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以命相付的重量
介鋒拿碗的手一頓，凝視著駱羽紅的不正常的臉色，眼神複雜，道：“你真的決定了？”
駱羽點頭。
“那些東西，可是你拚著性命才弄到手的，真的決定就這麽給她？”介鋒問道。
駱羽嘴角一扯，道：“你不是都知道了麽？不要再問了。”
“這可是你手裏最重要的憑借之一，你有沒有想過，你失去後，會麵臨什麽後果？你以為大皇女會輕易饒過你這個便宜弟弟嗎？被她知道你這麽自毀長城，她還不定怎麽高興呢！”介鋒的語氣越來越冷。
駱羽不答，隻是定定的看著他。
介鋒將碗狠狠放到桌上，又拿過藥碗給駱羽，冷哼道：“把藥喝了。”
駱羽垂下眼睛，看看碗裏漆黑的藥汁，仰頭一口氣喝了下去。
喝完後，抬頭對上介鋒的眼睛，裏麵罕見的露出一絲哀求。
介鋒氣急，猛的將碗摔到地上，氣狠狠的道：“行！算我介鋒欠你的！”
說完轉身走出房間，房間門狠狠的撞在一起，發出“砰”的巨大響聲。
駱羽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慢慢閉上眼睛，低喃道：“阿月……如此你可滿意？”
不知為什麽，蕭月今天一整天都有種心慌的感覺，做什麽都心不在焉，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眼見天色暗了下來，炎國驛館那邊還沒有傳來消息。
“公主，和玉姑娘求見。”銀杏進來稟道。
“和玉？這麽晚了……她怎麽來了？”和玉是太子東宮的人，這個時候過來求見難道是哥哥有什麽事情？
“請她進來。”
“公主，”和玉跟在銀杏身後，向蕭月行禮。
“快起來，”蕭月和她也算熟悉，她算是蕭離身邊的老人了，很小的時候就跟在蕭離身邊，很是得用，蕭月看了眼她的臉色，見並沒有什麽焦急之色，想必不是什麽大事，便請她坐了下來，問道，“這麽晚了，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奴婢是替蕭措將軍給公主傳話的，”和玉從容的一笑，很是大方得體，目光柔和，道，“蕭措將軍讓奴婢告訴您一句話，說是您的那位朋友，已經先回鄉了，他臨走前請蕭將軍轉告他的感謝，等日後必會相報。”
“回鄉了？”蕭月一愣，她的朋友，這說的隻能是趙恒了，趙恒他回金陵了？
趙恒之前請她安排讓他和趙陌見上一麵，結果還沒來得及安排就出了駱羽的事，趙陌也急急的先趕回了金陵，這麽說趙恒已經知道趙陌回金陵了？所以他也跟著回去？
可是他是怎麽知道的？趙陌這次行事非常隱秘，趙恒是如何得知的？到底是什麽事，他一定要和趙陌親自說，還是如此迫不及待？
蕭月心裏升起好些疑問，隻是現在人都走了，想也無用，便笑了笑，道：“我知道了，”又轉而問起別的事，“太子妃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蕭月剛回京那會兒，得知太子妃懷了身孕，隻是胎相不穩，太醫讓臥床休息，太子妃索性閉門謝客，連應酬都免了。蕭月不好去打擾，隻讓人送了禮物去。
聽蕭月詢問和玉忙起身屈了屈身，笑道：“奴婢代太子妃謝公主的關心，太子妃已經好多了，太醫說隻要過了三個月，胎相穩了，就無大礙了，眼下可不就要到三個月了。”
“那就好，等她能起身了，我就去看她。”
送走了和玉，蕭月卻依然覺得心神不寧。晚上洗漱完畢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
心裏盤算著趙陌的行程。從燕京到金陵，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差不多也要七八天才能到，更何況不知路上會不會遇到麻煩。
想著想著她忽然有些泄氣，估計等他在金陵的事辦好了，這邊齊趙兩國的和談也該結束了，到時趙昊返回金陵，趙陌也沒有來的理由了，他此次來燕京他們隻短短見了兩次麵，待到下一次，又不知是什麽時候了。
“唉……”蕭月低低歎氣，平日裏有事情忙著倒不覺得什麽，可一旦一個人靜下來，便開始無比的思念那個人，那種感覺就像有個小蟲子在心裏一樣，一點一點啃噬著整顆心髒，難受的不行，卻又抓不得撓不得，個中滋味真是無法言表。
忽然，蕭月心神一緊，空氣裏似乎多了一抹陌生的氣息，她猛的坐起身來，低聲問道：“銀杏，是你在外麵嗎？”
沒有聲音，蕭月心卻提了起來，敏銳的感覺到有什麽東西進入了外間。
她住的地方是東暖閣，房間不算特別大，但是卻很暖和，因為設了地龍，房間裏不燃火盆，沒有一絲煙火氣，隻有百合熏香的香氣，但是她剛才清楚的聞到了一絲不屬於這個房間的氣息。
一定是有人進來了……蕭月一邊想著，一邊起身走到床下，轉到了床架後麵。
床的另一邊是一個八寶閣，上麵有蕭離送給她的那把短刀，手指剛放上去，身後就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朝華公主，不用費力了，在下隻是受人所托來給你送樣東西而已。”
蕭月身形一僵，心裏飛速盤算，能躲過宮裏的層層侍衛闖到這個地方來，本事一定不低，起碼單憑她肯定是對付不了對方的，現在喊人恐怕也沒用，而且聽他話裏的意思，似乎並不是想要傷害她，隻是……
蕭月不動聲色，悄悄的將短刀收到衣袖裏，轉過身。
來人嗤笑一聲，似乎發現了蕭月的小動作，隻是也沒說什麽，房間裏隻燃了一隻蠟燭，借著昏暗的燈光蕭月能看到站在房間門口處的男子，身形修長。
他沒有靠近的意思，隻是站在那裏，似乎也在打量蕭月。他的目光極具侵略性，即使蕭月並看不清，卻還是被那種感覺籠罩全身，心裏緊張的“砰砰”直跳。
男人也不說話，直過了好一會兒，才冷冷嗤道：“你就是朝華公主？也不怎麽樣麽，如何就能讓他對你念念不忘？”
他話裏諷刺的意味任誰都聽得出來，蕭月握緊了手，沒做聲。
“嗬，你倒是能沉得住氣。”從他進來到現在，蕭月既沒喊也沒叫，就是他這樣說她，蕭月也沒說什麽，這份鎮定的功夫在女子身上倒是少見，倒讓他升起幾分佩服。
想來能被他放在心裏，怎麽也差不到哪裏去吧。
打量完了蕭月，來人似乎終於失去了說話的興致，遠遠的將一個錦袋朝蕭月扔了過來，道：“這是駱羽托我交給你的！”
錦袋落在蕭月麵前的地毯上，蕭月卻絲毫不為所動，仍然警惕的注視著男子，男子暗中翻了個白眼，聲音驟然變冷：“你不是想要這個嗎？給你你還不要？”
蕭月心裏已經明白了男子扔過來的是什麽，既然是駱羽給她的，那一定是用來威脅趙陌的那份資料了，隻是蕭月清楚的感覺到，麵前的男子對她抱有很大的敵意，因此她才不敢掉以輕心，依然緊緊的盯著男子的動作。
“你倒是不知哪輩子修來的好福氣，讓他這樣對你，”男子見蕭月的樣子，心裏的火焰幾乎要燃燒了他，語氣也變得陰陽怪氣的，聲音更是如房間外的冰雪般，使房間裏的溫度生生降了好多，道：“你知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他用命換來的？更是他眼下保命的依仗？你一開口他就願意為了你往火坑裏跳，隻希望有一天你不要拿著他的心血用來對付他！”
蕭月心裏一震，不說話。
“對了，他還說了，這算是他白送給你的，什麽意思你知道的！”
“……”
男人終於受不了蕭月的沉默，狠狠的一拳打在牆上，發出悶悶的響聲，轉身就走，剛走出兩步，他又停住，恨聲道：“昨天晚上他一個人在院子裏待了一夜，差點凍死過去。”
男人終於走了，房間裏屬於他的氣息迅速被百合香氣湮沒，幽幽的仿佛不曾有人來過，若不是地上的錦袋依然還在的話。
蕭月緩緩蹲下身去，伸手去拾那錦袋，手指卻有些顫抖。耳邊不斷回響著男子的話：
“你知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他用命換來的？更是他眼下保命的依仗？你一開口他就願意為了你往火坑裏跳，隻希望有一天你不要拿著他的心血用來對付他！”
原來，這份東西，對他來說如此重要嗎？
“這算是他白送給你的，什麽意思你知道！”
蕭月苦笑，她這麽做，是不是有些卑鄙？利用他對她的感情，逼他做出選擇，卻沒考慮過他的處境……
可是，從他們站在對立麵的那天開始，她就不會有第二個選擇……
卑鄙就卑鄙吧，隻希望這次之後他們之間徹底斬斷一切，他收回他的感情，真正去做他的炎國皇子，哪怕將來真有對上的那一天，也希望他不要留手。
蕭月打開錦袋，裏麵厚厚的一摞公文紙，她拿起第一張，湊到燈光底下看去，便見上麵羅列了某某和誰買官交易的字據……
貪墨，賣官，結黨……蕭月看了兩張，發現上麵記載的東西多數都是這類，並且情節極為嚴重，隨便拿出一件來，都足夠殺頭的了……
粗粗一看，裏麵涉及的官員竟達上百之多……蕭月不由心驚，由此可見趙國的吏治混亂到什麽地步了，難怪駱羽將這份材料視作重要依仗，分量確實很重。
若真的拿它對付趙國，立下的功勞足夠駱羽在炎國站穩腳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