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生命的開始
夢幻如鏡,午夜夢醒時分,最是情仇難解,孤身遠引,此生莫見。
濃鬱酒香最是攝人心魄,恍恍惚惚之中,困縛記憶的封印瞬間瓦解,往事雲煙卻像是無邊的海水淹沒了她的思維,掙紮以及徘回。
苦海方舟的傾世許諾,他和她以苦海為盟,以方舟為誓,相約白首。機緣巧合之下,他們卻是在苦海之中尋得昆侖鏡,憑借昆侖鏡穿越時空的異能,雙雙脫離天之痕的苦海境界。
卻未曾想,這世界當真有一種東西喚作宿命,就算如何掙脫,終究掙脫不了。
“小禾……”耳邊似乎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聲音,她緊緊的皺著眉頭,心中卻是一片清澄。是他,她的樞禾,也是曾經傷得她體無完膚的青華帝君。心中卻是揪扯著難以承受的痛楚,她不敢睜開眼睛,因為清醒之後的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的時光。她曾經覺得殤青城狠絕,卻不料青華比之有過之而無不及。至少殤青城容得下沉水肚子裏的孩子,而青華容不下。他們的孩子,卻是隨著她躍下誅天劍台,魂飛魄散。
“小禾,求你……”樞禾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輕輕盤旋著,每一聲呼喚卻是帶著無盡的悲慟。他自然知道昆侖池水的解封能力,他無法奢求傾禾能夠原諒自己,但是他依舊那樣固執的對自己說,隻要傾禾能夠留在他身邊就足夠了,不論她是否恨他。
緩緩的真氣灌入傾禾體內,她強撐著心中的傷痕,癡癡的睜開眼睛,眼眸之中盡是複雜的打量,她想重新看清楚眼前這個男人,傷她最深,愛她最深。
“娘親……”藍兒擔憂卻又寵溺的臉蛋赫然出現在她的麵前,那一瞬間她的世界猶如崩塌的雪峰,冰冷到了極致。她的孩子死了,而她竟然那般寵愛著他和其他女人的孩子,天道當真欺人太甚。
傾禾猛烈的推開樞禾的手,力道之大愣是將樞禾推開,因為失去樞禾的支撐,她碰的摔在地上,手不斷的溢出鮮紅的血,一滴一滴落入地上,長出一朵一朵美豔妖嬈的赤蓮之花。
“小禾?!”樞禾有些嗔怪,更多的是自責,他承諾過會守著她一生一世,護得她永世無虞。可惜,每一次的結局,他傷害的永遠隻有她和自己。
“別碰我!”傾禾的聲音愈發生冷,眼睛雖然望著他,卻早已沒有了往昔的溫度,星眸之中的寒意凝結著無極的冰霜,一點一點冰封樞禾炙熱的眼眸。
樞禾黯然的垂下眼眸,心中殘餘的希望瞬間破滅,他和她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他太過於了解傾禾,隻要是她認定的真相,即使解釋的多麽的完美,她也不會聽。或許,上天在這個時候讓傾禾恢複記憶是一種預兆,也是無形的長鞭,鞭策著他繼續去實現自己的計劃。或許,隻有一切事物消失了之後,傾禾方能夠開開心心的守著她的人間,守著她的自由和快樂。
“樞禾,你可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傾禾強壓著內心的情緒,顫抖著攥著他的衣袖,眼中的否認和執著竟是那樣的美麗。
“你們沒事吧?傾禾姐姐,你可好?”清清溫婉而又甜美的笑臉像是錐心的刺,美麗卻又刺心。清清白皙的手溫暖的抱著藍兒,手上的溫度似乎給了藍兒勇氣和信心。
藍兒感激的看著清清一眼,眸光再次落在傾禾身上。每一次傾禾那樣冷漠而又怨毒的瞪著自己的時候,她小小的心髒竟像是無法承受狂風暴雨侵襲的落葉,茫然不知所措。隻要娘親能夠開心,就算她一個人傷心,又有何妨。
傾禾眼中射出一絲殺意,手指深深的掐著手心,這張美麗的臉上卻是掩藏了多麽肮髒的心事。她曾以為她會是真心對待自己,卻不料一切的一切隻是她的計謀。
傾禾眼中卻是浮現出那樣的場景,她和青華回到天族之後,因為樞禾在苦海之中與魔靈大戰一場,法力消耗許多。禦醫診斷之後,曾經讓她前往昆侖池尋得聚魂水,青華才能夠在一個晝夜之內回複原有的體力和法力。因為當時,蚩炎部落殘餘妖魔不依不饒的偷襲天界,所有人都在等待青華的出現。
傾禾眉毛皺了皺,眼中赫然繞燒起無邊無盡的漫天火焰,是清清,竟然是清清騙她取得忘情水,一碗忘情水,卻是她滿心滿意端到他麵前,一口一口喂了下去。隻是,她怎麽也不曾想過,醒來之後的青華卻是將他們在苦海所經曆的一切忘得幹幹淨淨,將他們攜手一生,雲雨歡愉的一切拋棄的徹徹底底。
任她如何解釋,任她如何呼喚,他對於她卻是沒有任何的情感,他甚至可以因為一個陣法,將她置於死門之中。她對他有多少請求,他對她便有多少的折磨,終於,當她決定放棄的時候,他卻那樣紆尊降貴的來到她的身邊,他對她說,“打掉孩子,你永遠是我的小七……”
“小禾……對不起。”樞禾眼中泛過濕意,絕世的臉上滿滿糾纏著難以化開的失落和孤寂。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們,不論是你,還是她!”傾禾心中火起,那些塵封的記憶勾起心靈深處被久久禁錮的戾氣,一時之間,邪戾衝天,神之傷,這世界沒有人見過,更加沒有人聽過。
她掙紮的站了起來,胸口一陣鬱悶,腸胃竟像是翻滾的海浪讓她無法承受,突地一口血鮮血噴了出來。她對於樞禾的愛恨情仇就像是著染在昆侖石上的血,分外淒美,分外孤戾。
就那樣,她卻是沒有再看他一眼,弱不禁風的身子在沉重記憶的打擊之舟,步履搖擺。她踉蹌的推開所有人的扶持,決絕的衝出昆侖池的玄門,一步一步跑向南天門。
她拚了命的奔跑,腸胃的不適更加的明顯,終於她實在無法承受翻滾的惡心,誅天劍一轉,徑直落向人間。或許是緣分,又或許是心靈相係,她竟然再次回到忘川,回到忘川源頭的蓮洞之中。
一樣的水,一樣的花花草草,蓮池中央的大床依舊那樣的新,可是他們的約定就像是忘川的水一樣嗎,除了遺忘,再也沒有任何的方法。
翻騰的胃再次扭曲著她的神經,不斷緊咬的牙關終於承受不住體內的反應,那一瞬間,她吐得天荒地暗。
不知過了多久,傾禾中算從蓮池邊緣站了起來,臉色慘白的可怕,心中隱隱閃過不祥的預感,她約莫猜到了什麽,隻是她不願意相信罷了。
傾禾的手猶猶豫豫的撫向肚子,眼中波瀾起伏,千濤萬浪。
她猛地搖頭,卻是一把衝出忘川源頭,徑直向著紫玉坊奔去。
紫玉坊中,雲娘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大夫不斷捋著白花花的胡須,眉頭的抽搐早已泄露了他的無奈。傾禾不可思議的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眼中一陣歡喜一陣狐疑,更是一陣憂傷。
“莊主,老夫已經說了,您有喜了。為何你就是不相信,卻又不肯放了老夫?”大夫終於禁不住怨道,這樣不斷重複把脈的事情可是將他的老骨頭折騰的有夠慘的。今日一大早開始,他就一直被傾禾囚禁在這裏,一個時辰有一個時辰的重複著為她把脈。他始終想不明白,明明是喜脈,為何莊主竟是那樣子憂心忡忡。
“啊?對不住……”大夫的話似乎點醒了傾禾偏執的界點,一時之間她明白了許多,這個孩子是屬於她自己的,是上天對她的彌補。無論如何,她都會將孩子生下來,因為孩子隻是她的孩子,與他人無關。
“大夫,沒事了,你先回吧。”雲娘彬彬有禮的喚來丫鬟,送走大夫,一個揮手屏退所有人。
“孩子是樞禾的?”雲娘有些試探的問,眼光始終停留在傾禾戛然而止的笑意之中。不需要多說,她自然明白,傾禾同樞禾之間必定發生了什麽,也必然是極其痛楚的事情,否則傾禾不會是這樣的臉色。
“雲娘姐姐,什麽都別問了?我是回不去中皇山,自然也回不去天界,天大地大也隻有忘川有我的容身之處。你……”傾禾拉著雲娘的手,眼中的憂傷逐漸擴大,天大地大竟是沒有她神族傾禾的容身之處嗎?
雲娘嬌嗔的斷她的話,“小禾說的是什麽話,你是神族唯一的神,而我們忘川百姓原本就是神族的子民,這裏就是你的家,我們就算是拚了性命也會守護你,這就是神族子民的使命,你真是個傻孩子。”
傾禾眼中閃著淚光,繼而苦澀的笑了出來,“我何其有幸,聖姑姐姐是那樣的守護著我,你們也是這般信任我。守護你們才是我的責任,你們……”
什麽話都不需要再說,傾禾淺淺一笑,雲娘寵溺的點了點她的鼻尖,這世間沒有誰一定要守護著誰,隻有彼此願意守護彼此。
時光悠悠,樞禾終究沒有來找過她,她也沒有在意他的行蹤。一切的選擇和布局都在最後的時光裏變得出奇的平靜,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安靜,大概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