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使計栽髒
思來想去，春華將湯藥放在了托盤裏，端了就朝皇上的寢殿走去。
寢殿裏寂靜無聲，燭火卻將殿內照得燈火通明，春華小心翼翼的叩了叩門，“娘娘，春華送湯藥來了。”
然而她叫了幾聲，都未曾有人應，春華想了想，一咬牙將寢殿的宮門推開，殿內窗戶緊閉，門一開一道氣流就卷了進來，將殿中那些低垂的帷幔都吹了起來。
層層疊疊的帷幔仿佛有人控製一般有序的飄飛起來，春華一眼就看到了龍塌上的皇上，他麵若金紙躺在哪裏，眉宇間籠著一層濃濃的死氣。
“啊！”春華被嚇得尖叫一聲，手中的盤子一歪，湯藥潑辣一下就潑了出去，銀碗落在地上咕嚕嚕轉了一圈，啪的一聲撞在了春華的腳尖，她早已癱軟在地，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皇上那個樣子，著實太像她姥姥過世時的模樣，春華隻覺得一顆心砰砰亂跳，怕到了極點。
“什麽人？!”一隊侍衛聞聲湧來，柳貴妃也從旁邊跑了出來，她一眼看見春華倒在地上，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柳貴妃搶在侍衛之前跑進了寢殿，怒聲嗬道：“不懂事的，你怎麽就這樣闖進來了？”
正說著話，侍衛們趕到了，“貴妃娘娘，發生什麽事了嗎？”
柳貴妃鎮靜的答道：“沒事，不過是春華新來當值，自己不小心摔倒了罷。”
侍衛們看了一眼癱軟在地的春華，見那藥碗打翻在地，便厭棄的皺了皺眉。
“有勞幾位侍衛大哥了，這裏沒事了，這丫頭我會嚴加管教的。”
見柳貴妃這麽說，侍衛們也不好再講什麽，如今這柳貴妃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又是皇後跟前的紅人，他們也不大敢惹。
待侍衛走遠，柳貴妃冷冷看著春華，冷聲道：“我不是讓你在藥房等著嗎？你怎麽又來了這裏？”
“我，我……”
春華驚慌失措的模樣都被柳貴妃看在眼裏，她知道今晚自己實在是太失策了，不過是和柳正派來的人聊了幾句，竟然讓這個丫頭看見了不該看的，就這丫頭那張嘴，她實在是信不過。
可是柳貴妃明白，今晚她還不能動這個春華，一來，她還需要春華替她背黑鍋，拖延些時日，二來，今晚出事春華就有事，未免也太明顯了些。
“行了，今日你第一日當差，有些失誤也是難免，回去歇著吧。”
柳貴妃冷冷吩咐，想了想又補充道：“皇上的病異常特殊，治療方法也與一般的法子不同，在這宮裏，管好自己的嘴，才能活得長久。”
春華唯唯諾諾的應了，拿著托盤和銀碗悄悄的退了出去。
當夜，春華輾轉難眠，擾醒了她隔壁的小宮女，那小宮女正是先前幫春華記熬藥順序的小宮女，見春華滿臉愁容，忍不住問了她什麽事。
春華小聲將今夜的事講了，那小宮女頓時一驚，“春華，你可得小心些了，那柳貴妃不是個什麽好人，如今你又看到了不該看的事，恐怕今後她算是徹底盯上你了。”
春華如今多少也明白點兒，歎了口氣道：“可是，我該怎麽辦？這裏的一切，可都是柳貴妃說了算的。”
那小宮女想了想，也覺得實在沒個好辦法，隻得說道：“總之你小心些，千萬別再讓她找到什麽借口。”
兩個丫頭說了一會兒就睡了，可是，他們忽略了一點兒，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一日，皇後照例來看皇上。
本來滿心歡喜的皇後娘娘，卻在見到皇上臉色的第一刻就拉了下來。
她鳳目一掃，看向柳貴妃，眼神難得的帶了絲責備，“柳妃，這是怎麽回事？怎麽瞧著皇上竟比前幾日臉色還要差些？”
柳貴妃急忙跪倒在地，“皇後娘娘，臣妾也是萬分奇怪，為此臣妾每日試藥，連續換了幾個方子，可是皇上依舊毫無起色。”
“怎麽搞的？是不是你什麽環節未曾做好？”皇後扶起柳貴妃，壓下心頭怒火問道。
柳貴妃卻不敢起身，低眉垂目一幅內疚模樣，“不會啊，為皇上治病是臣妾的榮耀，也是臣妾的責任，臣妾不敢有絲毫怠慢，所有過程都是臣妾親力親為。”
柳貴妃說到此，忽然頓了頓，有些為難的將頭垂得更低。
皇後自然明白，說道：“還藏著掖著做什麽？有什麽就講！”
“這……”柳貴妃還在猶豫。
“講！”皇後加重了語氣。
柳貴妃隻得說道：“因為實在忙不過來，臣妾便想著熬藥是最簡單的活兒，就教了一個宮女熬藥，或許，或許問題就是出在熬藥上。”
皇後聞言怒道：“查，給我好好的查。”
就這樣，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藥房，彼時，春華還一無所知正在對著紙片上的順序小心翼翼的熬藥。
柳貴妃當先就要進藥房，卻被皇後伸手攔了下來。
幾個人站在門口看著春華一麵對著紙片一麵下藥熬藥，柳貴妃的眼底忍不住閃過一抹笑意。
“春華！”柳貴妃忽然開口，春華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匆匆將手裏的紙片藏在了袖子裏。
“貴妃娘娘，有什麽吩咐嗎？”
“皇上的藥可熬好了？”柳貴妃緩緩走到春華跟前，而春華低垂著頭，未曾見到門外的皇後。
“熬好了。”
“是嗎？按我說的要求一點兒不落的熬的？”
“是。”
“那你說來我聽聽，各種藥材的下爐順序是什麽。”
春華一咬牙，將心中所記的一點一點的說出來。
柳貴妃麵帶冷笑，冷冷“哼”了一聲，“你到是好記性，可是，你卻將車前子和黃精的順序搞反了！”
柳貴妃話剛出口，春華就急急跪倒在地，“奴婢沒有，奴婢清楚的記得，貴妃娘娘說的就是這個順序。”
“胡說！”柳貴妃也惱了，“我何曾與你講過這樣的順序？黃精不耐煮怎麽能提前放入？若是提前放入，待湯藥熬好，這藥效早已大大的過了，如何還會有作用？”
春華還想辯白，卻忽然想起小宮女教她的，若是主子生氣罵人，最好不要回嘴，否則下場會更慘。
柳貴妃見春華不語，心頭更是得意，問道：“你剛才往袖子裏藏了什麽？”
春華手一縮，結結巴巴的答道：“沒，沒什麽。”
“沒有嗎？”
柳貴妃一把扯過春華的袖子，裏麵的紙片頓時掉落了出來。
柳貴妃眼疾手快，一把將紙片撈在手中，隻略略看了一眼，就冷笑了起來。
“我說這幾日我連續換了幾副藥，皇上為何還是會沒有半點起色，原來竟是你害了我！”
“貴妃娘娘，春華冤枉。”
“冤枉嗎？這可是證據確鑿，你將我吩咐你的熬藥順序搞錯，莫說會降低藥效，有些藥的配伍禁忌都被你犯了，這湯藥哪裏還有半分作用？”
春華麵色蒼白，這下子當真是有口說不清了，她心中知道，這便是柳貴妃要針對自己，故而隻不住的磕頭謝罪，口呼冤枉，卻沒有將那個小宮女供出半分。
柳貴妃冷冷看著春華，正待開口，忽然門被一個太監推開，皇後高貴的站在門口，冷冷掃了一眼春華，“這丫頭不是前幾日從德妃殿裏調過來的嗎？”
那公公立刻回道：“娘娘好記性，正是。”
皇後立刻冷哼一聲，“到是本宮大意了，德妃壓勝意欲害皇上，本宮竟然將她宮裏的人派到了禦前！”
柳貴妃聞言也立刻跪了下來，“是臣妾考慮欠周，才造成了今日局麵。”
“與你何幹？”皇後娘娘說道：“臣妾你善心仁德，卻不想被這等賤婢利用。”
皇後說完，提高了音量，“來人，將這個賤婢給我杖斃在皇上寢宮門口，命所有寢殿宮人觀看。本宮倒要看看，還有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在禦前玩弄手腳！”
“冤枉，奴婢冤枉啊！皇後娘娘，奴婢冤枉啊！”春華被幾個太監如提小雞一般提了出去。
柳貴妃恭順的跪在地上，一個頭磕得極響，“臣妾求皇後娘娘罰，是臣妾疏忽。”
皇後沉默不語的看著柳貴妃，眼神起伏，顯是心中正在矛盾之中。
這柳貴妃是她瞧中的女子，原本想她這次若是治好了皇上，那便等皇帝醒了給她賞賜，這後宮之中也需要平衡。
可如今這事，柳貴妃也的確難辭其咎，竟然如此疏忽大意，更何況，究竟是不是春華疏忽，還是別的還兩說。
皇後在著後宮打滾多年，閱人無數，那些女子的手段，那些女子的真麵目，她瞧過幾次便也了然於心。
適才貼身的太監已經告訴她，這春華不過是個新進宮的小宮女時，她心中就有些懷疑了。
皇後目光如電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柳貴妃，終究歎了口氣說道：“行了，起來吧，你好好用心將皇上治好，便是最好了。”
“臣妾一定用心，不辜負皇後娘娘厚愛。”
“知道就好，本宮可是很看重你的，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