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淩晨搶生意
整個身子越發沒有了氣力,顫抖著蜷縮起來。那把大刀凜然砍在那嬰兒小小的身軀上,粘稠的液體順著床沿流了下來,濕噠噠的滴在她的身上。沒多久,她身上的那件青袍便已被血色染就,猙獰的麵容因驚恐而不停抽搐著。
那精瘦男人的奸笑在腦海裏盤旋,他竟然已經知曉了麽?她便是那日偷窺的“小偷”,還是說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隻是一直在打著障眼法?故意以此來放鬆她的警惕?
自己竟然還是疏忽了麽?而正是因為自己的疏忽,才讓自己拚死救出的嬰兒這般死於非命!若不是她喪失理智開了門,麵前這活潑可愛的稚嫩生命又怎會被劊子手攔腰截斷?!不,哪有什麽劊子手?她才是名符其實的劊子手!
她白白構造了一個多月的美夢,白白偷樂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才讓自己忘掉這十六年來的傷痛,轉而沉溺於此,她原本還想著以此為樂,在這兒度過餘生呢,可誰知,編織的再美麗,也終究抵不過這命運的殘酷!
美夢易碎,她又何嚐不懂?隻是,這夢粉碎得太過徹底,太過殘忍!“瑛若”……她抬起頭,張了半天嘴,終於還是無聲的喚出了這二字。接著,耳旁的聲音逐漸消亡,她的血與嬰兒的血交融在一起,眼前那片耀眼的血色,也逐漸失了光芒……
拖著這具半死不活的身軀掙紮了許久,就連她自己也不知自己還能撐多久,隻是一直強撐著,隻要還有一絲希望在,一絲期盼在,哪怕在別人眼裏那些都是遙不可及的美夢。可現在,她竟是親手毀滅了自己的美夢,以那種挫骨揚灰般的形式。
這一次,她是真的真的撐不下去了。
“若兒……”又是那個明朗溫柔的聲音。
“……”可她卻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若兒,別怕,我會永遠陪著你的。”清亮的聲音如琴樂般扣人心弦,可此時,她卻連抬頭也不願抬一下。
他是誰?白鈺麽?可白鈺又是誰?他為何總出現在她的夢裏?若是在平常,她定會再追問一番,可如今,她是真的沒了氣力,沒了活下去的念頭。她想死,她想就這樣在睡夢中死去,忘卻一切,忘卻自己來過這個世界,忘卻自己愛過一個人……
“若兒,若兒……”那夢中的聲音終於漸漸淡去了,她緩緩的闔上了雙眸,以為這便是痛苦的盡頭了,可命運的輪轉往往不如人意,這次也不例外。
光芒漸褪,生命即逝,可就在這時,一陣爽朗的笑聲卻突然從身後襲來,猛然鑽進了她的耳中,終是驚醒了一心求死的林惜若。
“你是誰?”那精瘦男人原本設計得好好的,正準備將麵前這已到嘴邊的肉領回去宰殺了,豈料半路竟殺出了一個輕狂之人。一時怒火攻心,本想再怒斥些什麽的,可一見迎麵走來的那人麵容,便立即咽了回去,怒色瞬間變為了詫異。
還未等他再開口,來者便率先笑著發了話:“哎呀我說,劊子張哪,你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夠好的啊!既不用親手殺了那嬰兒得罪夫人,又能借刀殺人讓這女娃子自行崩潰,真是妙啊!我看你在這麽間小客棧裏幹這生意還真是屈了才了!”
原來,那精瘦男人江湖人稱“劊子張”,隻是這名號怕是這附近之人皆無人可知,而那來者如何就能知曉得如此清楚呢?劊子張瘦削的臉上,兩撇八字胡被他那急促的喘息吹得一上一下,他的眉頭緊皺,也不知是出於憤怒還是恐懼。
不久後,便聽他極為不自然的笑了起來,應道:“哪裏哪裏,就我這榆木腦子怎麽能跟您相提並論呢?我這撐死也就算得上是小巫見大巫了!”他慢慢的斂去了笑聲,皮笑肉不笑的麵容愈加明晰。
“呃……這麽早,店裏還沒開門呢,您怎麽想到來我這了?”像是在心裏掙紮了片刻,他這才將逢迎的話勉勉強強的說了出來。
可誰知,來者卻仿佛對他的逢迎或是敷衍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很是痛快的挑明了來意:“那好,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是來跟你搶生意的。”
“生意?您的生意不是做得紅紅火火著呢嗎?怎麽還會來我這窮酸之地討什麽生意呢?您可真會開玩笑!”他不由得哼笑了幾聲,滿臉的不信。
“我要跟你討的生意便是她。”來者氣定神閑的回道。
“噗”——她要是還有氣力,此時是定會噴血的。
而此時的劊子張卻是想噴又不敢噴,類似那敢怒不敢言的斜睨了攤在地上的林惜若一眼。她似是察覺到了從背後傳來的一絲寒意,一頭黑線,不由想道,自己還真是躺著也能中槍啊。
“您……這是何意?她可是我救回來的……”聲音漸沉,本該理直氣壯的說,可此時反倒像是他理虧了一樣。
“我知道啊,我還知道你好吃好喝養了她一個多月,你放心,我出的價絕不會低!”來者倚著門,怡然自得的說道。
隔壁傳來節奏明晰的呼嚕聲,而這邊早已亂成了一鍋粥,虧那婆子睡得下去,劊子張不禁在心中暗罵道,不過不怪她,是他自己故意施了點小術讓她沉睡的。想到這,他便也沒了暗罵的興致。
實在也是聽了來者的話,心中憤憤不已,他畢竟已經很多年沒見到像這樣細皮嫩肉的小姑娘了,為了讓貴客嚐嚐鮮,他可是下了血本的,就算是那人出得起錢來,他的心中也多少有些不情願,這到嘴的肥肉還能讓她飛了不成?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這可關乎麵子啊!
於是,他悠悠然的說道:“可這筆生意,我不想給外人。”
“錢你都不要?嗬,你可想清楚了,我們做生意的可要講求識時務者為俊傑哪!”
“生意人?你跟我講生意人?嗬嗬,我劊子張原本也想安安分分的,像世人一樣尊稱閣下一聲‘您’,可沒想到你這樣一個年輕小子,還真是不知好歹啊!哼,白費我這麽多口舌!這女娃子我還就是不給了,我還就不信你個乳臭未幹的小子還敢在我麵前耍什麽花樣!”
劊子張終於還是沒能忍住,平日裏一直對麵前那人唯唯諾諾的,其實心中一直不服,此時他可算是爆發了出來。可惜,這爆發的後果卻是極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