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各奔東西
※※《他們都說——割以詠治*^_^*》
鷓鴣哨和陳瞎子各有一件不得不做的大事,並且都認為:對方設想之事縹緲無據,難以成功,而二人又心意已定,便八馬九牛也拽不回頭了,說到最後,也隻道是‘人各有誌,不可強求’了,隻是在湘陰準備分頭去找‘獻王墓’和‘黑水城’。
至於張林,對這些一無所知,回到湘陰的這些日子,一直被陳老爺子拉著喝茶看戲之類的,一盡其地主之誼。以表其護陳玉樓之恩雲雲。
也就在這幾天,陳玉樓留在瓶山的眼線探馬又傳來消息,老熊嶺附近的山賊草寇大舉出動,到瓶山丹宮古墓裏濾坑。
各方發生了激烈的武裝衝突,死傷了許多人,不僅把丹宮祖洞都毀了,而且還嚐到了甜頭,覺得盜墓能發大財,糾集隊伍打破了當地縣城,用炸藥炸開了怒晴縣的:鳳鳴古塔。
說起這座古塔,陳玉樓也知一二,據說這座古塔極有靈異,曆史上曾反反複複蓋過八次,每一次不出十年,必然坍塌。
而倒塌之因,卻又非是偷工減料或是人為破壞,因此古塔坍塌的原因無法解釋,直到元代最後一次修葺,方才保留到今天,是地方上出名的古跡。
那些土匪和地方軍閥借著瓶山盜墓的聲勢,用酷刑逼問守塔的老僧,得知鳳鳴古塔底下埋著一座陵墓,可能是同瓶山元代將軍一同死亡的一位番僧。
群賊得到訊息,立刻炸毀了古塔,在塔基下果然找到數道千斤石門。
不過裏麵除了番僧金身之外,並無太多珍寶,還鬧出了一場乍屍吐丹的事端,混亂中有人點燃了炸藥,死人無算。
當地老百姓都說是毀了古塔,鎮不住山中屍王了,家家戶戶帖辰州符,整個老熊嶺亂做了一團,驚動得四方不安。
陳玉樓得知大怒。
不想他卸嶺群盜的失手,最後到全了那些不入流的毛賊,不由得好生著惱,思量著要做一番大舉動出來,重振聲威。
適逢陰曆三月十五,正好是關老爺磨大刀的日子,要有一年一度的賞罰大典,常勝山各股各路插香的響馬子,都要在這一天裏從各地趕來聚會。
陳玉樓作為綠林總把頭,坐的是頭把金交椅,當下便在湘陰武聖廟裏開了香堂,供上關公神位聖像,把各路盜賊響馬的頭目召攏,七八百人全部匯集在堂前。
湘陰每年三月十五沒有不下雨的,這一天也是如此。
當日天空中陰雲密布、細雨如愁。
烏雲深處,隱隱有雷聲滾動,堂內雖然寬闊,也僅能容納百餘人,其餘的數百人都隻好肅立在雨中。
新敗之際比不得往年,因此氣氛格外凝重,近千人鴉雀無聲。
首先由盜魁陳玉樓出來,率眾叩過了關公刀,然後就在神位前燒香禱告。
這綠林道上與普通的燒香不同,盜賊響馬燒香,按古例都要燒三把半。
其中多有崇盜尚義的典故成規在內,暗示著三支半的義氣。
第一支是燒給春秋戰國時期的羊角衰和左伯桃。其餘兩把香則是燒給桃園三結義的劉、關、張以及水泊梁山一百單八將。
他們既有兄弟之義,又有君臣之忠。
而最後的半把香,則是燒給瓦崗寨的一眾好漢。
至於瓦崗英雄不能受全香,還得說道其結義典故。
隋唐年間,隋煬帝無道,天下大亂,賈家樓三十六友結義造反,聚義在瓦崗寨,挑了旗號,要替天行道,討伐不義。
其一度名揚四海,可後來這夥人皆順天意歸順李唐,而結義一夥人中的單通單雄信寧死不肯降唐,丟了性命。
在被押到法場行刑之時,他的這些結拜兄弟裏,隻有秦瓊秦叔寶一人來法場相送。
因此,瓦崗之義結局不全,隻能供奉他們一半香火,以警後人。
陳玉樓燒香敬過了神道聖靈,便是卸嶺群盜每年一次的論功行賞。
所謂盜亦有道,響馬盜賊自認乃是梁山本色。
其中之人,不是因官逼民反而無奈落草為寇,就是是懷才不遇,借這綠林中暫且棲身的。
因此並不足以為恥。
不過響馬也有響馬的行規,誰犯禁忌了誰就是自尋死路。
而常勝山裏的懲罰更為嚴酷,凡是有做奸犯科的,都要一一誅罰。
陳玉樓當下命掌刑執事上前,重申一遍常勝山戒條,那執事先在堂前香案上擺開諸般刑具,隨後當眾念道:
扒灰倒灶忘忠義,折足斷手挖坑埋。
以下犯上不服令,八十紅棍皮肉焦。
貪水通風有關照,三刀六洞也難饒。
言語不慎壞山名,自己舌頭自己嚼。
…………”
等執事逐條誦念完畢之後,陳玉樓便一招手,就有人將七八名盜眾五花大綁押到堂前。
這幾個人都是此前瓶山山崩之時,同那些軍閥部隊的逃兵一起,卷了寶貨臨陣脫逃的膽小之輩,後來都被擒了回來。
此時他們見盜魁麵沉似水,廟堂上下一派殺氣,自道此番必死了,個個體如篩糠。
此時隻聽陳玉樓問那執事:“按我常勝山的規矩,臨陣吞水,走返脫逃之徒,該當如何發落?”
執事答道:“此乃大過,不容赦,按例該當在白刃之下身首異處,死後也不能以全屍安葬。”
那七八名被縛的盜眾一字一句聽了個清清楚楚,更是麵如死灰,事到臨頭,也怨不得旁人,隻好自作自受閉目等死了,其餘群盜也都在堂前看得栗栗自危。
可聽了陳玉樓卻道:“瓶山古墓空折了咱們許多兄弟,此乃我臨機不決,事先又未能謀劃周全之過,倘若按例應當白刃過頸身首異處,理應先斬吾頭,這幾個兄弟雖然有過,卻罪不至死,滅燈懲治即可。”
堂前群盜聞言,皆歎服盜魁坦言己過的胸懷,趕緊勸阻,都說瓶山之事乃是天意,也該當我常勝山有此一回挫折,不是人力所能扭轉,錯不在一人,常勝山決不能群龍無首,日後還指望舵把子帶著大夥東山再起。
陳玉樓本來也舍不得自己這一百多斤,裝腔做勢尋死覓活了一場,被眾人一勸,便趕緊就坡下驢,也借機饒了那幾名盜夥,命他們跟著自己一並將功折罪,幾名盜眾把性命撿了回來,涕淚橫流之下,死心塌地的拜服令命。
陳瞎子走到堂前,當著群盜的麵高聲說道:現今世道衰微,正是英雄好漢建功立業之秋,吾輩卸嶺響馬十萬之眾,自漢代赤眉兵敗之後,分散四方,嘯聚山林,如此“潛隱山嶽、寄蹤江湖”已久,雖隻做些“倒鬥取利、分髒聚義”的勾當,卻也常有大圖謀在內,縱觀天下局勢,已是四海動蕩,人心思變,吾輩豈能不動一念?
識時務者為俊傑,知世道者為英雄。
值此良機,我等英雄合誌,豪傑同心,必能圖個腰金衣紫,清史留名,也不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群盜都是草莽之輩,聽了陳玉樓這番極具煽動色彩的言語,頓時轟然稱是。
隻不過現在北方的軍閥勢力強大,都是洋槍洋炮,極為犀利,常勝山裏雖然也有幾股軍閥,但都難以與之抗衡,沒有大批先進的軍火,定然無法成事。
陳玉樓說卸嶺群盜一慣是以盜墓取利為主,古時隨便一座帝陵,便納盡了當時天下財富的大半,隻要他們盜得座完好無損的帝陵,或大諸侯王墓,那金珠寶玉,乃至上古的珍物,隻怕上萬人數月也取之不竭。
而日前他恰好獲悉,那闌滄江畔遮龍山後,正有一座獻王墓。
墓中窮奢莊嚴,多不是人間之物,如能盜發了此墓,大事必成,墓中寶貨,十世也花銷不盡。
群盜聞言,皆知那雲南山高路遠,此去跋山涉水,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而且是遠離常勝山勢力範圍的蠻荒之地,種種異常艱險之處自是不消多說了,但也是揚名立腕,大發橫財的機會。
群盜有野心大的就想跟著前去,老成持重的便不主張去,也有許多猶豫不決的,一時議論紛紛。
陳玉樓自從在瓶山受挫,又見張林以及鷓鴣哨在盜取瓶山古墓時的身手,覺得人多反而不易成事。
心中道:兵貴精,不貴多。這次隻帶幾十人南下雲南,就算他最後盜不得那獻王古墓,也不至折損太多人手。
否則再死個千百號人,就算旁人不說什麽,自己也沒臉再做舵把子了。
※※割以永治
陳玉樓拿了主意,當下令卸嶺群盜準備所行所需,一時半會難以動身。而鷓鴣哨則是單槍匹馬,說走便走。
沒過幾天,就已經收拾完備,當即尋了張林,就要動身啟程。
陳玉樓聞之,執意相送,便帶著幾名親信,一路把鷓鴣哨送到洞庭湖邊。
八百裏洞庭煙波浩蕩,帆影點點。
陳玉樓和鷓鴣哨二人一生奔波,向為世間俗務所纏,從沒有片刻閑暇,此刻見了山光水色,都有洗滌胸中塵埃之感,抬頭看見湖邊山上有處酒樓,陳玉樓便提議到樓上登高遠望,一壺水酒,為鷓鴣哨送行。
鷓鴣哨聞言,道如此甚好,正要見識洞庭風光,陳玉樓就吩咐手下在樓下相候,他同鷓鴣哨二人一前一後上了二樓,撿個臨窗的位子落座,要了酒菜,先對飲了數杯,抬眼看向窗外,隻見這酒樓位置絕佳,在樓上登高一望,風帆起於足下,那遠處的江山,盡在眼前。
二人原本滿腹焦慮,如今在樓頭見了湖水遠山,正如行在酷暑當中,忽然遇著清泉萬丈,心中多有所感。
陳玉樓手握酒杯,眼望湖麵,不禁躊躇滿誌,對鷓鴣哨說道:“賢弟啊,你看從古到今,專就有那一班驚天動地的英雄好漢,不懼險阻艱難,隻為了這錦繡江山,施展開奇謀偉略縱橫天下,好教英名千古流傳。
你我皆是滿身的真才實學,絕不可落後怠慢啊!”
鷓鴣哨一心隻為尋得雮塵珠,沒有陳玉樓這等野心,且早已厭倦了整日出生入死。
當下又見陳玉樓舊話重提,想勸自己入夥,隻好敷衍道:“得失枯榮之數,多是天意,怎爭由人計較?
在下與陳兄不同,本無宏圖之才,尋到雮塵珠後,倘若天見可憐,讓我僥幸留得一條命在,願學一棹五湖同遁隱,如古時隱士一般遠涉江湖,往後再也不做此搏命的勾當了。”
陳玉樓見鷓鴣哨心意已決,知道難以挽留了,又轉念心想:如此也好,反正一山難容二虎,既不能為我所用,還不如任其退隱江湖,免得最後刀槍相見,壞了義氣。
反正這廝眼下去西夏黑水城挖沙子,多半是空廢力氣的舉動,等我盜取了遮龍山獻王墓,才讓你知道常勝山的真實本領,絕非是搬山道人所及。
但陳玉樓又啥不得鷓鴣哨這一身本事,就打算將來拿紅姑娘做個籌碼,讓鷓鴣哨再為常勝山賣幾次命,便又對鷓鴣哨說:“賢第既然無意,為兄也不強求,但還有一事相請。”
鷓鴣哨聞言疑惑詢問何事,陳玉樓便笑道:“此事卻是好事,咱家山頭裏的紅姑娘托陳某做媒。
為兄一直拿她當做親妹子一般,便答應了他,在瓶山時,我見你對她也有意,不若等你從黑水城回來,就讓她隨了你去,她家遭滅門隻禍,也是苦楚孤零的一個人,綠林裏終究不是她安身立命的地方。”
鷓鴣哨不拘細節,當即應道:“此去西夏黑水城,成敗難料,但隻要有命回來,必不負陳兄美意,願帶她遠走高飛。”
陳玉樓聞言,心中暗罵:好你個修心不修口、戒色不戒淫的假道士,你倒答應的真痛快,也不推辭推辭……可紅姑娘畢竟是在常勝山裏插香的,將來她想拔香離山金盆洗手,隻怕沒這麽容易,到時候看我怎麽難為你的。
二人心中分歧已深,隻不過都未流露出來,這時酒樓上的食客漸多,座無虛席,陳玉樓和鷓鴣哨所作所為多是隱秘勾當,不便在大庭廣眾麵前吐露,當下絕口不談盜墓之事,隻是飲酒賞湖,指點江山景致。
不料喝著半截酒,聽聞旁邊一桌商人竊竊私語的談話,反複提及“風水、倒鬥”之類的字眼,不由得立即吸引了鷓鴣哨和陳玉樓的注意。
那夥人雖壓低了聲音交談,但又怎瞞得過這兩個倒鬥大行家聽穴辨藏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