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明慧和尚
因為不熟悉地形,楊石帶著八九不敢走大路專撿小道趕路。
兜兜轉轉,終於在一條僻靜小道上,遇到一個放牛的老漢。
楊石上前問路,順便打探消息。
一番交談後,楊石吃驚不小。
原來此地已是河西郡馬邑府地界,離燕尾澗已有三四百裏距離。
任楊石想破腦袋也想不到,自己從燕尾澗跳下,又怎麽會出現在三四百裏之外的馬邑府這裏。
又問及最近形勢,那老漢說道:“昨日新王登基大赦天下,說是減免三年賦稅,今日裏便有告文發下,從十稅三降為十稅一,真是天大的好事,其它的倒沒啥大事發生。”
見老漢所知有限,楊石辭別老漢帶著八九繼續趕路。
原本打算先去和崇明會和,但此地離著和崇明約定的山北郡環山府相距數百裏遠。
倒是和河東郡河前府隔河相望。
楊石前夜曾經密令手下心腹,將自己未婚妻子一家老小,秘密安置在河前府千業寺。
千業寺離此不遠,而自己此行前路未卜,為防萬一,倒正好前去給自己未婚妻子一個交代。
此地離京師距離遙遠,楊石也放下心來。
想來也沒人會想到,自己會出現在數百裏外的河西郡。
楊石帶著八九轉回官道往東而去。
果然一路之上並未見到異常。
不多時來到一個集鎮,此鎮名萬馬鎮。
鎮中人多以養馬販馬為生,鎮雖不大卻熱鬧異常。
楊石帶著八九來到一個成衣鋪子。
給八九買了兩身新衣新鞋,八九換了新衣服興奮異常。
“我第一次穿新衣服呐。”
八九高興的原地轉了兩個圈,跺著小腳道:“我還是第一次穿鞋子呢。”
看著八九愛不釋手的整理穿在身上的新衣服。
那活潑模樣,分明就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
楊石將心中疑慮壓在心底。
也許,那山穀之內另有機關?
也許,她隻是在那山穀中住的久了,熟悉了其中玄機?
此時天近正午,楊石帶著嘰嘰喳喳個不停的八九向一座酒樓走去。
眼角餘光瞥見有一個和尚,正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後。
楊石也不停步,自顧帶著八九走進了酒樓。
“我都沒見過這麽好的房子呐。”
坐在樓上包廂之內,八九靠著窗戶東看西看,到處充滿新奇。
“十大哥快看,有個光頭在樓下轉悠。”
“那不是光頭,那是一個和尚。”
楊石順著八九手指方向向下看去。
果然看見那個和尚站在酒樓門口,正在和店小二爭執什麽。
“和尚是什麽呀?”
“和尚是出家人。”
“出家人是做什麽的呀?”
楊石“.……”
這八九打破砂鍋問到底。
一路上嘴巴一刻不停,楊石感覺比自己領兵打仗還要勞累。
好在這時小二端來了吃食。
小八九登時兩眼放光,也管不得和尚和出家人了,雙手捧著一盤烤肉狼吞虎咽起來。
“嗚……十大哥..這是什麽肉?”
“羊肉。”
“小羊那麽可愛,怎麽能吃它呀。”
八九看著手中羊腿,砸了咂嘴,“不過羊肉真好吃呀。”
楊石喊店內夥計過來。
“我看樓下那個大師佛法高深,我正有疑惑之事,你去將他請來為我解惑。”
那夥計撇了撇嘴道:“客官,這些禿驢整天不事生產,每日裏就靠一雙嘴皮子唬人錢財,客官莫要被騙了去。”
“我自有分寸,你隻管去吧。”
那夥計眼見楊石麵露不悅,也不敢多說什麽悻悻而去。
也不怪那夥計看和尚不爽。
要知道和尚每天吃齋念佛勸人不要殺生。
而這酒樓每日幹的就是烹牛宰羊的營生。
這兩方互相瞧著對方都是有罪之人,相互之間怨念極深。
不一會聽到包廂門外有人低宣一聲佛號。
一個身材高大的僧人走了進來。
那僧人將包廂內情形掃視一遍,對著楊石施了個佛禮,“不知施主招貧僧來此何事?”
“我找大師來卻是想向大師打聽一人。”
“不知施主要打聽何人?”
楊石淡淡道:“我打聽之人乃雙心之人。”
那和尚聽了身體一震。
轉身四下看去,見無人注意這邊。
那和尚急忙將包廂房門緊閉,快步走到楊石身邊,躬身低低聲音問道:“可是楊石楊將軍?”
“正是,悟明大師可還安好?”
“悟明主持安好,主持吩咐貧僧和一眾師兄弟正四處找尋將軍,剛才我看將軍背影極像主持描述,但未聽說將軍身邊還有一位小菩薩,恐認錯了人故不敢相認。”
“大師有心了,不知大師法號如何稱呼?”
“不敢將軍誇讚,貧僧法號明慧,貧僧來時主持曾說,若遇到將軍讓貧僧聽從將軍號令,不知將軍有何吩咐?”
楊石放下手中酒杯,看著明慧和尚說道:“勞煩大師先去通知悟明主持一聲,讓他備好船隻,稍後我便要渡河與他相會。”
那明慧和尚聽了,卻躬身道:“千業寺產業極眾,渡河船隻實小事一樁,貧僧即可辦好,卻無需主持操持。”
“甚好,如此有勞明慧大師了。”
“那貧僧先去了。”
見楊石點頭示意,明慧對著楊石施了一禮,打開房門快步去了。
“十大哥什麽是雙心之人呀?”
小八九手中捧著羊腿大快朵頤,一雙眼睛卻盯著楊石問道。
“這是昔日悟明主持和我開的玩笑,他乃悟字輩僧人,悟字拆開就是我乃雙心之人。”
“那、那剛才那個和尚是明字輩的咯?明字輩和悟字輩哪個大呀?為什麽他們兩個名字會有同一個字呀?”
楊石大感頭疼,拿起筷子蘸著酒水在桌子上邊寫邊說道:“和尚們有一套輩份排名,分別是明、悟、智、慧、清、淨、了、覺、妙、法、無、上,越往上輩份越高,因為法號難起,所以可以上下去求,比如說智字輩的可以叫智慧,慧字輩的可以叫慧智。”
“哇!這麽多字!可我不識字呐。”
八九見楊石寫了半張桌子字,不禁大呼起來。
楊石“.……”
八九將手中羊腿啃完,打了個飽嗝又盯著楊石麵前酒杯。
“這是什麽呀?我也要喝。”
“這是酒,不是水,卻不能給你喝,喝了會醉的。”
“這就是酒呀,莊裏王財主娶媳婦兒我聽見好多人要他請喝酒,我都沒喝過唉。”
楊石聽了,心中不忍隻好倒了一杯給她。
八九端起來一飲而盡。
“哇!.……呸!呸!好難喝,我不要喝了。”
說著放下酒杯,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走到楊石身後靠在他後背說道:“吃飽了,我要睡覺了。”
楊石不由啞然失笑。
伸手從身後將她扯到身前,卻發現她已沉沉睡去。
楊石見了隻好把她摟在懷裏,雖然她小小一個人兒,但摟在懷裏頗有不便。
楊石索性結了飯錢抱著八九邁步出了酒樓。
剛出酒樓,就看見明慧和尚正站在酒樓對麵一棵大樹下麵等候。
見楊石出來,明慧用眼神示意,然後往東而去。
楊石將八九斜靠在肩頭,摟著她雙腿,不緊不慢的在後跟隨。
不多時來到了河邊一處渡口。
濤濤燕水河奔流南下,到此河寬已有數裏,水勢也趨於平緩。
水麵之上,大小船隻往來穿梭好不熱鬧。
不多時,一艘烏篷船從上遊斜刺裏來到渡口停了下來。
從船艙之內,走出一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漢子。
那漢子正是那天夜裏,被楊石安排去河東郡河中府,接送楊石未婚妻子的遊擊將軍王勇。
眼見那王勇神情激蕩,就要在船上行禮,楊石抬手製止,抱著八九走到渡口邊。
船上除了王勇,還有一個上了點年紀的艄公。
那艄公將一塊木板從船上遞出搭在渡口上,楊石抱著八九緩步登上烏篷船。
艄公待明慧和尚上船之後撤去木板,和明慧和尚二人手搖船槳,那小船晃晃悠悠的離岸而去。
王勇攙扶著楊石進到船艙裏麵,單膝跪地泣道:“將軍,人皇憐見!未將終於等到了將軍……”
楊石歎了口氣,讓王勇起身,看著艙外悠悠流水也是感慨萬分。
“將軍,這是?”
王勇看著楊石懷中八九,不由疑惑問道。
“她隻是一個小乞兒,陰差陽錯下救了我性命,此事說來話長,讓你辦的事情辦理的如何?”
“回稟將軍,未將見到柳禦史後,柳禦史卻並不願隨未將前往,卻讓未將帶了劉小姐出來,現在千業寺安置。”
楊石心知這柳禦史早已告老還鄉多年,如今年事已高,隻怕不願再擔驚受怕,受這東躲西藏之苦。
對他這樣一個,一隻腳已入黃土的老人來說,生死隻怕也早置之度外了。
“可還有其它消息?”
那王勇抬頭看了楊石一眼,開口道:“稟將軍,當今太子已於昨日正式登基承襲大統,發召說王司馬和王貴妃勾結妖人魘鎮先王,處夷九族大罪,受王司馬牽連有大小官員一百多人被抄家滅門,山北郡郡守王世安起兵叛亂,但被手下心腹出賣,一家四十餘口也與昨日被斬。”
說著,看了看楊石,又道:“但詔書中並未提及將軍參與叛亂,可也未曾言明將軍去處,悟明主持與未將心急如焚找尋關係多方打聽,但所接觸之人都對當夜之事諱莫如深,有傳言說那夜所有參與此事的將士具被嚴令不許外傳,將軍,當夜究竟發生了何事?”
楊石聽了皺眉沉思,想不到短短兩日太子便肅清了朝綱。
就連義兄也已被害,這太子和沈太傅手段當真不可小覷。
又想到,沈太傅不願公布自己參與叛亂,也不敢傳出自己死訊,隻怕是顧忌自己南疆部下。
想來,沈太傅怕一旦傳出消息,會引起南疆軍士嘩變。
但關於那夜所發生的事情,被嚴令不許外傳,想來是有更深層考慮。
忽然間,楊石心中一動,想通了此中關節。
若是任由消息擴散,大家若是都知道,有人竟然真的會仙家法術,就連自己這樣性格堅毅的,都向往無比。
隻怕到時候,舉國上下人人追求長生不老,都去尋仙問道。
到時,怕是再也沒人,願意安分守己度日。
那時,王朝律法形同虛設,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想到這裏,楊石不由對沈太傅此人,又多了幾分敬意。
這沈太傅老成持重,所思所想皆深謀遠慮。
想起今天趕路之時,無意間曾聽到許多對新王的讚美之詞。
想來這太子在沈太傅輔導下,也確實能外定潘邦,內安社稷,做一位一代明君。
又想到,若真是由著自己義父,和王貴妃扶持著四王子上台。
這四王子品性,其實大不如太子,對世間百姓來說,隻怕是禍非福。
這其中的得失利害,又怎能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