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待宰的肥羊
羽鈴聲還未消散,他竟霎時勃然大怒,一把奪過她緊緊護住的手腕,不道半言,便將手搭在其脈上,片刻後,她抬起的雙眸中,卻見他眉頭緊鎖,雙目凜然,整張臉頓時變得猙獰。
刹那間,流動的空氣被莫名的聚集抽壓,好似一隻迅速膨脹的氣球,即將在她麵前炸開。心被提到喉嚨口,駭人的話語,隨即迸發而出:“你騙得我好苦啊!”
林惜若雙瞳放大,睜圓著望向範公子的眸。而她竟像誤入深潭一般,整個身軀瞬間陷了進去,他此刻的雙眼竟是這般深不見底。
掩不去自己驚愕的神情,剛想避開,可腕上之骨幾要被捏碎的疼痛感卻猛然傳來,讓她不由得又對上他那口幽深的井。
自她認識他以來,她就從未見過他如此神色,像隱沒於黑夜中的一匹野狼,仿佛恨不得對她食肉喝血,也仍不得解恨。而那沒於目光中的,似乎不僅僅是恨,還有些許什麽,她看不透,隻是隱隱覺得。
他牢牢鉗住她的玉腕,像握住一隻馬上就要破碎的瓷杯,他的胸脯止不住的起伏,怒火燒得越發的旺,林惜若張著嘴,想要說些什麽,卻不知該說些什麽,也說不出。
她任憑眼前這個剛剛還在極力維護自己的倜儻男子,將自己驀地一提,猶如手中擒著的不是個人一樣。範公子赫然起身,拽住她那隻已被捏得通紅的細腕,便直往樓下狂走。
她的腳步跟不上他的,一個不留神,身子便往前栽了下去,之後就如他所願,變成了一具無力反抗的活屍。
範公子疾速向前的腳步沒有半點猶豫,他很快便已穿過了大堂,走至門前。他毫不費力的推開那扇厚重的大門,大片的陽光隨即傾灑進來,而他並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拖著她,腳下如安火箭般,飛快的前行。
這一刹那,她終於知道,從他的眼裏流露出的那些恨意,竟比珍珠還真。而他推開門的瞬間,她總算見了天日,隻是,這一回,她終失了活下去的資本。
就如範公子帶她踏上前往這裏的時候那般,這條路,她依舊看不到方向。她所能感知的,便是自己再沒了他這把保護傘,而真真正正的完全暴露在了這險惡之境當中。如今的她,是頭待宰的小肥羊。
她不懂,她騙了他什麽,他又在介懷些什麽,但她所能清楚認識到的,便是他當時那恨之入骨的眼神裏,必然藏著什麽。直到後來,她也忘不了他此時的憤恨,恨一個人,實在太過艱辛,更何況他恨的還不止一人。
她不願掙紮,並不是放棄了艱難苟活,隻是不願再觸及他滿腔的仇恨,她如此辛酸的內心,也著實經不起其他恨意的疊加。因為,她已然隱隱覺到了此中意味,雖不知為何,但想來該是與花語有關。而愛情的故事,她最難承受。
終於到了目的地,又或許隻是他的怒氣稍平息了一點。範公子一把提高她的手腕,將她往地上奮力一摔,就像在丟一件膽敢劃傷自己的花瓶一樣,毫不留情。
緊接著,便是冷冷一語:“你以為你是誰?竟然還敢對我有所隱瞞!哼,你跟他們都一樣,不過道貌岸然之徒,虧得我還像照顧她一般的照顧你!真真是我瞎了眼!”
他最後瞪了她一眼,說罷,便拂袖而去了。他似是再不想見到她,步伐很緊,眨眼便沒了人影。
林惜若雙眉緊鎖,怔怔的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不解,卻也無怨。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起身來,可雙腿卻忽的一軟,垂眼看去,這才意識到自己被摔下之時,左腿紮入了一根尖利細枝。
這點傷對她來說,本算不了什麽,隻是現在身處荒野,這傷怕是一大隱患。她曾經就遇上過這樣的事,受傷後遇野狗,而後被狗緊緊死追,要不是遇上好人相救,還真不知會出什麽岔子。
而這裏,荒無人煙,若是真被什麽野獸盯上,那她可就不會再有那麽幸運了。憑著這股子濃鬱的血腥味,不論她走到哪兒,都無法擺脫此等潛伏之危。
可如今,她管不了這許多。於是,她立即從身上隨便撕下一條碎布,將左腿草草包紮。雖不知哪裏才是安全地,但總不能在此坐以待斃。為今之計,隻有趕快找到容身之地。要不然,在入野獸腹內之前,恐怕就已凍死山間。
她在帶來的路上,特地留意到了,此地地勢極高,即便已然入春,也令人感覺不到絲毫暖意,何況她隻穿了一件薄衫而已,青袍剛被她收了起來。
而此刻白日也已過大半,眼瞧著頭頂上的那片天,逐漸陰沉,壓抑著逼向心髒。她立馬咬咬牙,加快了腳步。天黑之前她得找到容身之地,升起火來才行。
行了許久,還不見半點人煙,果然,想在這種地方找到人家,真是癡人說夢。可即便如此,就連能容身的山洞也不曾見著,到處都是懸崖絕壁,無處置腳。
隨著她不斷的行進,左腿纏上的白布開始滲血,血腥味在風中飄散開來,星星點點的鑽入鼻尖。臉色泛白,唇瓣在山風中簌簌顫抖,她扶著峭壁,舉步維艱。
空中忽然飄起了小雨,伴著山風,輕柔飄灑。冷雨透進衣衫,沁入皮膚,一點一點的侵蝕著她殘留的體力。地下所經之路,流起了血水,血液和著冷雨,歡快的落著,“滴答滴答”的,在腳下生出冷豔之花來。
手緊緊的扶住絕壁,手指扣住凹進去的地方,指尖被鋒利的山石劃破。入夜,雨越發大了,風淒冷的刮著,她拖遝著長長的影子,一步一歇的往前走著。
直到麵前沒了一點光,直到黑夜將她緊緊包圍,她終是沒了氣力,兩眼發暈,腳下一軟,倒在了淒風冷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