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空灰濛濛的,雲層又低又厚。


  孤兒院有一塊很大的景色怡人的風水寶地,很多投資商都想買下那塊地皮構建郊區富豪別墅,但是孤兒院卻用它建起了陵園,專門為孤兒院奉獻一生的修女,作為她們落葉歸根的安息之所。


  而皇甫御的轎車卻停在後山的山腳下。


  領著金木水火四兄弟,皇甫御攀上半山腰,站在一塊顯得比陵園陳舊蒼涼很多的墓碑前,看著照片上熟悉的慈祥笑容,他英挺的眉頭深深皺著,幽邃的眼眸閃動著複發的光芒。


  這是他第二次來看馬姨,當初回孤兒院接晴空時,他才得知馬姨已經過世了。


  猶記得,小時候一向調皮的樂樂有事沒事就喜歡爬馬姨腿上,摟著她脖子不停喊著「馬媽媽馬媽媽」的撒嬌,他永遠忘不了她總是偷偷告訴他,馬媽媽對她比她親媽還要好,所以她喜歡她。


  誰知那次他領著晴空去她墳前,晴空卻一臉的冷漠與不屑,完全沒有小時候對馬姨的依賴與親密,反而緊繃著小臉,冷冷說:「御,我不喜歡馬媽媽了,你以後可不可以也不要來祭拜她?」


  雖然他心裡很詫異納悶,明明小時候喜歡馬姨恨不得每天粘她屁股後面,長大后,怎麼會那麼厭惡?

  後來,他想了想,或許是他離開的那些年,她們之間發生了不愉快,才會導致這樣的場面,畢竟他去接她的時候,聽說負責她的修女很久之前就換成了別人。


  為了不讓晴空不開心,這幾年他沒來看過馬姨,可是心裡卻不是滋味。當年,他被送去孤兒院時,馬姨站在綠油油的草坪,一手牽著正在吃彩虹糖的樂樂,笑容滿面的沖著他招手。


  而今年,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來看看馬姨,或許是因為晴空在醫院昏迷不醒,不管他來不來,她都不會知道,又或許,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想要重新回孤兒院,去尋找小時候那個熟悉的樂樂。


  不知道為什麼,晴空給他一種很陌生的感覺,儘管她能把他們小時候發生的事情一件不落的講出來,並且還能拿出他離開時送給她的生肖項鏈,可是他還是覺得陌生,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相反,蘇靜雅的出現,竟然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她的眼睛真的像極了……


  想到這裡,皇甫御猛然一驚,隨即無比懊惱與煩躁的搖頭,他怎麼可以又把蘇靜雅和樂樂聯繫在一起?蘇靜雅不是樂樂,晴空才是!


  當初就是因為他把蘇靜雅當成樂樂,然後去質疑晴空,才導致晴空傷心想要絕,讓蘇靜雅有了傷害她的機會。


  皇甫御打算上前把馬姨最喜歡的白玫瑰放下,然後離開,誰知……他這時才注意到:墳前不知何時放了一束白色玫瑰?

  劍眉一挑,他目光也深邃起來。


  下山途中,金鑫不停瞄時間,焦急的催促:「三哥,咱們是不是……」


  然而皇甫御卻不容他把話說完,就冷冷打斷:「你們去車裡等我,我隨便去逛逛,半個小時后,*來接我!」


  說著,不等他們的回答,皇甫御大步離去。


  他雙手插在褲兜里,漫無目的在孤兒院里走,這裡一磚一瓦都承載著他和樂樂的回憶,淡淡的甜著,卻也淡淡的酸著苦著。


  這時他才發現,原來他不是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放下了,而是一直放不下,一直在緬懷,一直想要回到過去,去找尋哪怕只是年幼,卻足夠讓他發瘋發狂的女孩子。


  皇甫御在孤兒院里逛了很久很久,最後不知不覺走向那棵大榕樹。


  然而,剛一靠近,視線穿過榕樹粗大的樹榦,他竟然看見銹跡斑斑的鞦韆上正坐著一個人。


  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宛如黑色瀑布傾瀉而下,白色的蕾絲連衣裙的裙擺在半空隨著微風蕩漾出旖旎的弧度,而裙擺下是一雙白皙纖細勻稱的小腿。


  皇甫御的呼吸陡然一窒,片刻后,他居然聽到自己的心臟「咚~咚~咚」急切的跳亂了節奏……


  有些不可思議的抬手按住*口,犀利眼眸的瞳孔色澤陡然加深,皇甫御的呼吸在瞬間變得從來沒有過的急促,心臟好似快要從喉嚨里蹦出來。


  緊緊盯著那個美麗的背影良久,他才邁開修長的腿一點點靠近,而在靠近的途中,他插在褲兜里的雙手,不禁死死拽成拳頭。


  他從來不知道,在黑白兩道打滾那麼多年,什麼樣的腥風血雨沒見過?什麼樣的驚心動魄沒經歷過?

  可是此刻,他的心臟竟然只因一個背影而狂跳不已。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心動?

  想他皇甫御身邊什麼女人沒有?什麼樣的女人他沒碰過?閱過的女人多如天上的繁星,卻從來沒有一個女人真正讓他心跳加速,面對她們,他的心跳平靜的沒有一絲起伏,彷彿就是一個機器人,只要程序設定好,他就不會因為任何事而發生任何改變,哪怕是……孫晴空。


  而現在……他竟然心動了?

  皇甫御緊張得手心直冒冷汗,全身每根汗毛、每條神經、每個細胞都機警綳起來,他深深呼出一口氣,最後依然決然箭步上前。


  是她嗎?

  是樂樂嗎?


  小時候的樂樂,最喜歡穿著一套潔白的公主裙坐在鞦韆上。


  然而,當皇甫御衝上前,看清女人的容貌時,他臉上的喜悅激動之情,一點點僵掉,再一點點褪去,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完全被黑沉陰森取代。


  「蘇靜雅,怎麼是你?」皇甫御沒好氣的大聲吼道,甚至有些氣急敗壞,心中幻想的美好頃刻間崩塌,他現在簡直快要……瘋掉了。


  本以為是樂樂,結果……怎麼是這女人啊?


  簡直陰魂不散!


  而蘇靜雅早早上墳之後,將孤兒院里裡外外逛了一遍,最後坐在鞦韆上一邊戴著耳機聽歌,一邊靜靜回憶著美好的過往。


  她萬萬沒想到皇甫御會來,並且會突然說話,她嚇得尖叫一聲,猛然從鞦韆上站起,然後一臉忐忑與恐慌的望著一臉黢黑的男人。


  「御,你……你怎麼在這裡?」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皇甫御臉色臭臭的,好看的眉頭皺著。


  蘇靜雅在他犀利目光的鄙視下,支支吾吾解釋:「那個,我……我只是……閑著無聊,所以就……」


  皇甫御瞥了眼她的不安,眼底全是不屑與鄙夷,他冷冷挖苦道:「蘇靜雅,你為了鞏固皇甫少夫人的位置,還真是費盡心機,完全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迷惑我的機會。你以為你模仿、假扮樂樂這招還有效?真不知道,是你高估了你的演技,還是低估了我的智商!」


  「最後一次警告你,別再上演這類戲碼,安分給我把孩子生下來,不要再耍心計和手段,否則……別說你還能在皇甫家呆幾個月,把我惹怒了,我讓你一秒鐘都呆不下去!」


  冷冷哼完,皇甫御帶著滿身的凜冽想要轉身離去,誰知,腳步還未邁開


  轟


  咔咔

  一聲巨雷驟然響起,纖細的閃電劃破黑沉沉的天空,瓢潑大雨接踵而至,皇甫御僵硬著身子看著眼前的大雨,俊美的臉龐一點點變成豬肝色。


  而被羞辱得淚水在眼眶打轉的蘇靜雅,瞧見這一幕,尤其是皇甫御臉色從得意洋洋變化成豬肝色,她竟然險些不厚道笑出來。


  看吧看吧,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以巨雷、閃電、大雨懲罰他。誰讓他從小就喜歡欺負她,現在活該遭報應!


  「蘇靜雅,你再嘲笑我試試看,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皇甫御轉回身之際,正好看見蘇靜雅一方面長長睫毛上掛著晶瑩剔透的淚珠,圓溜溜的眼睛通紅,一方面咬著嘴唇,極力憋住快要控制不住的捧腹大笑,他嘴角抽搐得厲害。


  「我沒有嘲笑你!」一聽他那赤.果.果的恐嚇,蘇靜雅立即縮著脖子,拉攏著耳朵,可憐巴巴地說。


  「還說沒有嘲笑?你看你那豬眼和豬臉到處都寫著:我在嘲笑皇甫御!」皇甫御沒好氣的指著她的鼻子就一陣冷嘲熱諷,「我還真的不知道你究竟在高興些什麼,你難道沒有一點常識?」


  常識?!

  蘇靜雅不明白皇甫御為何突然這麼說,只得一臉茫然地望著他。


  皇甫御看見她那白目的樣子,就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樹上。極度頭痛地按了按太陽穴,半許,他才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用調侃的語氣說:「沒事!也沒什麼常識!就是老師通常告訴我們,下雨打雷的時候躲在樹下是最安全的,所以……」


  「御,我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所以每次在路上遇到下雨打雷,我都躲在樹下哦!」蘇靜雅見第一次和皇甫御在話題上達成共識,於是開心得險些手舞足蹈。


  而皇甫御一聽,剎那全身僵硬得更徹底,調侃戲謔的笑容也在臉上定格。他之所以這樣講,完全是想要諷刺她啊,結果沒想到……


  每次下雨打雷都躲在樹下?怎麼沒被雷劈死,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SO,蘇靜雅你就躲在這裡吧,很安全,我不奉陪了!」


  說著皇甫御轉身打算衝進雨里,然後去孤兒院的宿舍避雨。


  可是蘇靜雅卻一把抓住他的胳臂,大聲喊道:「御,你要去哪裡?淋雨會感冒的,就留在這裡吧!而且還在打雷!」


  皇甫御白眼一翻,抓狂的咬牙切齒吼道:「蘇靜雅,你到底是白痴,還是笨蛋?你難道不知道雷雨天氣,最不能躲在樹下嗎?很容易遭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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