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香萃樓命案
老鴇哭聲止住,咬牙切齒地指著二樓道。
“凶手就在樓上,還請大人將其捉拿歸案!”
沈逸航大手一揮,衙役門便迅速反應,將二層的房間包圍。淩曦等人緊隨其後趕到,竟是發現房門沒關死,露出一條縫隙。
兩人對視一眼,輕輕推開房門,撲麵而來便是一股濃鬱的血腥味。
一名妓子倒在血泊當中,衣衫不整,四肢折疊出古怪的角度,脖子處清晰地留有烏黑的勒痕。
極富衝擊力的場麵令人作嘔,淩曦瞬間血壓升高,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一想到犯下如此大案的凶手還在房間內,她下意識抽出了腰間的佩刀。與此同時沈逸航抬腳踹開房門,哐當得重響聲傳遍整個香萃樓。
大理寺的衙役們一擁而入,很快鎖定了嫌犯。
隻見青色的窗幔內的軟床上躺著一名未著衣衫的胡人男子,還有一個小廝模樣的年輕人守在旁邊。
“殺了人還有心思睡覺,簡直無法無天!來人,拿水來將此人給我潑醒。”
“是!”
一盆冷水兜頭澆下,那睡夢中的胡人猛然坐起身來。他嘴裏先是罵了一串聽不懂的胡語,隨後看到屋內站了這麽多穿著官袍的人,這才清醒過來。
“你們是誰?”
“這話應該本官問你!”沈逸航怒目而視,眼神犀利,“你是何人?竟敢在我啟盛京都城內犯案。”
聽到沈逸航的問話,胡人緩緩轉了轉眼睛。他沒有急著回答,而是抬手給了同樣睡在床邊的小廝一巴掌。
那小廝“哎喲”一聲睜開眼,隨即被眼前的場景驚出一身冷汗。
“官,官爺?”
淩曦厲聲質問道:“你們現在涉嫌虐殺香萃樓的妓子,本官命令你立刻報上名來!”
不等對方開口,那胡人搶先嘰裏咕嚕說了一串話。
年輕小廝愣了一瞬,顯然是聽懂了對方的意思。隨後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誠惶誠恐地解釋道。
“官爺息怒,我們家少爺聽不懂啟盛國語。您有什麽事,可以問小人。”
淩曦挑了挑眉,他們剛開始進來的時候,那躺在床上的胡人分明知道他們在說什麽。眼下麵對殺人的指控,對方卻又聽不懂啟盛國語了,擺明了是在耍賴。
“少耍花招!”
“不敢不敢。的確是我們少爺剛來京都不久,隻會聽懂一些簡單的對話。”
沈逸航在大理寺當了多年的少卿,再難搞得犯人都審過,又豈會將這對胡人主仆的小把戲放在眼裏。
在對方得意的注視之下,沈逸航不徐不疾地說出一串胡語。
“!!!”
隻見那胡人瞳孔瞪圓,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沈逸航說完又補充道:“怎麽,啟盛國語聽不懂,你們胡語也聽不懂了?老實交代,你們兩人的身份,是誰虐殺了那妓子!?”
麵對強勢的沈逸航,胡人像是吃了蒼蠅一般,猶豫了片刻還是老老實實開口。
“我是耶律夜天。”
然而他攏共就說了這麽一句話,便再沒了下文。
沈逸航聞言,眼神卻變了變。
“耶律?”
一旁的胡人小廝得意洋洋地挺起了胸膛,“沒錯,我們少爺就是西涼國的皇商,耶律夜天!”
耶律乃是西涼國皇室的姓。
眼前的男子不僅是西涼國的皇商,還是皇室成員。
沈逸航低聲與淩曦嘀咕道:“這下難辦了。”
聽到自己的名字,那坐在床上的耶律夜天同樣露出自負的神情。他嘰嘰呱呱又說了一通,讓身邊的小廝翻譯。
“我們少爺說了,這妓子不是他殺的。”
淩曦注意到對方肆無忌憚的表情,心中便升起一團怒火。
“官府查案講究的是證據,眼下妓子就死在你們房中,這裏又沒有別的人。你們兩人說自己不是凶手,就得拿出證據。”
小廝將她的話翻譯給耶律夜天,兩人又嘀咕了好一陣。
“我們少爺說了,昨晚在這作樂的還有其他胡商。我們少爺喝醉了酒,早早就睡下了,今早起來才知道自己房間死了人。
各位官爺要找凶手,不如先去調查一下昨晚在這的其他人。”
聽到這種明顯是敷衍的解釋,周遭的衙役們紛紛氣不憤地議論道。
“這種鬼話也敢說出口,真拿咱們當傻子呢。”
“就是!”
耶律夜天卻對這些言論充耳不聞,扶著床柱站起身來,將衣衫一件件套在身上。等小廝說完之後,竟是大咧咧地就想往外走。
淩曦秀眉緊蹙,直接將長刀橫在對方身前。
“站住!案子還沒審完,你想去哪兒?”
耶律夜天垂眸掃了一眼泛著寒光的刀刃,視線轉過來落在淩曦的臉上。
“我是西涼國皇族,你敢對我拔刀?”
此話一出,房間內的氣氛驟然降至冰點。
對上那雙幽藍如暗夜的瞳孔,淩曦卻是挑眉輕笑。
“不是聽不懂我說話嗎?剛才這兩句倒是說得挺流利。看來我們啟盛國的大刀比你的翻譯小廝有用。”
淩曦說著手腕往下一壓,鋒利的刀刃倏然抖動,發出金屬特有的伶俐聲響。
耶律夜天臉色大變,衝著淩曦呼啦啦說了一大通聽不懂的胡語。
雖然聽不懂,但光是從對方囂張的語氣和桀驁的神情就可以推斷,定然不是什麽好話。
沈逸航雖然會一些簡單胡語,但也不是極其精通。偶爾能聽懂的幾個詞,也令他眉頭緊蹙。
屋內的衙役們見狀,個個麵色惱怒。
“臭小子嘰裏咕嚕說什麽呢?”
“有本事說點兒咱們能聽懂的,別說你們的鳥語。”
“敢對淩大人不敬,真是膽兒肥了!”
相比起底下的人,淩曦反而是最淡定的那個。
她噙著一抹極淡的笑意看向對方,語氣輕鬆道:“你腳下的土地乃是我啟盛國地界,凡事都得遵守啟盛律法。我不管是你是哪國的皇族,也不管你是真聽得懂還是假聽得懂,今日都得接受大理寺的審訊。
來人!去把香萃樓封了,今日查不出凶手,誰也別想離開這。”
淩曦振臂一呼,立刻得到手下的響應。
“是!”
“你,你們竟然敢這樣對我……”
耶律夜天氣得跳腳,甚至氣勢洶洶地想要對淩曦動手,卻被身後的小廝極力拉住。
兩人又用胡語交流了一番,耶律夜天勉強冷靜了下來。
小廝安撫好了自家主子,隨後深深地看了淩曦一眼。
“兩位大人要查,那便查吧。昨晚來這取樂的人的確不止我們一個,我們少爺睡得早,當真不知道這妓子是什麽時候死的,更不知道是誰殺了她。”
誰知話音剛落,就聽到房間外傳來一聲淒厲的反駁。
“大人,他撒謊!煙波就是他殺的!”
沈逸航耳朵動了動,立刻快步走出房間,瞧見樓下人群中走出一名穿綠衣的妓子。她一雙眼睛紅腫不堪,儼然是哭過。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綠衣女子福身行禮道:“奴家夏桃,是煙波的同鄉姐妹。昨晚耶律公子的確叫了三五好友來香萃樓行樂,但那些人醜時之後便陸續離開了。
奴家最後一次見到煙波是在醜時二刻,那時煙波最後一次出來拿酒,撞見了奴家,還和奴家說了兩句話。”
“她說了什麽!?”
“煙波說耶律公子房中的那些胡商總算走了,耶律公子也喝得酩酊大醉,她應該很快就能休息了。誰知沒過多久,耶律公子的房中就傳出了酒盞碎裂的聲音,還有煙波的慘叫聲。”
此時淩曦也走了出來,與沈逸航並肩而立。
她擰著眉頭看向夏桃,追問道:“你既然當時都聽到了煙波的慘叫,為什麽不前去查看?”
說起這件事,夏桃的眼淚又撲簌落下。
“奴家當時身邊也有客人需要伺候,聽到異響之後便讓身邊的丫鬟去通知了媽媽。之後的事情,奴家就不得而知了。誰能想到今早起來,煙波竟然慘死在了房中。”
沈逸航一記眼刀飛向老鴇,伸手一點。
“你給本官上來!”
老鴇也是嚇得白了臉色,提著裙擺匆匆上樓,委委屈屈地解釋道。
“大人息怒,並非奴家刻意忽視煙波,隻是這樓裏的姑娘都是以賣笑為生,偶爾惹怒了客人挨兩句罵也是常有的事情。當時奴家聽著煙波房間裏的動靜,想著耶律公子正在興頭上,便沒敢打擾。”
說到最後她因為心虛而開始眼神飄忽,甚至不敢於沈逸航對視。
淩曦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的異常,也猜到了老鴇為什麽沒有及時營救煙波。風月場所,紅顏薄命,一切不過利益至上。
相比起怪罪老鴇,淩曦眼下更注重審訊真正的凶手。她回轉身來,眼神如刀。
“有夏桃的證據,你現在還有什麽要說的?總不會把殺人的罪責推到你小廝的身上吧?”
耶律夜天恨恨地看了她一眼,再次與小廝交流起來。
片刻之後,小廝才開口:“我們少爺已經解釋過了,其他人離開的時候他已經睡下了。況且剛才夏桃的話也可以證明,醜時我們少爺已經酩酊大醉。一個已經喝醉了的人,又怎麽可能殺人呢?”
“那也要看醉酒的程度。”沈逸航厲聲反駁,同時將耶律夜天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們少爺瞧著身形魁梧,一看就是練過武的。就算是喝醉了酒,想要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煙波也是小菜一碟。”
“這些都是你們的猜測。”一直裝作聽不懂啟盛國語的耶律夜天聞言突然開口反駁,“今早我是被香萃樓的老鴇吵醒的,當時煙波已經死的,房門則是敞開著。也就是說,凶手很可能是趁著我睡著的時候殺了煙波。”
說罷,他噙著一抹陰測測的笑意望向門外的老鴇。
“我還得說一句,在看到煙波死後,老鴇第一時間並非報官,而是獅子大開口向我索要一百兩黃金。我不答應,她才派人去通知了官府。
我現在有理由懷疑,這一切都是你們啟盛人設下的陷阱,故意訛我的錢!”
此話一出,老鴇便是嗷嗚一聲驚叫。
“冤枉啊,大人!煙波再怎麽說也是我們香萃樓的姑娘,她死得如此淒慘,我這個當媽媽的看著也是於心不忍。找耶律公子要些銀子,也是為了給煙波置辦後事。”
耶律夜天反問,“什麽後事需要一百兩金子?一個妓女而已,真拿自己當公主了?”
“放肆!”沈逸航沉聲嗬斥,“我們啟盛國公主是何等尊貴的存在,豈容你玷汙。”
耶律夜天被嗆,也隻是冷哼一聲,並未放在心上。
“總之人不是我殺的,銀子我也是不會給的。你們要抓人,就得拿出證據來。”
同時他的小廝也強勢地警告道:“我們少爺可是西涼國三王爺的兒子,若是讓我們王爺知道你們啟盛國人故意陷害我們少爺,定饒不了你們!”
對方身份特殊,一不小心就會從普通的命案上升到兩個國家之間的外交問題。
沈逸航氣得笑出聲來,衝淩曦使了個眼色。
“放心,我們大理寺向來都是用證據說話。人是不是你殺的,我們淩寺正會告訴你。”
隨著他話音落下,淩曦重新走回房內,開始收集案發現場的各種證據。
她先是環顧四周,注意到地上有碎裂的酒壺,原本放置在木桌上的黃銅花瓶也落在地上,砸出一個小坑。
再來重點還是死者的屍首。
淩曦蹲在身子,簡單地翻看了一下煙波的身體。
“根據屍體的僵硬程度可以推斷,死者至少已經死亡了兩個時辰以上。
她衣衫被人撕破,鞋子踢飛在兩側。身上遍布青黑色的傷痕,一雙手肘被折斷反擰,眼角也被打破,嘴裏被人塞了布巾導致無法呼救。說明她在死之前曾被人嚴重虐待。”
說到這,淩曦小心地抬起煙波的手指。殷紅的指甲已經斷裂,指尖還帶著暗紅色的血跡。
“煙波在遭受虐殺時曾試圖反抗,導致指甲斷裂。想來也該再凶手身上應該也殘留得有痕跡。”
她腦海中迅速回想起剛才耶律夜天從床上起來時,胸口處殘留著幾道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