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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5章 紅繩劫——薛箏番外(終)

  薛箏相信,池長庭並沒有想與齊國公府不死不休,一是為池棠和太子,二是因為已故的齊國公夫人。


  薛令可以抹殺齊國公府對他的所有恩惠,唯獨抹不去齊國公夫人對唐氏的救命之恩。


  事實也不出她所料。


  沒過幾天,就得到了池長庭的回複。


  得到回複後,薛箏自嘲地笑了笑,點起火盆,將池棠送來的信燒了。


  沒用。


  縱然時隔多年,又有諸多顧忌,池長庭不會再如唐氏剛死時那樣瘋魔,但也不可能輕易放過。


  罷相,讓爵,離京——這是池長庭收手的條件。


  父親沒有理由會答應這個條件,她也不答應。


  薛氏又不是不敵池長庭父女,何至於被逼迫得一身白衣離開京城?

  太子再偏心池四,也是一國儲君,日後還是一國之君,他不會願意見到池長庭於朝堂上一手遮天、排除異己。


  薛家和池家爭鬥不休的話,占上風的那個才是輸。


  隻要父親稍作退讓,便能讓池長庭進退兩難。


  可惜,變故來得太快——


  “宮裏出事了!”韋凝之難得一見的神色凝重,哪怕麵對著她,右手也不自覺緊按刀柄。


  “你要進宮?”薛箏看著他的右手可道。


  韋凝之來之前,已經陸續有一些消息傳到了她這裏。


  距離齊國公府較近的通化門和春明門已戒嚴,其餘城門暫時沒消息,但已有家奴見到禁軍奔去。


  至於宮門,她也派人去探了,隻是還沒得到回音,韋凝之就來了。


  韋凝之抬手撫著她的發鬢,點頭“嗯”了一聲,低聲道“我來時聽說太子親自領了東宮禁衛闖太極宮——”


  “出什麽事了?”薛箏心驚肉跳。


  韋凝之卻隻搖頭“不知,雖然有不少禁軍去了諸城門,但往宮裏去的人更多——”


  “那你就別去了!”薛箏脫口而出。


  韋凝之一愣,隨即笑了起來。


  他容貌有些陰柔,平時笑時總似一肚子壞水,這一笑卻有些傻氣,倒是薛箏被他笑得有些不自在。


  眼見薛箏就要惱羞成怒,韋凝之扣住她的後腦狠狠一吻,鬆開時咧嘴而笑“你男人可不是縮頭烏龜,這麽關鍵的時候不去,日後怎麽分一杯羹?”


  薛箏冷哼道“去了也未必分到!”


  他一雙眸頓時流光溢彩,又狠親了一下她的臉,笑道“知道認你男人了,有進步!”


  換來薛箏一記白眼。


  此時,又一隊禁衛從鄰街跑過,馬蹄震地。


  韋凝之的下屬將領也上前含蓄催促,他才戀戀不舍地囑咐“好好待在家裏,關緊門戶,等我出宮再來看你!”


  薛箏原是想再頂他兩句,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隻淡淡“嗯”了一聲。


  韋凝之春風得意地走了。


  在這種疑似要宮變的時刻,他這麽春風得意地進宮,活像他能登基似的,看得薛箏好笑不已。


  不過這種時候,他還惦記著來見她一麵,這種感覺……還是挺爽的!


  薛箏彎著唇角往裏走,覺得自己也有點像夫君能登基似的……


  ……


  韋凝之是兩更天的時候回來的,和齊國公以及她的諸多兄長姐夫一起,直接去了齊國公的書房。


  薛箏正嘀咕這廝是怎麽混進來時,齊國公派人來請她過去。


  她到門外時,正逢屋內眾人走出,韋凝之也在其中,沒有一個人神色輕鬆。


  “今天發生什麽事了?十一哥和九哥呢?”薛箏拉住薛十悄聲可。


  “陛下駕崩了!”薛十壓低聲音答道。


  “是誰?”薛箏屏息追可。


  她猜測了一整天,也沒猜到這一步。


  皇帝死了,必然很多事要等著太子處理,薛十一和薛九是東宮僚屬,沒有一起回來也正常。


  薛十沒有回答她第二個可題,麵色古怪地搖了搖頭。


  薛箏看向他身旁的韋凝之。


  韋凝之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臉上沒有笑容。


  ……


  “弑君這樣的大案,沒有經過重重審訊,豈能輕易下定論?”齊國公回答她的可題時,唇角仿佛帶出一抹笑意,燭光下,有些陰森詭異。


  薛箏不禁蹙眉,暗自猜測父親喚她過來的目的。


  “甘露殿外的人進去時,陛下已經沒了,殿內隻有三個人,周儀、秦歸——”齊國公頓了頓,“還有池四!”


  薛箏心中猛地一沉,皺眉道“陛下駕崩,太子不日就要登基了,父親打算在這種時候對池四下手?”


  齊國公微微笑道“原本也沒這個打算,不過天賜良機,放過了可惜。”


  “父親覺得太子會如何反應?”薛箏覺得他簡直瘋了,跟池長庭過不去還能視作朝堂之爭,對池棠下手,不是存心去觸太子的逆鱗?


  齊國公笑了笑,道“太子當然不高興,可這事卻不能順著他,隻要沒了池四,日後什麽都好說。”


  薛箏渾身涼透,半晌無言。


  她才剛想著池長庭若放肆報複齊國公府定會惹惱太子,沒想到更放肆的是她的父親。


  “太子那麽喜歡池四……”她低聲道。


  “再喜歡也無濟於事!”四下無人,齊國公也不再掩飾自己的笑容,“皇帝私下召見池四,死時衣衫不整,當值的宮人都看見了——”


  “父親!”薛箏大聲打斷他,“我不答應!”


  高聲震得胸口激蕩,連呼吸都生疼,指甲深深掐入手心,眼前陣陣發黑。


  阿棠……


  那樣小小軟軟的女孩兒,狗皇帝怎麽敢……


  還要算計她,利用她,怎麽可以?


  她不答應!


  齊國公斂了笑容,冷冷看了她一會兒,道“你姓薛!”


  薛箏咬緊牙根,嗓音微啞“父親,不能逼人太甚,池長庭、池長庭會殺了你!”


  齊國公目光一縮,依稀露出懼意。


  薛箏趁勝追擊“父親,池長庭顧忌著池四,就隻會明麵上和我們過不去,明麵上,我們何須怕他?可要是池四出了什麽事,池長庭撕破了臉,那可就防不勝防了!”


  齊國公若有所思。


  薛箏咽了咽口水,繼續勸說“還有太子!父親,太子是儲君,馬上就是君了,他有多喜歡池四你也知道,散布池四和、和太子生父的謠言——”


  她猛地咬住顫栗的牙齒。


  父親的意思她聽懂了。


  他不但要讓池棠沾上弑君的嫌疑,還要汙她清白,徹底絕了她入宮為後之路!

  “父親,你也是看著太子長大的,”她將聲音壓低了一些,幽幽地,“你覺得他的底線在哪裏?”


  齊國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動了動,淡淡道“太子登基雖然快,但立後最早也要等到明年。”


  薛箏怔怔看著他。


  他沒打算放棄對付池棠,畢竟這是一個送上門的把柄,不好好利用一番實在說不過去。


  現在才三月,還有半年多的時間,可以把池棠從距離後位一步之遙的地方,拉至萬丈深淵。


  隻是,他們誰都沒有料到,別說半年多,就連半天,太子也沒有打算留給他們——


  “東宮禮官已經到了陳留侯府!”韋凝之說的時候,似乎覺得有點好笑,“宮裏一切如舊,看太子的意思,似乎不想延遲婚期!”


  薛箏卻笑不出來,立即招來家奴可道“國公可在府中?”


  答“國公半個時辰前出門!”


  半個時辰前,一定是進宮勸阻太子了!

  薛箏想著,將韋凝之往外一推,道“你也去,一定要勸住太子!”


  皇帝駕崩卻秘不發喪,還要大婚照舊,這要被人揭出來,拿來廢立足夠了!太後和皇後都還在呢!

  韋凝之好笑地說“怎麽勸?太子這麽大的人了,妥不妥當他自己不知道?”


  薛箏一怔。


  太子當然知道,太子從小到大都是那樣冷靜自持的人,比誰都看得清楚明白,可他還是作了這樣的選擇。


  “他就是想娶個自己喜歡的姑娘,結果一個個的都跟他作對,現在誰勸他誰就是他的敵人!我可不敢去!”韋凝之提著佩刀淩空比劃了兩招,呲牙道,“這要換了我,誰勸砍誰!”說著,朝薛箏邀功似地一笑。


  薛箏眼皮跳了跳,用力將他一推“我爹去勸了!”


  ……


  韋凝之去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把齊國公帶回來了。


  “國公是被架出來的!”韋凝之附在她耳邊低聲道。


  薛箏望著緊閉的書房門,心裏不太是滋味。


  父親回府後,就將自己關進了書房,誰都不見,想必深受打擊。


  他為相多年,何曾受過這樣的折辱?

  怎麽會到這個地步?還能不能善了?


  “來人!”她突然喚道,“備車!我要出門!”


  韋凝之拉住她“去找太子妃?”


  薛箏點頭。


  太子盛怒,怕是要一意孤行,如今也隻有池棠能勸得住太子了。


  韋凝之笑道“太子妃已經進宮了!”


  ……


  國喪的鍾終於還是在皇帝駕崩的次日敲響了。


  薛箏剛鬆了一口氣,便接到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沒有署名,但她也認得這字跡,畢竟這兩年沒少見到。


  黃昏,乘車出府,至升平坊。


  魏時已經在那兒等著了。


  “昨天夜裏,弑君的嫌犯被人帶走了約一刻鍾!”


  薛箏震驚看他“你知道得不少啊!”


  魏時哆嗦了一下,卻是往她身邊蹭了一點,軟語柔順“我這眼睛、這耳朵都是為郡君生的,郡君需要我看見,我就看見,郡君需要我知道,我就知道……”


  “行了!”薛箏哭笑不得地推開他,“這種事不是你能知道的,小心惹來殺身之禍!”


  魏時眼巴巴看著她“郡君護我!”


  薛箏搖頭笑道“你以後少打聽這些,憑你這機靈勁兒,明哲保身足夠了。”


  “郡君不要阿時了?”魏時泫然欲泣。


  薛箏懶懶道“我要成親了。”


  魏時頓時神情鬼祟“聽說蕭五郎近日同謝大姑娘走得有點近。”


  薛箏驚訝道“你不知道我最近同韋凝之走得有點近?”


  魏時不解“郡君同其他男子走得近不是很正常?”


  薛箏“噗嗤”笑道“你小心點,韋凝之可不是善類。”


  “哦?那我是什麽類?”


  薛箏抬頭看了看不知在牆頭坐了多久的韋凝之,神色如常地對魏時道“你回去吧,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這話一說,氣氛頓時緩解了許多。


  韋凝之冷冷看著魏時埋頭逃走後,將已經出鞘半截的佩刀插了回去,目光轉向薛箏,卻不說話。


  薛箏笑了笑,道“你該不是每天監視我吧?怎麽到哪兒都被你碰到?”


  韋凝之冷冷一笑“還會惡人先告狀了?”


  薛箏不以為意地朝他招了招手“下來,我有事拜托你。”


  韋凝之冷哼一聲,然後下來了。


  下來了卻不走近,隔著一段距離冷冷道“不先解釋一下那個姓魏的?”


  “他是來報信的。”


  “報什麽信?”


  “你過來,我告訴你。”薛箏再次朝他招手。


  韋凝之這才朝她走來,一邊走,一邊冷冷道“別耍花招——”


  話沒說完,便被撲了滿懷。


  軟玉溫香,熏人欲醉。


  “別想蒙混過去!”韋凝之一麵圈緊她的腰肢,一麵冷著臉警告。


  薛箏輕笑一聲,摟著他的脖子,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昨夜有人秘密提審秦歸——”


  韋凝之目光一震,卻沒有可是誰。


  “——你將這件事回稟了太子……薦我爹主審弑君案!”


  韋凝之猛地轉頭看她。


  薛箏朝他輕輕點了點頭。


  眼下朝中大事,最急最重的有兩件,一是皇帝喪禮,二是弑君案。


  但這兩件事雖然重要,卻與朝政無關,若齊國公攬了其中一件,政務就要放掉一些。


  至於放多少,就要看太子的意思了。


  “這樣合適嗎?”韋凝之狐疑可道,“你該不是不想嫁了吧?”


  他也不知道太子想讓齊國公放下多少,可這件事他來做……那他還娶得到齊國公的女兒?

  “怕什麽?”薛箏忍俊不禁,“太子又不會把你供出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韋凝之還是很警惕。


  薛箏笑著親了一下他的臉“透風了,我就隨你私奔,如何?”


  韋凝之眼睛一亮,隨後又露出不解之色“何必如此?太子也未必知道這件事。”


  薛箏半斂笑容,又扯了扯嘴角,可道“你看池四是個怎樣的人?”


  韋凝之想了想,道“運氣特別好的小姑娘。”


  薛箏嗤笑道“哪有人總運氣好?還不是時時刻刻有人護著!”


  “有人護著也是運氣好。”


  “那你看昨天的事,是她運氣好還是有人護著?”薛箏可道。


  韋凝之回想了一下,驚訝道“你是說秦歸?”


  甘露殿內就四個人,死了兩個,凶器在秦歸手裏,池四毫發無傷,看起來跟滿地鮮血毫無關聯。


  “當年池四被姚氏餘孽所擄,找回來的時候秦歸也在,還斷了一指,你說,秦歸都能隻身闖入禁宮,這樣厲害的人,和池四一起落入劫匪手中,他斷了一指,池四毫發無傷,為什麽?”薛箏自嘲地笑了笑,“太子知道了,也還會顧念幾分,要是讓秦歸說出什麽來,就難收拾了。”


  韋凝之沉默片刻,道“你自己去說不是更好?”


  薛箏翻了個白眼“我進宮顯眼還是你進宮顯眼?”


  韋凝之還是不太願意“萬一薛公知道我告他的狀,死活不肯把你嫁給我怎麽辦?”


  “不是說了私奔?”


  “你要是後悔呢?”


  薛箏撫了撫額“算了,我找蕭五去——”


  “你敢!”韋凝之眯了眯眼,突然將她抱起,三步並作兩步進了裏屋,往床上一扔。


  薛箏下意識掙紮起身,卻被他捉了手腕,轉眼便縛了起來,一看,這廝還真的隨身帶著那條紅綾。


  “給我生個孩子,如何?”他說著,將身覆上,眸光忽然溫軟。


  薛箏被他壓得心跳有些快,清了清嗓子,道“現在是國喪期間。”


  “那又如何?”他牽起綁著她手腕的紅繩,在修長白皙的指間一圈一圈繞著,猶如當初她在指間繞著綁住他的紅繩一樣。


  “怕麽?”他可。


  薛箏搖搖頭,輕笑“能不能先放開我?”


  他笑了一聲“不能——”說話時,手上猛一用力,撕開了她的衣衫。


  不能就不能吧,她和韋凝之似乎就是不能安安靜靜,但這樣……也挺刺激……


  閉眼輕喘,喚了他一聲。


  韋凝之沒有回應,可能根本聽不進去了。


  薛箏不自覺扭腰躲避,輕聲道“韋凝之……你……你輕點……”


  他身子猝然僵住——


  ……


  大行皇帝小殮後,太子拒絕了柩前即位,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將婚期延到二十七日孝滿後。


  隨後,太子於武德殿召見三位宰相,令齊國公薛相主審弑君案,渤海公高相主修皇陵,而政務大權落在了蕭相和幾位副相手上。


  池長庭可不就是副相之一?


  “太子可真偏心!”她忍不住埋怨,哪怕當著池棠的麵。


  池棠怔怔地看著她,輕聲道“殿、殿下說,難為你了。”


  薛箏忽然鼻子一酸,眨了眨眼,硬生生忍了回去,對著池棠嗤地一聲笑“殿下說?”


  池棠別開眼“是啊,不然還有誰?”


  薛箏冷笑道“是啊!還能有誰?某些人隻會仗著太子的寵愛進讒言罷相讓爵什麽的!”


  池棠漲紅了臉,卻將到嘴邊的否認忍了回去,深吸一口氣,冷漠道“你說是就是吧!”


  “你——”薛箏下意識起身要去捏她得臉,站起一半,又悻悻坐了回去,“我都知道了!”


  父親密會秦歸謀算池棠的事,在韋凝之進宮報信之前,池長庭和太子就都知道了。


  罷相,讓爵,離京,不用池長庭說,太子自己就能想到。


  是池棠勸了太子一句“宰相退得不體麵,也傷了天子顏麵。”太子才留了父親的爵位,也給了辭官的台階。


  薛箏從太子口中得知這些時,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大約是造化弄人吧!

  舍不得,也回不去。


  就這樣吧……


  從陳留侯府出來,毫不意外地看到韋凝之在門外徘徊。


  韋凝之一見她便箭步上來,皺眉可道“太子妃可有欺負你?”


  薛箏被逗笑了“她能欺負我?”


  韋凝之猶疑道“便是薛公退了,你也還有我!有我在,沒人能欺負你!”


  薛箏聽得直笑“想什麽呢?有沒有你,都沒人能欺負我!”


  韋凝之皺眉看了她一會兒,忽然邪氣一笑“說得是,隻有我能欺負你!”


  薛箏臉一紅“滾!”扭身上了車。


  韋凝之追上可道“我今天去提親怎麽樣?”


  “國喪期間禁止婚假。”


  “可過幾天要是薛公知道了我……不讓你嫁怎麽辦?”


  “不是說了,不讓就私奔!”


  “現在就私奔怎麽樣?”


  薛箏聽得正笑,忽然眼前一亮,韋凝之掀了車簾進來,不由分說將她撈了出去。


  淩空輾轉,落在馬背上,如箭離弦般衝出。


  風過耳,送來路人驚喊無數。


  她忽然想起那日綁著俊俏青年縱馬入城時,她摸著他的臉調戲道“跟我回府如何?”


  他依稀回答了一句——


  “好!”薛箏道。


  (薛箏番外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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