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他莫不是發現了……
夜裏下起了雨。
天又轉了涼。
簷下宮燈飄搖,在風雨中打著卷兒,燈火明滅,風雨瀟瀟,襯得夜晚的皇宮更加安靜。
暮影穿門而過,進入禦書房的時候,身著粉裙的宮女正抱著一堆畫軸,跪在書案前。
是那晚與蘇宸轍推牌九的宮女,此刻眉眼低垂,很是恭順。
“回稟陛下,慈壽宮裏的小城子送來太後娘娘親筆所繪的《二十四孝圖》,說是讓您去黃陵祭祖時,化給祖宗。”
“《二十四孝圖》?”蘇宸轍聞言,手中的筆頓住,抬眉看了一眼宮女手中的畫軸,“母後這是在怪朕不孝?”
宮女背伏得更低,這話她不敢接。
“放下吧。”蘇宸轍沒有為難宮女,他不是一個喜歡遷怒奴才的皇帝。
宮女起身,將畫軸輕輕放在書案一角。
不知是不是緊張,一副畫軸滾到地上,鋪展開來。
宮女慌忙跪地磕頭。
地上的畫軸上,畫的是二十四孝裏的“恣蚊飽血”。
蘇宸轍掩嘴咳嗽幾聲,歎道:“恣肆毒蚊侵幼身,蚊足意滿不噬親;飽腹膏血遭人憤,血濃於水孝真君……她倒真敢想,她也配?”
“陛下息怒。”
蘇宸轍沉默半晌,突然問:“彩雲,你進宮多久了?”
“回稟陛下,奴才幼時進宮,已有十年。”
“十年……已經十年了。”蘇宸轍神情有些落寞,擱了手中的筆,起身往矮榻走去,“你先下去吧。”
彩雲爬著要去撿地上攤開的畫軸,卻聽蘇宸轍道:“隨它去。”
彩雲躬身告退,出了禦書房後輕輕掩上了門。
陰雨天木門沾了潮氣,頗為沉重,聽得“吱呀”聲響。
暮影看得真切,方才就在彩雲轉身時,她的嘴角輕挑,眼中閃過一道鋒芒。
蘇宸轍從書架上拿了本書,側臥在矮榻上,就著朦朧的燈火看了起來。
暮影走到書案後,隻見桌上亦鋪著一張畫,是蘇宸轍方才所作。
畫的是一名女子,隻有背影,不知模樣如何,但暮影瞧著,卻是說不上來的熟悉。
女子站在一條河邊,望著遠方的山巒,風拂起她的頭發和裙角,岸邊點綴一株花樹,亦被風壓彎了枝條。
殿外風雨大作,拍打矮榻旁的窗子,蘇宸轍翻了個身,放下書卷,定定看著躺在書案前地上的畫軸,眉心微蹙,不知在想些什麽。
暮影繞過書案,也去瞧那地上的畫。
她這幾日夜裏閑得無聊,便在這禦書房裏四處走動。
要麽看蘇宸轍批閱奏折,要麽就看他挑燈夜讀。
除了第一晚,撞見蘇宸轍聚眾推牌九,之後幾夜,禦書房裏極為安靜。
暮影晚上很少睡,大多數時間,她坐在客棧的床上等待天亮。
恰好蘇宸轍睡得晚,暮影便在此多待些時間,如此,便好像是有人陪伴一般。
而這種陪伴,是無人知曉的,是能令她感到安心的。
“出來吧。”蘇宸轍聲音平靜。
暮影卻是一驚,這殿內並無旁人,他莫不是發現了……
蘇宸轍依舊在盯著地上那幅畫。
隻見原本躺在地上的“恣蚊飽血”圖,突然變成了一幅風景畫。
那畫布所用是桑山雲絹,非凡間之物。
畫裏有假山回廊,碧湖煙柳,湖上一艘小船悠悠蕩開水波。
暮影更覺得心驚,這幅畫,她見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