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淩晨一點半
楊林仔細看看他手指上的扳指，說道：“你父親是個人民教師吧？”
“咦，你怎麽知道的？”漢子驚訝了。
楊林微微一笑：“你手上這扳指，是清朝一個大太監的。這個太監叫什麽名，我就不說了。中關村，也叫中官村，以前遍地都是太監墳，中官就是宮內之官、宦官，也稱太監。”
漢子手摸下巴，看著楊林說下去。
楊林道：“太監作為封建王朝的獨特產物，因為失去了傳家寶，被世人所不容。古以忠孝傳家，而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當太監是對宗族、家庭最大的背叛，他們一旦被宮廷掃地出門，不僅會被鄉鄰嘲笑，老無所依，死後還不能進入祖墳。所以從明朝開始便有大量的太監在中關村附近購置地產、房宅，一旦老去也有個依靠。到了清朝，這個傳統更是被那些可憐人所延續。得勢的大太監們集資在中官村附加修築佛院廟宇，宮中太監老了被掃地出門，便來這裏，他們燒香禮佛，死後便葬在這裏。”
漢子道：“我聽你口音，不是京裏人啊，你對咱們這邊的曆史，知之甚詳？”
楊林沒有回答他的話，自顧自的說下去：“民國時，太監們被砸了飯碗，不再有新的太監，活著的太監也越來越少了。因此中官村逐漸荒廢，太監們的墓葬沒人打理，也就成了遠近聞名的太監墳了。解放後，中官村附近被規劃為文教區，大量的高校被遷往這裏，再叫中官村，似乎不合適。於是乎，當時在京的郭文豪大筆一揮，官改為關，便有了現在的中關村。”
“我要你說我這扳指的來曆，你扯中關村的曆史幹嘛呢？”
“哎，別著急，我馬上就說到這扳指了。你父親是中關村附近小學的教師吧？這扳指，從某個太監墳裏得來的。”
“你、你別亂說！這是我家祖傳的東西！”
“哈哈哈！”楊林笑道，“我要是你，就不把這死人玩意帶在手上，何況死者還是個太監呢！多不吉利啊？你說是不是？這種東西，萬一絕人子嗣，那可不祥了。”
漢子驚疑不定，飛快的摘下扳指，遞給楊林：“三千塊，賣你了！”
楊林道：“我身上沒有三千塊錢，我等下送錢過來？”
漢子道：“你住哪裏？我跟你跑一趟便是。”
楊林道：“也行，我住的地方，離你們這不遠。”
“小兄弟，你很懂古董這一行啊？”
“略知一二。”
“你絕對是行家！你師傅是哪個？”
“我師傅？嗬嗬，錢成序！”
“錢成序？古董行裏，有這麽一號人物嗎？我還真沒聽說過。”
“北大，考古係，教授。”
“哎喲，失敬！沒想到，你有這麽偉大的師承。難怪你對京裏的典故如數家珍呢！認識一下，我叫王立偉，因為我這人嘴巴大，有個諢名，就叫大嘴。”
“王哥，幸會。我叫楊林。”
兩人聊著天，把架子床拆了，裝到楊林的三輪車上。
王立偉騎了輛自行車，跟在楊林三輪後麵，來到楊林家裏。
“楊林兄弟，你一個人住這麽大的房子？”王立偉問。
“哦，我家剛搬過來這邊，房子還是空的呢！家具什麽的都沒有齊全。”楊林當然不會暴露自己的真實底細，誰知道對方是什麽來路？逢人且說三分話。
“這樣啊！”王立偉也就不再懷疑。
楊林拿出錢來，遞給王立偉。
王立偉把扳指拿給楊林，說道：“兄弟，你說的那話，還真有些邪門。我三十歲的大男人了，娶過一任妻子，因為生不出孩子，就給離了！你說跟戴這玩意，是不是有點關係呢？”
楊林之前那麽說，不過是嚇唬他的，目的當然是為了騙他賣掉手上的扳指，此刻扳指到了手，便笑道：“這種事，信則有，不信則無。要不你再找個老婆試試看？”
王立偉深以為然，說道：“楊林兄弟，我有一筆大買賣要做，你有沒有興趣？”
“什麽樣的大買賣？”
“當然是跟古董有關的。”
明知道這院子裏沒有外人，王立偉還是神秘兮兮的四下瞧瞧，又說道：“有幾個外地來跑道兒的，晚上在報國寺那邊出貨。你要不要去揀漏？”
“什麽樣的人？貨從哪裏來的？”楊林問。
“嘿，管他們是從哪裏城來的？摸金也好，偷盜也罷，跟我們沒有關係。我們隻管掌眼看貨。這樣的機會，可難得了！”
楊林心念一動，還真想過去瞧瞧，便道：“今天晚上嗎？幾點鍾？”
“淩晨一點半。”
“這三更半夜的？”
“那種貨，大白天的，誰也不敢出手，是不是？”
聽他這麽一說，楊林更加動了心：“行，那就去瞧瞧？”
王立偉道：“晚上十二點半，我來這裏喊你，再一起去。”
楊林道：“行，就這麽說定了。”
這大晚上的和一個剛結交的陌生人，去一個陌生的地方，見另一群陌生的人，還真讓他心裏有些打鼓。
萬一這是對方合謀做的局呢？
可是，他在京裏，除了林馨，也沒有什麽其它熟人，總不能喊林馨一個弱女子陪同自己一起前往吧？
王立偉走後，楊林先把架子床拚裝起來，擺放在房裏，又去買了被褥回來，把床鋪好了，也算是有了一個可以睡覺的地方。
晚上，楊林收拾停當，等到十二點鍾的時候，忽然傳來喊門聲。
楊林打開門，看到王立偉站在外麵，同行的，還有一男一女兩個人。
王立偉指了指那兩人：“老貓，豆芽。”
他又指了指楊林：“楊林。”
楊林和老貓、豆芽點點頭，算是見過麵。
“走吧！”老貓道，“時候不早了。”
楊林隻背了一個黃布挎包，騎上自行車，和他們一起出發，前往報國寺。
這一年，後世聞名於世的潘家園等古玩市場還沒有成立。
但在報國寺這邊，有一個民間自發成立的古玩交易市場，改革開放以後，這邊的生意又漸漸紅火起來，但生意並不好。
這年頭，大家連飯都吃不飽，誰有閑錢來買古玩？
楊林來京之後，也曾到這邊逛過幾次，但都沒有淘到什麽寶貝，那些地攤貨，一眼望去，全是賊光，至於古董店裏的，那就更加一言難盡，那店裏的朝奉比他還精，想撿漏，難於登天。
失望之餘，楊林這才開始走街串巷，反倒陸續有所收獲。
楊林一行四人，各自騎著自行車，來到了報國寺。
楊林心想，這麽晚了，這邊的古玩市場還在開不成？
他正好奇呢，隻見領頭的老貓，忽然車頭一拐，進了報國寺後麵的一條小巷子。
楊林略一遲疑，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