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暗香浮動
清風拂過，流蘇跟著衣角飄飛了起來，林惜若的心不由得戰栗著。這一日，她經曆的實在是太多了，教那小小的心如何再裝得下？
她不由自主的拖著自己那血肉模糊、骨肉分明的右腿，戰栗著往後爬去，每一動都猶如用刀剜肉一般，血流不止，全身更是像散了架一樣，氣息微弱如遊絲，但即便如此，她還是不願停下，仿佛要一直撐到血流幹了才肯罷休。
然而，那個“怪物”男子卻很快就擋在了她的身前，而她也就即刻轉身再爬。
可就在那一瞬間，她那傷痕累累的小手竟一把被人按住了，像座大山一般沉沉的壓在了她的身上，她再無氣力反抗。
突然，那富有磁性的動人嗓音再次響起：“對不起。”
林惜若的心猛然一驚，她終於肯抬起頭了。可就當她的目光觸上那人的麵孔之時，之前的那一切卻如猛漲的潮水般澎湃而來——那個超級大怪物，那窮追不舍的凶猛模樣，那隻猛烈抓破她後背、殘忍刺穿她右腿的巨爪……
她的雙眸瞬間便已被那強烈的驚懼與恐慌給完全占據了，她迅速掙紮著抽出了被壓在底下的手，小小的身子愈加不停的震顫了起來。
“你別怕，之前你看到的那個我已經不會再出現了，你放心吧。”
她怯怯的望向他，終於漸漸放下了戒備。
“來，讓我看看。”說著，他便輕輕的拉過了她的手，用手搭在脈上，她也就沒再掙紮。或許是他的聲音太好聽了吧，實在讓人容易沉溺其中。
“我知道再怎麽道歉也沒用，我也不求你能原諒我，隻希望你不要再傷害自己，不要再這樣不顧性命的掙紮下去了！”
他邊說邊運功給她療傷，當他的目光自她的後背移至右腿之時，他竟也情不自禁的從上至下渾身打起顫來，那一幕果真是觸目驚心，而那一切皆是自己造成的，沒有間接，而是那麽直接迅猛幹脆，就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
可不料，聽到他的話，她竟不由得淺淺一笑，牽得臉上的那塊疤痕愈加狹長明顯了。
“你是覺得我的掙紮隻是徒勞，是麽？”
那人竟是被她一下便問住了，張著嘴半天沒再說出一句話來。
“其實我知道，我隻是不願讓老天爺這麽容易就擺弄了我的命運。”她動了動蒼白的嘴唇，徐徐說道，“對了，你怎麽會被關在這兒？你又是如何從那……龐然大物變成現在這樣的？”
他加緊又來一掌，真氣在她的體內飛速運轉著，話語如潺潺溪水般流進了她的耳畔：“我本是上古神獸，自從最後一神犧牲自己、以己之血肉封印魔王之日起，在魔界勢力大增的情形下，我不幸誤入魔道，
子清派與以虛派上仙為了避免我可能會給天上人間帶來的浩劫，於是就合力將我封印在了這裏。雖說我已在此沉睡了幾千年，可心中魔念未淨，所以……所以才會……真的很對不起。”
他似是察覺到了自己的手上有所放鬆，便立刻深吸了一口氣，而後繼續邊輸氣邊講道：“至於我是怎麽恢複過來的，那就要多謝你脖子上掛的那塊玉石了，是它喚醒了真我。”
“四葉草……”她不禁低下頭去。胸前的那塊玉石依舊涼如水，卻依舊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溫熱感。
他似乎並沒有聽到她的低語，隻是更加抓緊給她療傷。
沒過多久，林惜若便覺得整個身體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似是有兩股強大的真氣在體內猛烈的衝撞開來，猶如兩虎相鬥，難以相容，她的小小軀體一時之間燙得厲害。
可又過了一會兒，那兩虎卻好似握手言歡了一般，相互融合，逐漸凝成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在體內開始有規律的流轉開來，疼痛感仿佛也消失殆盡了。
那人收掌，林惜若緩緩睜開了雙眼，卻好似自己不再是自己了一樣。
她屏住呼吸，朝下看去——她的右腿居然神奇般的好了！甚至連一點傷痕也沒留下，就好像從未經過之前的那場劫數一樣，可那痛徹心扉的記憶真的能如這般輕易的就愈合了麽？
林惜若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那半邊臉，疤痕還在。
連骨肉已分離的右腿都能完全愈合，而這小小的疤痕難道就要永遠跟著自己了麽？
曾經，她一不小心站在了湖邊，那水中的倒影竟連水鴨都看不過去，紛紛逃開了，估計還以為她是什麽怪物呢。因此，她也就不願再去湖邊了，省得自己的容貌生生驚起了一片飛鳥，打擾了那一片難得的寧靜。
那人似是覺察到了她的失落，一把握住了她那隻緊緊捂住半邊臉的小手，炙熱的溫度如暖爐一樣，一下子便驅走了那自手掌心傳出的寒冷戰栗。
“別多想了。”聲音汩汩而來。
林惜若的身子猛然一顫，但很快卻又在那人的熾熱氣息中慢慢沉淪了下去，那雙手實在太過溫熱，那嗓音實在太過動聽，虛弱冰冷的她終於在他的懷抱中睡了過去。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林惜若似在睡夢中，又似還未入睡，聲音卻如綢緞般絲滑柔軟。
耳旁許久沒了回應，她也就這樣徹底睡了過去。
睡夢中，清風拂麵，朵朵花香，流蘇作響。
縷縷發絲擦過臉龐，夾雜著點點清香，指尖的溫度剛剛好，仿佛正在輕柔的撫摸著那道疤痕，那麽溫暖，那麽舒服，此時的她甚至都有些慶幸自己留下了這去不掉的疤痕了。
思念如被水洗過了一般逐漸清晰起來——是誰？為什麽總覺得好熟悉？熟悉得就好像已經彼此相識了好幾世。
模糊之際，她好似聽到了些許耳語，輕輕柔柔的，而後那溫熱的氣息便又漸漸遠去了。
突然間，眼眸平動，林惜若總算睜開了雙眼。隻是，視線裏再無一人。
“真的隻是上古靈獸嗎？還是你……我最想見的人，慕紫瑛……”
空氣中，暗香浮動，那不是花香，也不是衣香。不知為何，但她感覺那氣味，就是他。
她站在平地之上，回眸望著那片被稱作“禁地”的林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嘴角微微上翹，莫名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