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蟬殤（上）
再告訴你一遍，我是王允，字子師，並州人，我不認識什麽默，更不是你嘴裏的那個什麽子默。
曾經他那麽排斥這個身份，曾經我那麽費盡心機也不能讓他鬆口，現在他居然就這麽承認了，我是十二萬分的不敢相信。
“不要哭，這是我的劫，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不要為我難過，要為我開心，我終於完成了我的使命，我可以安心的去那個世界了！”
“水兒，記得我的話！”“你們要好好的！”
“水兒，臭小子就交給你了！你要替我照顧他！”
玉真子的臉孔在我的記憶裏已經有些模糊，可突然晃進我的腦海卻是攪得我心肝一陣疼痛，我答應他了，要好好照顧子默，子默！我眼前的不就是子默麽？我的心瞬間軟了……
“子默……”我的指尖有些抖，慢慢朝著他的臉孔挪了過去。
可是他的臉怎麽那麽遠？我的手怎麽那麽沉？而王允的臉孔何時變成了紅色？
“玥兒，玥兒！”
我的眼睛再也掙不開，隻覺得王允那一聲聲的呼喊也越來越淡，越來越遠……
“玥兒，怎麽樣了？”王允幫我撐起身子時滿臉的倦色，“你已經睡了整整一宿了，感覺有沒有好一些？”
我坐直了身子，掀開被子，將鞋箕好，“王允，該說的已經說清楚了，我該走了！”
“因為你身上的蠱還是……孩子？”他站在床邊問，眼中的傷痛讓人無法直視。
他精通醫理，當初與喻天齊打鬥身負重傷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他說過他的醫術真的論起來不見得比華佗的師父差，所以現在清楚我的情況絕對正常。
“都不是！”我答。
“玥兒，你知道蠱不除你還有多少日子麽？”
“……”
“孩子是誰的？”麵對我的沉默，他最終問了這麽一句話。
“…………”
“終歸不是曹操的吧？”
也不知王允是否還想到了什麽，他的表情像極了哭，可如今不管我說什麽又有什麽區別麽？
“什麽曹操的？子師你在說什麽？”蘇聽雨端著托盤走了進來，笑著問，“是王姑娘醒了麽？”
王允收起悲戚的神色，漫無表情的看著她，“蠱是你種下的吧？”
蘇聽雨一愣，“子師你在說什麽，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嗎？”王允也不逼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沉默的力量可謂巨大，再加上蘇聽雨的段數遠遠不及王允，很快就敗下陣來，她咬著唇，垂頭看著麵前的托盤，“是，是我下的蠱，我想要她替我還了我欠呂布的債，可我不放心她，就用囚心換了木兮在她身上下的蠱，我想要把她鎖在呂布身邊，可人算不如天算……”
“宿命如此，欠債還錢，一切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王允做了總結。
“什麽？”這次輪到蘇聽雨震驚了，她完全沒想到王允會這麽說，猛地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王允苦笑，“罷了，一切就此打住，恩怨情仇細細算來，又怎麽算得清。”
“子師，你真的肯原諒我？”蘇聽雨明顯不信。
“你從未虧欠我，反倒是我……對不住你！”
蘇聽雨長噓一口氣，放下心來臉卻紅到了耳根，“我為了你，什麽都願意！”
他們兩人你來我往的互訴衷情，我陪著也隻是打擾，我慢慢朝門的方向挪動，王允卻猛地轉身……
“聽雨，趁著現在一切都還不算晚，你若是想要收手……”
“子師……”蘇聽雨衝了上來，抓著王允的手，“你什麽意思？”
王允慢慢地揮開她的手，“我錯過了很多事，我希望能有挽回的機會……”
“因為王玥？”蘇聽雨厲著嗓子，“你知道我們走到如今這一步多麽不容易？董卓好不容易信任我，還有木兮，他付出了多少？你這麽說幹不幹，他，怎麽辦？”
“木兮那邊我會再想辦法，你隻需要做好自己的打算！”
“自己的打算？”蘇聽雨臉上的笑容難看極了，水珠子在她眼裏閃動，“你知道的，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隻要你好，就算你恨我我也在所不惜！”
“聽雨，很多事情沒必要那麽固執的！”
“你可以不顧及你自己，可我不能不顧及你，在我眼裏沒有人比你更重要了！”蘇聽雨的神情先是無助，緊接著變成了豁出一切的凜然，“是不是隻要她消失了，一切都還可以回到曾經的樣子？”
她的話極有深意，王允聞言立刻橫著腳步擋在我麵前，防備的看著她，“聽雨，你知道玥兒對我的重要性，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可你若是再傷害她，我不會手下留情！”
“緊張什麽？”蘇聽雨這時才放下手裏的托盤，“我不過就那麽隨口那麽一說，我就算真要弄死她，怎麽也不會趕在你還在的時候。”
王允有些尷尬的退到一旁。
蘇聽雨揭開托盤上杯盞的蓋子，“若是餓了就來喝點粥！”
她看也沒看我，卻是對我說了話。
“若是不放心，你也試試！”她舀了一碗遞給王允，明顯的試探，可我們都沒想到一貫風度翩翩的王允此刻卻是毫無風度的接了過來，仰頭喝了一口。
蘇聽雨未再說話，彎腰又拿了一隻碗，可垂眸之前我還是看見她眼裏閃過的一抹心傷。
“好了！聽雨你也別麻煩了，我不餓！”王允一揮手，拽我到桌邊坐下，又將他手裏的那碗粥送到我手裏，“聽雨的手藝很好的，你嚐嚐！”
我本來也不餓，可這局勢容不得我不吃，我捏著勺子勉強送了幾口進嘴巴，米粒的清香，瘦肉的鮮嫩，被蘇聽雨發揮的恰到好處。先前還以為董卓說他喜歡蘇聽雨熬得肉湯隻是句敷衍話，現在看來倒真真是句實在話。
“喜歡吃就多吃點，聽雨熬了好多！”見我吃的歡甚，王允高興地像個孩子，“看你這麽喜歡，我倒不如去拜師跟聽雨好好學學，天天熬給你喝！”
“等你的身子調理好了……”
“大人！劉大人來訪，現在前廳候著！”
無雙的聲音在這時響起，穿透力極強，生生止了王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