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娃娃魚
那道士原本正做著一副悲天憫人的神色，突然被別人打斷，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而鍾離沫突如其來的質問讓他有些無所適從，眼中下意識地就閃過一絲慌張的神色來，不過他既然敢進宮中做這副姿態，到底是膽子要比旁人 大的。
因此隻是略略一晃神，便掩飾般地甩了甩手中的拂塵，看向鍾離沫道：“這位娘娘怎麽如此篤定貧道所做是假？貧道隨時一屆白身，卻也是有骨氣的，娘娘如此，便是要砸貧道的招牌，斷貧道的食路了。還請娘娘告知原因。”
他看著鍾離沫深厚的太監宮女眉眼間隱隱流露出的認同之色，自信地笑了笑，話鋒一轉。
“隻是娘娘何以保證這冷宮之中沒有古怪呢？貧道雖然學藝不精，也感覺出這冷宮之中一股怨氣衝天，娘娘這樣自信，莫非……”
他的話說一半藏一半，似是而非的意思，卻是不動聲色地想給鍾離沫冠上鬼魂的名頭，鍾離沫身邊的人已然有些神色異樣，純妃看了不由得氣結，隻不過被鍾離沫攔下了。
鍾離沫自然明白道士得話裏的意思，也不多話，隻揚手拍了拍。
下一刻，鍾離宮的兩個宮人拿著一隻大碗，碗中的東西眾人看得不甚明朗，卻能聞到濃濃的血腥味。
就連純妃也被嚇了一跳，不知道鍾離沫想要幹什麽。
鍾離沫笑了笑，吩咐人將那隻碗放在房中，而後又關上門。
她這舉動實在是沒頭沒腦，眾人連同那道士都是看得一頭霧水。
然而不出半柱香功夫，頭頂上又是一片烏壓壓的蝙蝠，它們像是自尋死路一樣朝著那扇關好的門上撞去，即便是白日裏，也有些瘮人。
“這是本宮方才讓人準備的豬血粉，不知，這蝙蝠如此異狀，你是否能抓住這屋裏的怨鬼啊？”
鍾離沫站在純妃身旁，笑得嬌媚，眼中卻浸出絲絲寒光。
說罷也不等那道士反應過來，就拉著純妃走出了冷宮。
這可苦了那個道士，若是鍾離沫仍在冷宮，或許他還能找些借口將這豬血粉一事暫且搪塞過去，可鍾離沫絲毫不給他這個機會。
那日晚上，道士身邊的小童子潛出宮去。
第二日，宮外就傳出沫妃通鬼神的謠言。那謠言勢頭極猛，連剛下朝的樓承允都聽說了，來鍾離宮用膳時還問起此事來。
鍾離沫倒是並不怎麽放在心上，隻是將昨日在冷宮裏和道士起衝突的事情說了。
樓承允知道這是鍾離沫又被人算計了，午後便召見了那道士。
樓承允本想警告一番他，將謠言壓下去，卻沒想到那道士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口口聲聲說著為國為民之類冠冕堂皇的話，卻是句句直指鍾離沫，給鍾離沫扣上了一堆怪力亂神的罪名。
樓承允幾乎已經預見，倘若任憑道士胡言亂語下去，朝中幾位迂腐的老臣，恐怕又要向著鍾離沫發難。
鍾離沫知道樓承允的為難，便讓樓承允在朝中說明娃娃魚和叫聲的關係，又了讓純妃辦了一場賞花宴，在眾位貴婦人眼前將之後又釣上來的一條娃娃魚公之於眾。
於是，當天晚上滿朝文武大臣都知道了娃娃魚的由來——
前朝苛捐雜稅，百姓苦不堪言，恰逢一年大旱，一村百姓走投無路之下齊齊跳海自盡，隻留下幾個婦人照看村中那年生下的唯一女嬰。
數十年後，女嬰長大成人，卻在某一日消失不見，幾個婦人心急如焚，正欲求死，卻見到了一位妙齡少女，錦衣華服，仙氣繚繞，模樣正是先前丟失的女嬰。
卻是天上神宮之中的九天玄女。
原來那女嬰出生時就不幸離世，恰逢九天玄女路過，不忍見村中人都死盡，便附身在這女嬰身上。
如今時候已到，玄女便要回去，不想幾人太過傷懷，便將真相告知了她們。
幾個婦人得知真相，一時間又驚又喜，那玄女卻已飄然離去，隻留下兩條娃娃魚，婦人們偶然發現這魚的妙處，正巧得以開店維持生計。
鍾離沫的口才極好，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下來，在場婦人無一不感動的說不出話來，在朝中的大臣哪怕有不信者，也礙於妻子不能反駁。
翌日一早，鍾離沫就趁勢揚言依欽天監所說，親自在那條娃娃魚送上皇家寺廟供養，以示當今皇上的恩德，福佑萬民。
樓承允自然是跟著鍾離沫一道前去，一路上所過之處，百姓皆下跪高呼萬歲，直言皇上清正廉明，沫妃娘娘受上天眷顧，才能釣得此魚。
直聽得樓承允又是欣慰，又覺得好笑。
旁人不知真假，他自然知道這是鍾離沫編出來的莫須有，隻是這樣的故事她竟能意外為自己造勢，雖說他身為皇帝並不需要，卻還是為著鍾離沫的本事欣喜不已。
到了寺廟，樓承允和鍾離沫一起將那娃娃魚放在了一早就已經準備好的水缸中。
那娃娃魚自然是沒有鍾離沫所說的這樣神奇，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這幾日鍾離沫幾乎夜以繼日的釣魚，宮中所有的池塘水溝她都試了一遍，也隻不過勉強釣上來這麽一條。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原本就計劃好的賞花宴才遲遲沒能開始。
故而，在兩人放好了娃娃魚，準備起身時，鍾離沫想到這幾天的努力，一時不忍，又想起冷宮中那條不幸被燒死的娃娃魚，便忍不住又摸了一下正在水缸中的魚。
然而這一下，卻恰好被寺廟中的住持看到了。
這住持是個很有佛緣之人，很小的時候便被一個雲遊道人看上，之後就出了家，對這樣神鬼傳說之事最是信服。
因此，當下也不管什麽尊卑有別，就不卑不亢地對著鍾離沫道：“施主，這娃娃魚既然是上天的賞賜，我等凡人是不能隨意觸碰的，如此是大不敬。”
言語間一副說教的模樣，讓樓承允不自在地皺了皺眉。
“沫妃既然能釣上此魚，且接連兩次，又知道這娃娃魚如此詳細的來曆，難道住持認為，這是一個普通人能做到的嗎？至少 ，朕沒這樣的本事。”
住持被樓承允這連消帶打的話一噎，不知是認同樓承允對鍾離沫身份的話，還是想起二人的地位，隻打了個佛謁就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