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隨便打不還手
從正院裏出來,蕭月渾渾噩噩的不知往什麽方向走去。待回過神來時,已經處身於一個小花園之中,周圍一個人也沒有,花木扶疏,小徑通幽,竟找不到回去的路。
從假山旁邊繞出來,遠處是一個小涼亭,再向北邊生長著十幾顆高大挺拔的槐楊樹,清風吹過,卷走樹梢上枯黃的葉子。
一葉落而知秋。已經是秋天了。
她來到這個世界,也有快三個月了,一來到這裏,還來不及害怕、茫然,便要為生存而努力,努力去適應這個身體的身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讓人發現異常,努力和周圍的人搞好關係……
隨波逐流的過了這麽久,以至於到現在都沒有好好想過自己的將來。
努力生存下去沒有錯,可是現在的一切,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她想要活著,好好的活著,在這個異時空,在孤身一人的情境之下,她也要活得很好才行。
而現在……
風沙迷了眼,眼睛又酸又澀,蕭月在小徑邊的草叢上坐下來,拿出手帕擦眼睛。
“你哭了,是被母親罰了嗎?”一個嬌嫩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我才沒哭。”蕭月用手帕擦過眼睛,抬起頭,發現是之前在靖王府屋裏見到過的小姑娘,不知從什麽地方來,兩個小丫髻有些鬆散,帶點兒枯黃的柔軟的發絲被風吹亂,黑盈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蕭月,透出幾分好奇。
“我見過你。”小女孩說。
蕭月點頭:“我也見過你,就是剛才。”
趙婉瑩搖搖頭:“不對,是……”她歪著頭想了想:“是吃梅子的時候,我見過你。”
吃梅子?那是從前的離月吧。蕭月不在意的點點頭,一個府裏,見過也正常。
“二姑娘!二姑娘!”遠處傳來呼喊聲。
女孩“呀”了一聲,向聲音傳來的方麵張望了一眼,可惜她小小的個子什麽也沒看到。她對蕭月狡黠一笑:“奶娘來了,我藏起來,你別告訴她哦!”
說完小身子便穿過花叢,向花園深處跑去。
蕭月一直覺得,每個可愛的小孩子都是小天使,和她說了幾句話,蕭月的心情驟然輕鬆了許多,看看一路跑來的大汗淋漓的奶娘,蕭月微微一笑,小孩子貪玩可以,可沒大人的照看出了什麽事可不好,剛要告訴奶娘那小姑娘的去處,卻發現那奶娘直直向她走來。
這位奶娘看上去二十七八的年紀,容貌清秀,皮膚白皙,穿戴的很是幹淨整潔,臉上沒塗脂粉,身上也沒有熏香味。她徑直的走到蕭月麵前,說了幾個字:“王爺書房,布軍圖,十五日晚戌時末,西角門。”
蕭月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便穿過了花叢,追著那小姑娘而去。
一陣冷風吹來,蕭月渾身打了個哆嗦,這才反應過來女人說的是什麽。
盜取布軍圖……
原來這位二小姐的奶娘,就是負責與她聯係的另一個齊國細作。
躲了三個月,還是躲不過去嗎?
十五日……今天是八月初八,還有七天……八月十五,是中秋節呢……
汀霜院。
一種莫名詭異的氣氛籠罩著整個院子,幾個小丫頭不時探頭探腦的向院門外張望,趙陌疾步走回來時,正好看到兩個小丫頭尚未來得及收回去的腦袋。
看到是趙陌來,小丫頭頓時嚇得縮回頭去,裝模作樣的打掃起院子。
趙陌淡淡瞥了她們幾個一眼,徑直向後院走去,看到迎過來的蘭香,清冷的聲音道:“離月呢,叫她過來。”
蘭香嚇了一跳,忙道:“離月還沒回來。”
“還沒回來?”趙陌眉頭微蹙,想了想又向前麵書房走去,吩咐道:“待她回來,讓她來書房。”
書房裏收拾的很是整潔,書案的一摞文件的最上麵是一張造型精致華麗的請帖,趙陌隨手拿起看了看,是周郡王舉辦的菊花宴的邀請帖,將其放在一邊,隨即又從懷裏掏出一張羊皮紙,攤在桌上。
這張圖乃是趙國的輿圖,山川河流在上麵標示的很是詳細,在北部有一條大江從西到東穿過,正是趙齊的分界,再向北,就是齊國的範圍了。
十天前,邊關急報,齊國與趙國戰火再開,形勢危急。
他想請命出征,然而近期和王家派係的爭鬥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很多事需要他親自出麵,此時還不是離開的時候。
手指點在那條江上,一條運河由南向北貫穿兩國,湖泊,水戰……
當蕭月調整好心情回到汀霜院的時候,看到那些小丫頭臉上按捺不住的好奇與探究,她隻能在心底苦笑。
“離月,世子爺讓你去書房見他。”蘭香探尋的看向蕭月,嘴唇動了動,想問什麽卻沒說出來。
蕭月對蘭香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問,澀然一笑,向書房走去。
趙陌找她去,是想說什麽嗎?蕭月心裏一時無比忐忑,剛剛經過之前的事,她現在真的很不想麵對趙陌。
不知在他心裏,他會怎麽想她?
她已經決定將對他的感情隱在心底,可是她還需要一點時間。這個時候見他,她真的很怕自己情緒一時失控。
他的鳳眼很漂亮,銳利,有神,幽黑的眸子深不見底,望進去的時候就像是要把人的魂魄吸進去。可是如果它裏麵盛了冷酷無情甚至厭惡的目光,她可能受得了?
敲門聲響起,趙陌收回思緒:“進來。”
蕭月慢慢的走進來,垂頭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行禮:“世子,您找我。”
平靜的聲音沒有顫抖,沒有波動。
臉上淡的沒有一絲表情。
目光看向地麵,行禮的姿勢端正無比,挑不出一絲毛病。
趙陌眼裏驀地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右拳在身後握緊,突然向前跨了幾步一把握緊蕭月的胳膊,拉著她向外走去:“跟我來。”
蕭月嚇了一跳,伸手向後拽了一下卻沒能將胳膊拉出來。她踉蹌著身子被趙陌拉著向外走去,出了汀霜院又拐向了一條青石板路。
蕭月張了張口,有些不明所以。趙陌的嘴唇抿的緊緊的,眼睛看著前麵,蕭月感覺的出他似乎隱忍著什麽,還有幾分怒火。
他這是跟誰較勁?又是要把她帶到哪裏去?
蕭月緊走幾步,跟上趙陌的步伐,索性一聲不發的跟著他。
一路遇到的王府下人看到他們,隻遠遠的向趙陌行了禮便很有眼色的避了開去。穿過小半個王府,當不遠處傳來隱約的呼喝聲,趙陌終於停了步子。
蕭月抬眼望去,卻是一個小演武場。她瞥了趙陌一眼,把她帶到這裏來做什麽?
演武場裏有幾個人正在練習槍法,看到趙陌來紛紛行禮,趙陌過去跟他們說了幾句,幾人便收拾了東西,離開了演武場。
“過來。”趙陌向演武場中間走去。
“你帶我到這裏做什麽。”蕭月抬眼看他。
“離月,你明明有功夫,用起來卻很生疏,為什麽?”趙陌隱下心裏別樣的情緒,淡淡的問向蕭月。
在樹林裏遭到殺手刺殺時,趙陌便發現了蕭月的問題,明明是會功夫的樣子,卻隻會躲避,這是什麽道理?
蕭月語結,隨即淡然的看向趙陌:“隻是學藝不精罷了。”
“嗬”,趙陌冷然一笑,顯然不信的樣子,“不如我們來練練,怎麽樣?”
蕭月站著不動。
“你也不希望它成了雞肋吧,你說你練習功夫是為了關鍵時刻保命,現在這樣好的機會你不要?”
“……”
“來吧,我不還手,隨便你怎麽進攻。”
蕭月忽然覺得手心發癢。
“怎樣?本世子親自陪練,這樣好的機會可不是隨時能有的。”趙陌繼續語氣淡淡的勸說蕭月,微風吹過他的黑衣,將他的衣角卷起,陽光在他臉上灑下一片金色。
蕭月神思恍惚了一下,而後向前走了一步,看著趙陌:“你說的。”
趙陌點頭,傲然道:“當然。”
蕭月開始向他走近,越走越快,身隨心動,腳步仿佛有自己的意識似的踏出特殊的步法,腦海中浮光掠影般閃過很多畫麵,就好像有人在她麵前演示武功招式,一招一式連貫而清晰。
這是之前也不曾有過的,蕭月唇角翹起一個弧度,看來這個身體的功夫的確在漸漸“蘇醒”,那些招式在腦海中略過一遍,竟好像她真的本來就會一般,雙手握拳,轉而變掌,身形一轉,便向趙陌攻去。
而在趙陌看來,從蕭月動的那瞬間開始,她的整個氣場便發生了變化,身體動的越來越快,邁出的詭異步法竟讓她的身形也變得飄渺起來。他心下讚歎,這種身法果然有幾分高深莫測,難怪那時蕭月能同時躲過幾名殺手的劍。
演武場霎時塵土飛揚。蕭月將腦海裏略過的招式在趙陌身上輪番使了一遍,動作越來越流暢熟練,然而卻還是連趙陌的衣角都沒碰到。
她氣恨的咬牙看他,氣息微亂,就見趙陌朝她露出一個狀似無奈的笑容:“看樣子你尚未練到家啊。”
蕭月心底冷哼一聲,抬腳再次向他攻去。
漸漸的,蕭月也學會將那些招式融合在一起使出,隨機應變的靈活使用,隻是不論她怎麽攻擊,趙陌卻總能有辦法躲避過去。
蕭月心裏存了氣,誓要打到趙陌。他不是說了麽,任她攻擊,絕不還手,這樣的機會,怎能錯過?
打你這一次,就當是還我喜歡你的利息好了。蕭月心底微痛,打過這一次,他們就再也誰也不欠誰的了。
隨著蕭月越發熟練淩厲的攻擊,趙陌的躲避也不如先前那麽輕鬆,之前看蕭月躲避那些殺手的身法,他便猜出教授她功夫的人本事一定不低,現在看來,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