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弄巧成拙
衙役自上而下地仔細審視著對方，直到快把來者看得後背生汗時才收了目光。
“請稍等。”
等了大概兩炷香的時間，才又看到剛才值守的衙役返回。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名帶著帷帽的女子快步而來，看著穿著打扮倒是精貴非常。
“夫人，按照規定，您離開大理寺應該是需要景大人或者淩寺正在場作為見證的。但來接您回府的是大殿下，小的們不敢阻撓。若是之後兩位大人追究起來，還請夫人能替我們說句好話。”
“知道了。”
女子繞過擋在門前的衙役，快步登上馬車，從動作來看竟是透著些許急迫。
看著厚重的車簾落下，負責接人的小廝與車夫對視一眼，同樣迅速地離開了大理寺，生怕走晚一步就會被扣下似得。
知道馬車消失在街道盡頭，一道熟悉的身影才從門後踱步而出。
“啟稟淩寺正，按照您的吩咐，人已經放走了。”
淩曦深深看了一眼，“記住了，是大皇子府派人接走了兩位夫人。”
“是！”
哢噠哢噠……
在規律的顛簸之中，柳側妃一顆心也隨著七上八下。
她一方麵高興大皇子接她回府，讓她不用再接受審訊，一方麵又擔心回府之後要麵對大皇子的滔天怒火。還有那挑撥離間的王妃，肯定會抓住這次的事情窮追猛打。
憂慮之餘她挑起簾子掃了一眼窗外，卻驚訝地發現四周的景色陌生且荒涼，竟是不知不覺地出了城！
“等等，這不是回大皇子府的路吧？”
馬車不停，坐在前室的小廝沉沉回道。
“姨娘稍安勿躁，這謀害皇嗣可是殺頭的重罪。大殿下吩咐過了，先把您送去莊子上避一避，等風頭過了再接您回去。”
柳側妃聽得心中咯噔猛跳，也不知是該先糾正對方的稱呼還是拒絕去莊子。
“等等，我要先見殿下！”
“今兒個是大朝會，殿下現在還在宮裏呢。姨娘有什麽事可以直接吩咐小人，小人定當轉達。”
說話間，馬車已經拐進了更加偏僻荒涼的小道上。
柳側妃汗毛倒豎，身為深宅後院中長出來的女子，豈能看不懂自己如今的境地。一旦被送去莊子，哪裏還有回去的機會。
大皇子這是要廢了她呀！
“停車！我要回城！”
柳側妃一隻手扒拉著車簾，一手捶得車壁砰砰作響。
然而坐在前室的車夫卻當時聽不到，反而把馬車駕得更快了些。
山路顛簸，車輪碾過一塊凸起的石頭，柳側妃直接被顛得東倒西歪，後腦重重磕在車廂上，強烈的眩暈感讓她失去了行動力。
小廝冷厲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姨娘還是剩些力氣吧，真惹惱了我們，對你可沒好處。”
不知又過了多久，馬車終於減緩了速度，在一處破敗的農舍外停了下來。
柳傳誌早已負手等候多時，眼下是熬夜留下的烏青。
“人弄到了？”
車夫和小廝跳下馬車行禮，“主子放心，人就在馬車上。”
“一路上可有折騰？”
“出城之後鬧了會兒，不過很快就消停了，許是嚇壞了吧。”
柳傳誌深深看了一眼馬車，犀利的眼刀即便是隔著車簾也恍若能殺人。
“動手吧。”
“是！”
兩人領命而動，一個負責掀開馬車簾，一個負責伸手去抓人。
柳側妃在拉扯中蘇醒，一睜眼就劇烈地掙紮起來。
“你們想幹什麽？放開我！”
聽著她驚叫的聲音，柳傳誌卻隻覺得解氣。
“哼，區區賤民竟敢謀害皇孫，今日我便替大殿下處置了你。來人，把這個賤人給我鎖進屋內！”
雙拳難敵四手，柳側妃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掙紮了沒兩下就被拽下了馬車。隔著帷帽，她隱約看到一名手持火炬的男子站在不遠處冷眼望著自己。
此刻的農舍外圍已經堆起了厚厚一層柴火，上麵還淋上了火油。
聞到刺鼻的火油氣味，柳側妃哪裏猜不到對方的意圖。
“放開我，大殿下不能這麽對我！平兒不是我殺的，是那個賤人！”
驚慌之下，柳側妃一邊驚叫一邊掙紮，喊得聲音都變了調。
柳傳誌雖然覺得這嗓音有些許熟悉，但也並未多想。
“快把人弄進去！”
推搡中，柳側妃重重摔在了地上，手掌和膝蓋都磨破了皮。
車夫和小廝並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在主子的催促下暴力裏托著她的胳膊把人往屋內拽。
柳傳誌原本正享受著我為刀俎的變態快樂，卻突然看到對方頭上的帷帽在拖拽中脫落，那張看了十餘年的熟悉麵容顯露在眼前。
“妹妹？”
柳傳誌愣怔了一瞬後大驚失色，扔下手中的火把就快步追了上去。
“住手！都住手！”
他推開兩個下人，低頭仔細再看了看。確定倒在地上的女人是自己的親妹妹之後，柳傳誌趕緊把人扶起。
“妹妹，怎麽是你！？”
一開始柳側妃被人觸碰的時候還應激地胡亂揮舞著手臂防禦，直到她聽到說話的人聲音熟悉且喊自己妹妹，這才睜開眼好好看向對方。
這一看，兩個人都呆住了。
沉默了幾秒鍾後，柳側妃迸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哭聲，嚇得林中飛鳥成群地衝上雲霄。
“哇——！”
柳傳誌也是臉黑如墨，趕忙扶著她坐起身來。隻是之前在拖拽的過程中，身後的衣衫都被磨爛了，大片背脊裸露出來，上麵還帶著鮮紅的血跡。
柳傳誌趕緊脫下外衫遮住她的身體，同時嗬斥兩個下人背過身去。
“妹妹，你不是該在大理寺嗎？怎麽會在馬車上？”
說起這件事，柳側妃也是一肚子的火氣。
“不是他們兩人來把我接走的嗎？說是要送我回大皇子府，結果卻把我帶到了這個鬼地方。”
兩名下人認出柳側妃的身份，早已自覺地跪在了地上請罪。
“主子息怒，我等的確是去接的周蘭，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搞錯了。”
“一定是大理寺的問題，是他們給錯了人。”
柳傳誌臉都氣成了豬肝色，指著兩人破口大罵。
“混賬東西，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主子息怒！”
“主子饒命啊！”
聽到這，柳側妃哪裏不懂柳傳誌的計劃。
隻是來不及感念兄長為自己出謀劃策，後背火辣辣的疼痛就已經讓她恨不得暈過去。
“兄長，我好痛，你快帶我回城看大夫。”
瞧著妹妹傷勢嚴重，柳傳誌也不敢耽擱，趕緊帶著人返回京都城內。誰知還沒來得及進城門，就收到了下人的稟報。
“主子，不好了！大理寺那邊已經派人去了大皇子府，說有人假冒殿下的名義帶走了柳側妃和蘭姨娘。如今大殿下震怒，正在秘密搜查找人呢。”
“什麽！？”
柳傳誌聽得兩眼一黑，差點咬到自己的額舌頭。
“大理寺說我們同時帶走了柳兒和周蘭？”
“正是如此！”傳話的小廝顯然也是被嚇壞了，戰戰兢兢聞道，“主子，咱們現在要怎麽辦？”
柳傳誌身子一歪，整個人跌坐回車廂中。
“完了！一切都完了！”
柳側妃忍著疼痛坐起身來，依附著對方的肩膀。
“長兄，為什麽停下來？不是說要帶我回城看醫嗎？”
柳傳誌回過頭深深看了自家妹妹一眼，苦澀開口道：“你現在恐怕是回不去了？”
“為什麽？！”
柳側妃剛經曆了這一遭烏龍，眼下隻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躲起來養傷。見柳傳誌不願意，還以為對方是要遺棄自己。
“我沒有招供，大理寺沒理由發落我！兄長，你不能把我丟下！”
柳傳誌也是一臉的苦澀，“我不是要丟下你，隻是我原本是打著大殿下的身份去接的周蘭，想趁著大理寺公布真相之前替你把她除掉，可誰知陰差陽錯卻把你給抓了來。
眼下大殿下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正在派人搜尋咱們的下落。你既然已經離開了大理寺，又要以什麽理由回去？況且你還帶著一身的傷。”
在大殿下看來，劫走柳側妃的人肯定是歹人無疑。女子一旦落入歹徒手中，即便是尋回去了也是清白不在。
想到這一層，柳側妃一個仰倒，好懸沒暈過去。
“那，那我要怎麽辦？總不能一直躲著吧？”
柳傳誌還沒開口，遠遠就瞧見城門口新增了一隊士兵，儼然是要對進出城門的人加強搜查。
冒充大殿下從大理寺把人騙走的罪名他可承擔不起。略一思考後，柳傳誌能含恨下令調轉馬頭，先把柳側妃送去柳府在城外置辦的莊子上養傷。等什麽時候傷好了，再想辦法把她送回去。
看著有家不能回，柳側妃也是躲在馬車裏一個勁嗚嗚地哭。
“我怎麽這麽命苦，平兒沒了，殿下也不要我了……”
柳傳誌聽得心煩意亂，抬手搓了把臉。
他這下可算是弄巧成拙，之前撒的謊都變成了真的。眼下隻希望這件事不要再繼續鬧大了，萬一皇上和皇後知道追究下來，就算是賠上整個柳家也無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