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船行江上
清晨的江麵上尚籠罩著一層薄霧，初升的太陽紅彤彤的，映著江麵一片沉紅。船底劃破江麵，江水蕩起層層微波，化成細小的波紋一圈圈蕩漾開去。
悠揚的琴音與水聲激蕩，更顯清越，婉轉的調子打著旋兒飛到空中，又落回到江麵上，揚起朵朵浪花……
蕭月站在船舷處迎風看著遠處江麵，江上的微風將她的頭發吹起，露出光潔的額頭。
原本以為世子出門她又可以享受幾天不用侍奉主子的悠閑生活，卻稀裏糊塗的被拉上這條賊船。
趙陌這次是奉旨辦差，辦的可是皇差，本該嚴肅正經的一件事，結果——
想起先前的一幕，蕭月真是哭笑不得。
此次辦差，趙陌為欽差，另有監察官一名，書記官一名，並各種侍從官十名以及隨行護衛五十名。當眾人整裝待發，就等著這位欽差大人一到官船就要起航時，趙陌卻帶著丫環歌妓乘著金碧輝煌的雙層畫舫，在一陣悠揚婉轉的樂聲中到了他們前麵。
所有人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趙陌卻滿不在乎的令畫舫停在一邊，讓他們乘著官船先行一步，莫要打擾他與清風江水美人作伴……
那些人還能說啥，頂多辦成了差事回來後讓禦史告他個玩忽職守之罪。
可人能在乎嗎？那可是皇上的親侄子哎……
那邊愁煞了一船的隨從官，這邊卻清風琴聲好不恣意。
金陵城八大歌妓，這次可被趙陌一次打包全帶來了。不愧是京城裏出了名的美女加才女，先不說長得一個賽一個的漂亮，光說才藝，就早上這一曲《高山流水》，就趕得上前世蕭月聽過的音樂會了。
這堂堂欽差奉旨辦案，帶著丫環也就罷了，還隨行帶著歌妓，做出一副浪蕩玩樂的樣子出來，蕭月怎麽想都覺得這不像趙陌會做出來的事。
細細說起來，趙陌真稱得上是人中龍鳳年少俊傑了，不僅出身高貴，就是他自己，也是人才出眾，少年有為，頗有才幹，年紀輕輕的便已是驍騎將軍，還能被皇上命為欽差，委以重任。雖說裏麵不排除他出身的因素，但若是沒有幾分真才實幹的話，也就隻能像一般的世家子弟一樣，在近衛軍裏混日子罷了。
而且平時行止也頗為成熟穩重，卻也不失青年人的朝氣灑脫，為人方麵，除了蕭月一開始見識到的對那兩個大丫環無情的處置，對待下人也並不殘暴，隻是稍顯冷厲不近人情而已。
起碼她有幾次觸犯到他，甚至遭遇流民那天衝動之下說出那樣“大逆不道”的言論，他也隻是警告她不可再提，實質上也沒把她怎麽樣。
蕭月想起他那特殊的規矩，那兩個大丫環受到那樣慘重的處罰，難道隻是因為壞了他的規矩？
他的規矩，蕭月早已打聽清楚了——所有的丫環，不得有媚上之心，更不得做出媚上之舉，否則嚴懲……
對於古代人來說，可以說是很奇怪的規矩。
古時候的男子尤其是大家族的男性，通常在初懂人事的時候便開始有通房丫頭或者侍妾，對這個時代的男人來說，這種事不是很正常嗎，女人不是越多越好嗎？
偏偏他定下這樣一個奇特的規矩，還執行的這樣徹底，連他母親靖王妃的麵子都不給。
難道是他在這方麵有潔癖？有喜歡的人？或者……有什麽障礙？！……
蕭月猜測無數可能。
總不可能他一個古代的男人卻有著在現代靠法律維係都是稀有存在的忠貞觀吧？！
一想到這種可能，蕭月心裏升起股異樣的感覺。
“離月，你站在那裏半天了，想什麽呢？”身後傳來蘭香溫柔的聲音。
蕭月回頭，見蘭香正在艙口處對她招手，她走過去，笑笑，想起那八大美女有些好奇的問：“那八個美人兒呢？”
蘭香嗔了她一眼：“跟誰學的這樣說話？”又忍不住笑起來：“她們呐，被世子爺派下任務，現在正在上麵練習呢。”她指了指二樓。
“任務？什麽任務？”
“世子爺說了，讓她們編出一支舞來，等到了揚州府的時候就要表演，一定要豔壓群芳，震驚全場，嗬嗬。”蘭香解釋道。
“啊？”蕭月驚訝，以怪異的語氣說道：“咱們世子爺的確是奉了皇命去徹查流民之事，不是去參加什麽歌舞大賽的吧，這整的哪一出？”
“怎麽，離月，你對本世子的安排很有異議？”船艙裏忽然傳出趙陌不悅的聲音。
“不敢啊，世子，”蕭月急忙狗腿的回道：“您的安排真是出人意料，讓人歎服啊。”
“哼，”趙陌一步步走近，斜眼瞥了下蕭月，徑直走到甲板上。
蘭香和錦墨已迅速擺上了桌凳，錦墨則拿出火爐、茶具，坐在一側，現場泡起了功夫茶。
泡功夫茶，好手藝的人不僅能讓人享受嗅覺、味覺的盛宴，更是一場視覺盛宴。
錦墨的功夫茶即是如此。
她端坐那裏，起火、潔器、侯水、淋杯，動作輕盈，宛如行雲流水，沉靜的麵孔比平時顯得柔和，身穿漢服的她典雅的像一幅畫。
蕭月前世在電視上看到過名家泡製功夫茶的欣賞視頻，卻遠遠比不上此時的錦墨，那種寧靜深邃的意境，被錦墨演繹的淋漓盡致。
洗杯據說是最有藝術形態的動作，也最是能考驗一個人的技藝，因為此時的杯子還是滾燙的，技拙者不打破杯子已是幸事，更談何姿態了。隻見錦墨優雅的兩手各拿兩隻杯子，手指轉動的飛快，白玉杯在她手中發出鏗鏘的聲音，悅耳動聽。
最後“關公巡城”“韓信點兵”，一係列美妙的動作做完，錦墨捧起一隻杯子奉到趙陌麵前。
蕭月看的如癡如醉，真沒想到錦墨還有這手！
“離月，看呆了？”蘭香輕笑，將一杯茶放到她手裏：“來，嚐嚐，這可是錦墨的絕活，一般可碰不到。”
蕭月拿起杯子，就見酒紅色的茶湯映著潔白如雪的杯子美麗非凡，尚未喝便已聞到一股深沉的香氣，慢慢品嚐一口，茶香間隱約一股鬆香，沁人心脾，又有一種古樸之氣。
趙陌半眯著眼，歎道：“確是好茶！”
錦墨已開始泡第二輪茶。
“我隻知道好，卻說不出來，蘭香姐姐，這是什麽茶？”蕭月問。
蘭香笑道：“這可是今年上貢的頂級的武夷山茶，用春天的芽茶製成，最是味好不過，總共才兩斤，這次辦差，皇上賞了咱們世子半斤，”她看了看趙陌：“今天可是世子大發慈悲，讓我們也能跟著嚐一嚐呢！”
咦？這小子挺仗義的麽，這麽珍貴的東西居然拿出來和丫環一起分享？
蕭月看看趙陌，隻見他已起身站在了欄杆處，一寸陽光從船頂遮起的帷幕邊上傾斜下來，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深深淺淺看不清他眼裏的神色，微風揚起他絳紅色的衣袍下擺，讓蕭月有種翩翩少年豐神如玉的感覺，恍然間有些刺痛她的眼……
船行駛在平靜的江麵上，極慢極穩，在江水中，蕩蕩悠悠的順流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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