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新鮮貨
耳旁聲音慢慢消散,內心卻久久無法平複。若說這世間不公平,那答案不言而喻,即便是在21世紀,世界卻始終未達公平,又或許在這紛雜世界裏過分講求公平,本身就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
但她不能承受的,並不是那麽多人卑微的活著而有些人卻能夠衣著光鮮,而是那些手持長鞭之人根本不把苦力當人,就連年幼的孩童也藐視同為人類的他們,對其肆意妄為的戲耍嘲笑。難道這汙濁的世道當真會連同孩童純真的心靈一起玷汙麽?
鐵鏈與羽鈴同時響起,音調一高一低,相輔相成,竟是聽不出什麽不和諧來。忽然間,麵前那人停了下來,駐足片刻後,忽然開了口,似是在自言自語,又似是在講給半睡半醒的她聽:“要想在險惡之境活下去,就得變得比別人更狠毒。”
他講這話時,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語調,雲淡風輕,仿佛他說的隻是在重複這世間的真理一般,就像到了冬天就會下雪一樣,沒有絲毫猶豫或是強調的價值。
而林惜若卻是驀地一愣,沉沉的大腦霎時如遇雷劈,驚醒過來。嘴角微搐,血漬如細流般緩緩淌下,不知怎的,瞬間心如刀絞。眼角未動,卻平添了些許落寞,但很快又被爬上的倔強覆蓋。
她終究還是不願信的。至少是不願。至少她不會。
但她真的不會嗎?為了生存,為了再見到他,她真的不會嗎……沒有走到最後一步,誰都無法妄下結論。因為這世間的一切皆在變,抱著對未來的某件事永遠不會發生的執念,到頭來傷害的隻能是自己。
麵前那人繼續邁開了前進的步子,林惜若手上被毫無征兆的一扯,身子前傾,大腦遲鈍片刻反應過來,雙腳緊緊跟上,終是沒有再摔倒。
她因重傷複發而疼痛難忍,不過所幸的是,她早已習慣了疼痛之感,況且不過是傷口迸裂,還不是什麽鑽心之痛,她便更沒有理由倒下了。隻是,這段路好像很長,身子仿佛很重,她不知道目的地在哪,也不知道她是要去幹什麽活,整個人便像個行屍走肉般的被牽著走。
自他將她帶離客棧起,他就未曾給她套上腳鏈,或許是覺得她已是如此模樣,實在沒有逃跑的資本吧。不過也是,待在這麽個武藝高強之人的眼皮底下,她要想逃出生天還真不是件易事。
而他究竟是個什麽人,還是什麽妖魔鬼怪?他做的又是何種生意?要她這樣一個廢人何用?這許多問題她都還未弄清,逃跑更是難上加難。其實,說自己是廢人不過是種自嘲,若是有人膽敢如此喚她,那她就是上房揭瓦也得令他講出個所以然來。
漸漸的,半睜著的雙眼裏,場景似是變了個樣。眼前竟是一片璀璨,在明媚的春光裏,愈顯奪目光彩。林惜若不由得抬起幾乎失去知覺的雙手,揉了揉雙眼,拭去擋在眸前的模糊光暈,再抬眼一看,卻是越發不敢置信的呆住了。
麵前竟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從外觀看來頗有西式格調,像極了西方童話裏王子與公主同住的夢幻城堡。四周更是綠意綿綿,春意勃勃,與之前走過的地方簡直天壤之別。
可她明明記得自己並未走出蠻荒,況且想必這裏也並不是什麽“想來則來想走則走”的地方。不然,這人吃人、人役人的鬼地方又有誰願意待下去?
那麽,同處蠻荒,別處皆是荒涼一片,寸草不生,土壤貧瘠,河流幹涸,大家紛紛過著人不像人的日子,而這裏卻為何會是這副模樣?就好像剛剛還是豔陽高照、天氣晴朗,突然間卻又狂風大作、暗若黑夜,這樣突兀沒有過渡,著實讓人難以接受。
但麵前那人並沒有給她太多的緩衝時間,便又立馬拽著鏈鎖往前走去。他慢悠悠的推開宮殿大門,兩旁巨大的落地窗映出的卻是她那張錯愕不已的猙獰麵容。
終歸是她想得太過美好,在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童話故事的設想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我家主人回來了,更多的細節還請您與我家主人細談吧。”右前方傳來一個溫婉女聲。
進來之時帶進幾縷春風,兩旁的燭光微閃,晃眼之際,她看到了那說話之人。聽剛才那話,此人該是位侍女,見她那恭敬之狀,看來他的確調教有方。而方才聽得那“主人”二字,林惜若竟也未覺不妥,想來那女子跟她怕同是天涯淪落人。
那侍女朝他鞠了一躬,繞到他身側,伸出手去,不料他卻先她開了口:“這個人你不用管,我一會親自處理。”
侍女唯唯諾諾的道了一句“是”,便即刻走開了。
麵前那人並沒有鬆開手中鐵鏈,反而拉著她前去招呼客人了。此時的她像個什麽,她心裏清楚的很,卻也隻能任由他踐踏。
“範公子,如此風塵仆仆而來,想必又帶來什麽新鮮貨了。”剛才由侍女照顧的來客一見到他,竟是像個老朋友一樣打起了招呼。
見那來客攜一身雍容華貴,側跨了兩步,撇過頭來,笑意滿滿的朝他背後看去。林惜若忽然察覺過來,立馬往他身後縮了縮。
他沒有絲毫袒護或是不袒護的意思,隻是隨意的笑了笑,道:“哪裏哪裏,這次出門實在未能尋得什麽好的,不過勉強湊數罷了。”
“哦?堂堂範公子也有願意湊數的時候?那我便更想看看願意讓範公子拿來湊數的會是什麽貨色了。”那大腹便便的來客將笑意顯露在外,樂顛顛的朝他背後伸出手去,嘴裏還不時的發出令人作嘔的“嘿嘿”聲。
他口中的範公子背對著她,因而看不清神情,心猛地一提,她湊上去,緊緊的拽住他的衣角,竟一時忘了他才是將她帶進地獄的惡魔。而正當那來客剛要夠到她的小手之時,卻被範公子給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