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燕尾澗
沈太傅手下前鋒軍士已經小心翼翼的來到營地外圍。
正交頭接耳互相觀望之時，忽然見楊石挺槍策馬而來！
前排一眾軍士嚇了一大跳，以為這殺神要出來搏命，嗷的一嗓子往後便跑，一時間人仰馬翻亂作一團。
楊石單手持槍，槍頭朝下刺入地麵，他策馬拖著長槍在營地外圍，劃出一道深約寸許的長線。
“越線者死！”
楊石一槍一馬守在營地前麵，夜風吹拂身後披肩飄舞，氣勢奪人好如天神下凡！
“楊將軍，王定先已死，將軍何苦還要苦苦堅持？隻要將軍願意忠於太子，太子必不計前嫌願拜將軍為上將軍！以人皇起誓絕無虛言！”
沈太傅在手下心腹保護下苦苦勸道。
“太傅好意，楊石心領，然，自古忠義實難兩全，太傅不必多言。”
知道勸降無望沈太傅搖頭歎息，舉起手中長劍下令道：“擊鼓！進攻！”
“畏懼不前者，斬！”
“臨陣退縮者，斬！”
“活捉楊石者！賞三千金！食三千戶！”
大燕國以金銀為貨幣，一個十餘人口的小康之家一年花費也不過十餘金。
三千金可想而知是何等財富，更別說食三千戶，已入列候可開牙建府！
沈太傅話音剛落，四下已是嘩然一片。
此時的楊石，在眾人眼中已不是什麽凶神惡煞，轉而變成了一錠錠黃金，一頂頂官帽！
富貴榮華，近在眼前，簡直是唾手可得！
咚！咚！咚！戰鼓敲響，火把搖曳下，是一雙雙被欲望迷失的猩紅雙眼。
不知是誰帶頭發起了衝鋒，霎時間呐喊聲震耳欲聾。
在鼓聲催進下，無數軍士朝著楊石一擁而上。
楊石長槍橫掃，隕鐵長槍勢大力沉沾著即死，隻這一掃便有七八位軍士立時斃命。
片刻時間地上已近橫屍上百，慘嚎聲中，還不斷有人被打的高高飛起死活不知。
當最初的興奮過去，圍攻軍士被欲望迷失的頭腦漸漸清醒過來。
不斷有人高聲叫喊，一時間人喊馬嘶嘈雜無比。
“射馬！先射馬！”
“盾兵！盾兵！盾兵頂上前麵！”
“長撓槍！上長撓槍！”
“套馬索！誰有套馬索？”
混亂中烈焰駒臀部中箭登時血流如注，忍不住仰天長嘶。
楊石伸手將弩箭拔下，對著前方一個正在指揮的將官狠狠擲去！
“死！”
弩箭正中麵門，那將官一聲慘叫立時斃命！
楊石雖然神勇，但也架不住眾多軍士前仆後繼源源不斷的湧來。
再看後麵還有大隊手執撓槍的步卒，楊石心中也不由泛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那撓槍長約三丈型似鐮刀，上勾人下勾馬實是困敵捉人的絕佳器械。
若是自己會韋正那種劍符就好了，混戰之中楊石忽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不由得想到韋正殺害自己義父，和一眾親信的場麵。
舉手投足間，無聲無息的收割了眾多性命，果然是仙家妙術，不可度量。
想到當今王上，雖然貴為天子，但才四十餘歲就惡疾纏身一病不起。
以至於宮廷巨變一命嗚呼。
又想起崇明所說的教中老祖，神通高強壽兩千多載，那該是何等逍遙快活。
混戰中，楊石心中一個念頭，也越發堅定起來。
我要脫去這世俗枷鎖，我要修仙，我要求長生！
正胡思亂想之間，身後營地深處忽然升起一道耀眼光芒照亮了夜空！
那光芒在黑夜中是如此閃耀，以至於楊石和一眾軍士都忘記了戰鬥轉身看去。
隻見黑夜中一道白光刺破夜空，好似流星般往西北方向而去。
楊石凝神看向營地深處，發現已不見了崇明和公主身影。
看來剛才這道白光，就是崇明所說的挪移符發動所造成的。
神乎其技！仙家法術果然不可以常理度之。
崇明既然已經帶著公主離開，自己也該思考脫身之策了。
楊石舉目環顧，黑壓壓到處都是沈太傅人馬，遠處還有軍士正不斷趕來。
突圍已無可能，為今之計隻能上不老山了。
趁著眾軍士愣神空當，楊石撥轉馬頭往身後營地深處撤去。
“不好！他想上山！他想跑！”有軍士高聲叫道。
“活捉楊石！”
嘈雜聲中夾雜著大小將官咒罵話語，無數軍士跟在身後，一窩蜂般往營地深處湧去。
楊石策馬越過營地，沿不老山而上。
不老山山高林密山勢陡峭，隻有一條蜿蜒小徑可供通行。
路上時不時還有滾落的山石擋住去路，烈焰駒行走困難。
楊石一邊以長槍開道，一邊抵禦身後時不時飛來的弩箭，可謂步履維艱。
山路之上馬匹失去優勢，越往上行走越發艱難。
楊石回身望去，漫山遍野人影綽綽，追兵已近在咫尺。
“前方可是祭仙台，已經再無去處，楊將軍還是下馬受降為好！”
身後追兵大都是東大營人馬，而東大營又以當地土著居多。
有人對不老山極為熟悉，知道楊石走的乃是一條斷頭路，喜出望外之下忍不出大聲高呼。
楊石也不答話催馬疾行，不多時一處高約數丈的陡峭山壁出現在眼前。
這片山壁位於不老山半山腰位置，光滑無比高不可攀，看上去非人力所能為。
這裏就是祭仙台，乃是曆年民眾進山祭拜祈福的地方。
石壁上麵，刻滿了曆代文人墨客所提詩句。
山壁頂端，據說是仙人所題的那首流傳無數年的歌謠。
歌曰：不老山上不老泉，不老泉邊不老仙，不老仙人種仙樹，仙樹結成不老丹。
眼見前方難以翻越，楊石催馬沿著半山腰往東而去。
山間林木茂密崎嶇難行，身後追兵越發迫近了。
不斷有手持長撓勾槍的軍士在身後騷擾，烈焰駒已是傷痕累累疲憊不堪。
楊石且戰且行，也是身心俱疲。
猛然間，聽到身後軍士中有人高聲叫喊，“將軍且住!前方乃是燕尾澗！”
耳聽得前方水聲湍急，身後不斷有人高聲呼喊。
“請將軍下馬受降！”
“燕尾澗山高浪急！失足必死！”
行至盡頭楊石駐馬觀望，濤濤燕水河自北向南將不老山攔腰截斷。
奔湧而出後分作兩個分支，一道沿不老山一路朝東入海。
一道自北向南貫穿大燕國國境直入南疆，因形似燕尾而得名燕尾澗。
燕尾澗東西相隔僅數十丈距離，卻有如天塹不能逾越。
澗底水流湍急舟船難度，自有記錄以來無人能在此處生還。
後有追兵前無去路，此時此地，當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身後追兵不斷高聲呼叫，混合著水流聲音嘈嘈雜雜。
今夜短短時間，卻改變了楊石一生命運。
楊石腦海中今夜發生的畫麵，走馬燈般不停轉換。
義父、貴妃、崇明、韋正以及一眾親信弟兄樣貌不停浮現腦海。
又想到未婚妻子還在翹首以盼，想到貴妃娘娘臨終囑托。
楊石不由仰天長嘯。
想不到一路走來，走得竟然是一條斷頭路。
下馬受降也許可以苟活於世，但賣父求榮徒留千古罵名。
再說，自從親眼目睹崇明和韋正二人之間仙人鬥法，世俗的功名利祿，在此時楊石心中已是索然無味。
降不能降，想走卻無出路。
楊石伸手輕撫胯下烈焰駒。
這匹寶馬良駒自跟隨自己以來，無數次載著自己衝鋒陷陣險死還生。
想不到到頭來，卻要陪著自己走完這最後一程。
烈焰駒也知曉主人心意，低聲嘶鳴將馬首抬起蹭著楊石手掌不斷摩挲。
寧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大丈夫生又何歡死又何懼！
烈焰駒一聲嘶鳴，用盡最後力氣載著楊石，自燕尾澗一躍而下！
“將軍不可！”
“大丈夫能屈能伸，楊將軍莫要意氣用事！”
一道美麗倩影，定格在了腦海中。
那張傾國傾城的絕世容顏越發清晰。
一雙白皙玉手溫柔地撫摸麵頰。
一霎時，身後軍士呼喊之聲、水流飛濺之聲、山風呼嘯之聲瞬時歸於寂靜。
楊石眼前，隻有那一雙帶著無盡哀怨的眼眸，伴著自己筆直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