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是個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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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儼被客客氣氣請出太守府的時候,有點後悔今天沒有穿太子常服。
池太守最近頗有些隻認衣裳不認人的勢利態度,他要是今天穿了太子常服,說不定能同池小姑娘說上話。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在太守府門口鬧,隻得默默打馬回陸府。
不管怎麽說,沒親眼見到池小姑娘點頭,他是不會認下這個義女的。
倘若她親自點了頭……
李儼緊了緊韁繩,突然想起山坡上她從他懷裏仰起臉時波光粼粼的雙眸,倏爾,又想起深山中她伏在他背上盯著他看的專注。
倘若她點了頭,多一個這樣乖巧可愛的女兒,有什麽不可以的……
但其實就算不認親,他也會照拂她,池長庭何必多此一舉?
“確實多此一舉!”李儼低低說了一句,忽然勒馬停步於陸府門口,下馬,大步入內。
入院門,隨行內侍垂手恭候。
褪綠袍,絳紅常服加身,拂襟振袖,玉簪束發於頂,顏色明秀,而氣度清貴。
“傳孤口諭,明日巳時,傳見吳郡太守池長庭及女!”
他得跟池小姑娘解釋一下,並非他不願認她作義女,而是這件事多此一舉。
他隱隱感覺到池長庭不願他見池小姑娘,那就來明的。
堂堂東宮太子,難道連見個小姑娘都見不到?
……
事實證明,真的見不到。
“臣女昨夜偶感風寒,不敢麵見殿下,請殿下恕罪!”池太守說著請罪的話,麵上卻悠然得很。
李儼目光一沉,道:“商陸去看看!”
商陸回來後笑嘻嘻道:“真的是偶感風寒!”
“真的偶感風寒?”李儼“啪”的一聲放下手裏的書卷,“嚴重嗎?”
“不嚴重不嚴重!”商陸哈哈笑了好幾聲,見太子殿下蹙眉,才繼續說道,“不去看就不嚴重,我這一去,那姑娘為了替她爹圓謊,狠咳了好幾下,結果嗆到口水,變成了真咳,哈哈哈哈……”
李儼蹙眉不展,心中煩躁。
池長庭這是為了什麽?寧願折騰自己女兒也不讓他見上一麵?難道他會吃了他女兒嗎?
起身踱了兩步,忽然問道:“吳縣風俗,百姓重陽登高都去哪裏?”
重陽登高,南北都有這個習俗。
吳縣百姓的重陽登高,一般有兩個去處,普通百姓多去城郊的虎丘或者白雲山,達官貴人則更喜歡去登開元寺的北寺塔。
雖然這幾天池家父女分別忙著交接事務和收拾上京的行裝,但重陽登高也是件大事,不能省。
往年池棠總喜歡去白雲山登高,這季節,白雲山紅楓似火,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時候。
但今年她主動放棄了。
因為太子殿下打算去白雲山。
太子殿下重陽登白雲山的事舉城皆知,可想而知,將有不少百姓聞風而去,再加上隨行的侍從和官員
池棠粗算了一下數量,向父親大人建議道:“我們今年去登北寺塔吧?”
到了重陽這日,池棠一早隨著父親來到開元寺,上了三柱香後,便去了北寺塔。
達官貴人們都追隨太子殿下去了白雲山,來登北寺塔的人就少了,因此站在入塔口的那道綠色身影清晰顯目。
池長庭當即就想拉著女兒掉頭回家。
他應該想到的。
畢竟太子殿下是個扮女裝都不皺眉頭的狠人,做點欺世盜名的事似乎也很正常。
“那不是……嚴侍衛嗎?”池棠有些不確定。
今天太子出行,東宮侍衛不是都該在白雲山嗎?
池長庭冷著臉道:“拋開主子自己玩樂,根本就是玩忽職守,可見此人不堪大任,不足托付!”
這麽嚴重嗎?池棠訝異地看了池長庭一眼,替嚴侍衛辯解道:“或許是太子殿下放了他今天休沐呢?”
池長庭臉色更難看了:“今天白雲山人多且雜,就算他今天休沐,難道一點都不惦記太子殿下的安危?”
你自己還不是一點都不惦記?池棠心裏嘀咕了一下,沒敢說出來。
這時,嚴侍衛已經走上來了,十分規矩地向池太守行了一個下官的禮。
池太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孤高冷傲。
池棠有些奇怪,爹爹平時待人十分和氣,照理說嚴侍衛救過她,爹爹不該如此啊?難道嚴侍衛的品行真的有點問題?
想到這裏,池棠古怪地看了嚴侍衛一眼,低頭默默。
“府君和池姑娘也來北寺塔登高?”這對父女倆都不說話,李儼隻好主動開口。
池長庭笑了一聲,睨著他道:“是啊,嚴郎怎麽不去白雲山來了這裏?”
李儼簡單地說:“白雲山人多。”
池長庭冷冷一笑,不欲與他多說,顧自拉著女兒進了北寺塔。
北寺塔足有十一層高,池棠堅持爬到塔頂時,直接累癱在青衣懷裏了。
“爬不動讓青衣背你上來就是了,何必逞能?”池長庭一邊替她擦著汗,一邊數落道。
“登高……要自己……”她喘得話都說不完整。
“行了行了!”池長庭哭笑不得地打斷她。
這時,邊上有人走近,起聲喚道:“池太守?”
池長庭轉身,見是一名白麵短須、斯文儒雅的秀士。
“許少卿!”池長庭回禮笑道,“許少卿今日沒去白雲山?”
許航是因私來的吳縣,雖然那天太子接風宴來了,但從那之後,並不怎麽往李儼麵前湊。
但今天幾乎所有的官員都去了白雲山,許航卻獨自來了這裏,仿佛是刻意避開,但又避開得有些刻意。
許航身形微側,指了指身後牆壁:“這裏,都是曆代文人墨客留筆處。”
他說著曆代文人墨客,但所指的地方卻隻見一首七絕,落款“陸子衿”。
池棠扶著青衣的手走上前,細細看了一遍,回頭問許航:“這是什麽時候題的詩?”
許航不假思索答道:“興和元年,十三年前。”
池棠將目光落回牆壁上的題詩。
“筆力略嫌青澀。”身旁突然有人說道,轉頭看見嚴侍衛的側臉。
他的目光正專注地看著題詩,好似在認真品評。
池長庭就站在邊上,虎視眈眈,但沒有阻止他說話。
池棠點了點頭,道:“是,她現在寫得比十三年前好多了。”也變化了許多。
“你的傷和病都好了嗎?”他突然輕聲問道,語速略快,好像在背著誰說悄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