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世界,葫蘆娃
“這家夥,一開始就是衝著江離來的。”
足以覆壓整個山嶽之下,李守恒的身軀,愈發挺拔。
即便是以人族血祭而成,天克靈文的血書麵前,他還能夠逆推山嶽向上,那一雙鐵肩,愈是磨損,似乎就愈發堅韌。
他無需選擇,隻需要挺直此身就足夠。
也正是因為他如今算是身在局外,
“分明已經下了決心,要謀取諸多造化,來改變這個世界的。”
一個世界我成不了霸王,但合無數個世界,我一定能做到。
“實庵先生,守恒先生?”
江離察覺到了兩位先生的神色之巨變,也訝異地抬起頭。
而後,少年的笑意,徹底凝固在了臉上。
都說泰山壓頂,可又有幾人見過山嶽橫空。
這次,江離就看見了。
溝壑難平,奇鬆峻嶺,夜幕無蹤,天穹難窺。
無論怎麽窮極目力,都看不到這座山嶽的邊界之所在。
這是一座足以覆壓整座長興鎮的山嶽。
憑空顯化,飛落而下。
越是下降,那股讓人窒息與無力的感覺,就越發濃重。
此時此刻,長興鎮的人們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江離等人,便是這絕望的先知者。
他們都很清楚,如果讓它徹底落下,整個長興鎮,數以十萬計的工匠,農人,商販,都會化作血泥。
往日的繁華與喧鬧,都將與夜色一並埋葬,化作青山一縷煙。
江離想阻止這座山嶽的落下,因為在他的眼中,葛貴還在小跑,他的妻子在打掃,醫館之中的孩子,帶笑酣睡。
這隻是長興鎮的一角,卻又足以代表這世間。
江離當然不想看到這種美好就此落幕,可他又能做到些什麽?
這股偉力,又豈是人能抗衡?
這是煌煌天威!
就算將紫雷刀揮盡,他也至多不過能砍碎幾塊微不足道的山石罷了。
“若我當真有霸王之勇。”
莫名的,江離想到了當初一刀令長江之水再回的霸王。
若他有霸王之勇,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手足無措,毫無辦法。
“給我停下!”
值此關頭,李守恒最先反應了過來,踏出一步,那仿佛鐵鑄就的雙肩,帶著身軀,向著那不斷下落的山嶽而去。
“不知死活。”
山嶽的底部,一張古樸蒼老的人臉,緩緩浮現,盯著李守恒,嗤笑出聲:“吾攜三山五嶽之力而來,就憑區區人身,也想要抗下一座山嶽?!”
“試試不就知道了!”
李守恒怒喝出聲:“道之所存,心之所向。
殺身成仁,舍生取義!”
無聲之間,李守恒的雙肩之上,浮現出了兩個文字。
左肩為道,右肩為義。
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而聖人又說舍生而取義,此皆乃聖人經義是也。
李守恒,走微言大義之聖道,以雙肩,擔起了兩個足以比擬上品靈寵的靈文。
而後,要以鐵肩之上的道義,再為整個長興鎮,撐起一片天穹!
“轟!!”
山嶽在離長興鎮還有十丈之時,與一路逆行而上的李守恒,撞在了一塊。
轟鳴之間,飛沙走石,但那兩枚閃爍著奇光的靈文,卻射穿了砂石,熠熠生輝。
左道右義,為萬民而起身,三山五嶽亦不可磨滅。
當煙霧散去,李守恒的身影再度浮現,雙肩的道義仍存,但血肉卻已經模糊。
但他做到了,以血肉之軀,讓這座號稱有三山五嶽之力的雄偉山峰,隻是再度下落了三丈,便被死死地頂在了半空之中。
長興鎮畢竟不是京都,若是在京都之中,百尺之高的危樓也不在少數,此刻怕是已然被震散。
七丈的距離,離長興鎮的高樓還有些距離,這已然是李守恒能為長興鎮做的最大努力了。
“陳實庵,快帶他們走。”
李守恒大喝道:“我全力出手,要不了多久天劫就會降臨,這家夥修的是神道,天劫傷不到他,到時候有祂牽製,我沒辦法以一己之力攔下所有天劫,長興鎮的人一樣會死。”
李守恒的靈文修為,顯然在千轉之上,是劫境的雄文,再加上上品的品質,才能夠以人身扛起三山五嶽。
但這就是劫境的弊端之所在,劫境一旦全力出手,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引發劫難。
即便是不出手,長時間的存在,都會引發劫難。
除非像江心剛那樣,靈光充沛,連渡數道劫難,修為突飛猛進,超越常理,方能做到短時間內不受劫難之擾。
當然,李守恒也未必怕所謂劫難,但如果在渡劫的同時,還有一位不受劫難桎梏的強敵幹預,同時還有萬民要保護,那可就不一樣了。
當下之計,應當是讓陳實庵以風帶走長興鎮所有人,而後兩人再度合力,對付這山嶽之神。
“小小一個長興鎮,居然有兩位劫境的禦靈師。”
山嶽底部的人臉嘿嘿一笑:“隻可惜,兩位都是靈文師。
既然是靈文師,那就不足為慮。”
下一刻,山嶽底部的人臉一陣模糊。
而後,一道岩石構造而成的身影,凝聚成型,是人身模樣,踏在了長興鎮的土地之上。
“找死。”
一直關注著這張人臉的陳實庵眼神一動:“與自身權柄神職分離,單純以神軀行走人間。
你真以為,我殺不了你!”
這一刻,陳實庵是當真動了殺心。
至於那二十年不以力爭的誓言,難道這一鎮之人,還比不上他的誓言重要嗎?
陳實庵有自己的堅持,但他不是腐儒。
“殺我?”
那麵容古樸的身影不屑一笑,手中一卷書籍,顯化而出。
這本書籍一出,天穹之上的李守恒就隻覺身形更重,再度被下壓了一丈,這才勉力撐住。
不,不是山重了,是他的道義輕了。
而直麵這書籍的陳實庵,更是麵色巨變。
天地之間的風,在這一刻,居然開始停滯了。
風無相,但這書籍逸散而出的氣息,卻染紅了風。
這是一本怎樣的書籍,通體血染,呼吸之間,就好像親身置身於血肉煉獄。
江離眯眼看去,看到的卻隻是在血色之下若隱若現的“日”與似乎隻是一個字一半的“己”字。
“屠戮之意,壓製靈文。”
陳實庵這次,是真的震怒了,江離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盛怒的實庵先生。
那原本淡然的麵容,此刻竟顯得有些陰沉可怖。
“邪神淫祀,膽敢血祭我人族,你是在找死嗎?”
風再度吹響,哪怕裹挾著血肉,也要衝殺掉這山嶽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