭……
完全不敢想象,秦淑芬這些年是怎麽熬過來的,究盡是過著什麽樣的生活?
“三姑婆,這錢,嗚嗚,這錢我是還不上了,我一個女人,平常就種些菜,有時幫別人縫些衣裳賺點小錢,但也就維持一下生活,一萬塊錢,真的太多了,嗚嗚……”
秦淑芬無助的眼淚,再也抑製不住,嘩嘩的就湧了出來。
在靈秀村這個小地方,一個女人要想掙錢,還是真是不容易,唯一的就是秦淑芬還會點縫紉刺繡的女工,心靈手巧的她,做出來的東西,很是招人喜歡。
平常有機會,幫別人家的小孩納雙小鞋,做一兩條圍巾手套什麽的,可這小村裏哪有那麽多需求,運氣好碰到有人找上門了,就賺點小錢,真隻夠個生活,買些種子種點蔬菜啥的,連開個葷都顯得奢侈。
現在這一萬塊錢,對她來說,就像是個天文數字,壓得的她心口喘不過氣來。
“哼,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男人是不在了,可這錢得由你來還,還不上?那我就隻有去縣城報警,把你抓了關進去坐牢!”三姑婆不講情麵的說道。
“不要……”秦淑芬一聽要坐牢,嚇的麵色慘白,哀求道:“三姑婆,我真的沒錢,值錢的就是這菜園裏的一些菜了,你全部拿去吧!”
“我要你菜幹嘛?那能值一萬塊?”三姑婆拉著個臉。
“實在不行,我……”秦淑芬咬了咬牙道:“實在不行,我住的小院子還能值點錢……”
這話可是要把自己唯一住的地方,抵給三姑婆,為了還債,可真是傾家蕩產了。
可三姑婆仍然不買賬道:“你那住的小院子,倒是幹幹淨淨的,但最多也就頂個兩三千錢,哪裏夠數?再說,我又不是沒地方住……”
鄉下的房子,都是自己搭建的,幾塊木頭衡量,再加上一些沙泥磚塊砌牆,價值也就那點人工錢。
這一下,秦淑芬真的沒轍了,她不想坐牢,在傳統觀念中,坐牢就是為祖上抹黑,那可是要遭祖先譴責的。
可現在又能怎麽辦?
錢沒有,房子和菜園都抵給人家,還不夠數。
現在就算去搶,她一個孤孤單單的女人,恐怕都搶不過人家……
真的是絕望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隻粗糙而有有力的大手,忽然落到秦淑芬的肩膀上,有些暖暖的!
“石頭?”秦淑芬轉頭一看,隻見丁小石正衝著她點了點頭,還送給她一個鼓勵而堅定的眼神。
丁小石聲音雄雄有力:“嬸嬸,別難過,這錢我給你還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