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直麵過往
“我表現的這麽明顯嗎？”我笑著問，心裏卻苦的要命。雖然和小丫頭打趣說著曹昂，可心裏卻滿滿的都是郭嘉的影子，那樣一個他如今究竟成了什麽模樣？他知道我回來了麽？
不！他肯定不知道，否則他怎麽可能不出現在我的麵前？
“沒有，沒有！”小丫頭又是搖頭又是晃腦袋，“能這麽大大方方承認的話……姑娘，你喜歡的人一定不是少爺吧！”她自說自話，想著自己心裏的答案。
“不是……怎麽樣？是，又怎麽樣？”
“不是的話自然很好，如果是……”小丫頭轉過身，看見門口立著的人，“少爺！”
“下去吧！”曹昂並沒有發怒，“不該說的話不要亂說，她是少夫人！”
“少夫人？少爺又沒有娶親，哪裏……”小丫頭抿唇看了我一眼，很顯然這句話完整的應該是，少爺又沒有娶親，哪裏來的少夫人？
“我娶沒娶親，需要先向你匯報嗎？”曹昂的聲音裏終於有了些憤然，一張臉也板了起來。
“不不不！”，這樣的怒火不是一個小丫頭能承受得了的，他慌不擇路的衝了出去。
“龍冼的事情……回來的路上，他就已經不行了……對不起！”
“富貴在天，生死有命！”
“哦！”也許是我的冷漠，曹昂怔了一會才道。
“華大哥怎麽樣了？”
“他很好！”
“那……郭嘉呢？”
“你打算一直跟我回憶其他人麽？”曹昂皺著眉，“玥兒，我有些不明白了，你回來究竟是為了誰？或許，你根本就沒打算回來？”
“你心裏究竟最在乎誰？龍冼？可他已經死了，你也沒有表現出什麽特別於其他人的什麽！華佗？我？我不知道！或許……是郭嘉？”曹昂轉過身，留給我一個背影，“奉孝跟我講過很多關於笑笑的事情。”
“他很喜歡那個笑笑，開始他說的時候，我甚至想過哪天要是遇到這個笑笑，我一定幫他一把，助他玉成好事，可我怎麽也沒想到，那個笑笑會是你！”
曹昂的話斷在了這裏，他需要我搭句話，顯示我仍然在聽，可心思百轉，最後出口隻三個字，“對不起！”
“我需要的從來不是這三個字！可是自打我們第一次見麵開始，你跟我說的就是這三個字。”
我和曹昂的相識，很簡單，說起來都有些不可思議……
曹操為我建了座宅子，名叫攬月軒，因為我喜歡杏花，他便栽滿了一院的杏。而初見曹昂就是在那桃花盛開的季節，他站在樹下，背向著我，那是我記憶裏他唯一一次穿白衣的情境……
“子默！”許久不見王允，我竟然將那杏花樹下的白色身影錯當成了他，滿臉淚痕的我飛快的朝那男人奔了過去。
“姑娘，你叫我？”男人轉身，是一張陌生的臉，雖然那模樣也俊朗的不像樣子，可是卻不是我的子默，而是曹昂！
隻是那時我不知道他是曹操的兒子，而他也不知道我就是他父親藏起來的那個寶貝。
“對不起！”我鬆開他的衣袖，不自覺朝後退了退。既然不是子默，留著也是無用，我決定離開。
“姑娘可是當我錯看成了故人？”
他是一個陌生人，本來該防備的，可我突然不想撒謊，隻是點了點頭。
“姑娘那故人也喜歡這一樹的杏花？”曹昂問。
“嗯！”
“我娘親也喜歡！”曹昂眼裏劃過一絲落寞，“隻是杏花常在，我卻已經不記得我娘的長相了！”
“你娘親也死了麽？”
“是啊！死了好些年了！”
…………
我陷在回憶裏，而背向我的曹昂依舊沒有轉身，他的聲音澀澀的，“從祁連山上幫你擋下那一劍，到後來與父親心生芥蒂，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願的，你不需要為此介懷，全當我是贖罪，替我的父親！”
祁連山那次，那次……
曹操派了三十多個侍衛守著我，說是保護，實則為囚禁，因為我本來已經許他婚姻，最後，我卻反了悔……
那時，我想要幫助王允，一心想要殺了曹操這個天煞，辦法想了一籮筐，簡直無所不用其極，事情一件件的發生，可我沒想到的是我會遇到這個名叫曹昂的男人。
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殺死曹操的機會，我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我周旋於他們父子兩人之間，不用離間，不用挑撥，隻需要時不時的背著其中一個去見見另一個人。我的計劃一步步走向正軌，可我沒想到曹操竟然想要殺了我，而曹昂生生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我擋了一劍……
那天，我記得，是個陰天……
三十幾個侍衛守在門外。
破敗的茅屋裏，點著如豆的油燈，昏暗的房間裏，擺設很簡單，隻一桌一床……
曹昂負手而立，看著窗外的明月，朱紅的錦緞襯著他如玉般雪白細膩的後頸。他已經三十多歲了，可保養得很好，看著也就二十多。
毫無征兆，他猛地轉身，露出一張冷峻異常的的臉，顯然被我氣得不輕。
“這就是你最終的決定嗎？”他問。
“是！”我答。
“你就那麽在乎他？”曹操吼。
在乎？曹昂嗎？其實沒有，我根本沒有那麽在乎他，我在乎的隻是能不能幫子默殺死曹操。
“對！”我指著自己心口的位置，“這裏，你永遠也進不去！”
“你可知……”曹操有些失控，撲了過去，一把鉗住我的胳膊，“你可知，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我笑了，答得輕蔑，“可不是嗎？我也不過隻是天下人中的一個！”
“好好好！”曹操頹然的放開雙手，一步步的向後退，似乎已經作了什麽困擾他良久的一個決定，“既然得不到，那就所幸毀了幹脆！”他說著話，俊美的臉孔也跟著有些扭曲。
“噹！”白光一閃，利劍出鞘……
我認命的閉上了眼睛，卻聽到門的方向傳來一道驚慌失措的聲音，“不要！”
愕然回身，隻看見一片如雲的白色，無意識的抬起雙手，我想要開口，身後卻先傳來曹操絕望的聲音，“你不要恨我！”
我的震驚無以複加，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麽早已經不記得了，隻知道曹操那把劍插進了曹昂的胸口，鮮血嗞了我滿臉，所有的東西都是鮮紅……
於是……這個名叫曹昂的男人鬆動了我的心。
於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開始搖擺。
子默？還是曹昂？
“如果我和奉孝一起中毒，解藥在你手裏，可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解藥隻有那麽一顆，你會怎麽辦？你會選擇誰去死？”曹昂的聲音突然響起。
又是個選擇題，回顧這輩子，似乎永遠都掙紮在做選擇這樣的事情上，隻能活一個？
“我會給郭嘉！”我抬頭看著曹昂道。
他的身影似乎是微顫了一下。
“我懂了！”他道，“宛城不安生，這裏用不了幾天就會打起來，沒有人知道你在這，晚上，我會派人送你出城！”
“去哪？”我問。
“出城！”
“你是想放棄我，還是說這場仗根本不會贏，你會死在這裏？”
曹昂沉默了，沒有解釋，就如同他突然放棄了所有喜愛的白色衣服，卻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一樣。
“如果是前者，我可以自己走，不勞你費心！可如果是後者……我絕對不會離開這！”掀開被子，赤腳走到曹昂背後，我環住他的腰，“郭嘉如果活著，我們就可以誰也不欠的一起死！”
曹昂的脊背一顫。
“反正我也活不長了，如果真的輸了，黃泉路上咱們仨也是個伴！”我摸著自己的肚子笑，淚水卻止不住的往下掉……
“宛城不會有事，誰也不會死，我們都會好好地！”曹昂用力的抱了我一下，“你不是也看見了麽？我們剛剛用計拔了張繡的左膀右臂，宛城，一定不會有事！”
像是安慰，又像是保證，可我不想質疑，用力點頭，“嗯！”
“少爺！老爺說，讓您去前廳商量戰事！”似乎是怕觸到曹昂的怒氣，小丫頭怯怯的朝著門裏探頭說了這麽一句，又急忙將腦袋縮了回去。
“走吧！我們一起！”
“我？”
“進來給少夫人梳洗！”曹昂揚聲。
………………
“如果從這邊進攻的話，這條方案則不可行！”
“那若是聲東擊西，先虛晃一招呢？”
前廳裏隻兩個人，他們站在一個巨大的作戰布圖上，指指點點。
“父親！”曹昂鬆開我的手，朝著其中一個人躬身行了禮。
背向著我們的那個人沒有動，另一個卻直起了腰，“子修，你來看看，如果……”曹操揮手要曹昂過去他身邊，無意間抬首看到我，隨即愣在了原地。
“玥兒！”
他看起來有些狼狽，眼睛稍紅，衣服也皺巴巴的，看來這宛城的問題，並不能如曹昂所說的那麽簡單。
直到這時，那背向我們的那個人終於有了反應，他僵硬的直起身子，“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