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賭局
“小姐真懂事,我們走。”怡晴彎下腰,親吻了她白嫩的臉頰。
轎子停在路邊,菩薩哥三步並兩步跑了過去,猛見一位孕婦艱難的倚靠在轎子邊上,“這位夫人您不要緊吧?”櫻桃小嘴張開,關懷的問道。
“小姐他怕是要生了,要趕快找產婆啊。”怡晴焦急的叫道。
“夫人,這可怎麽好。”兩位侍女服飾的年輕女子急匆匆的向這邊走來,“小妹妹能否借你的轎子一用,快送我家夫人回去。”其中年紀稍長的一位,定了定神,急切的詢問道。
“可以,要快哦,要救她。”菩薩哥認真的點頭道,“轎夫快點。事完以後,你們把空轎子抬回家。”轎夫看著她,猶豫不動。
“怡姐姐,我們走回去吧。”
“小姐這會很累的。”
“我不要她有事,我們可以幫到她就做嘛。”臉上綻開了愉悅的笑容,邁開步子向家的方向走去。
軟轎抬著孕婦背向奔馳而去,兩邊的距離越來越遠。
二更鼓響,她邁著鉛般沉重的步伐扣響了家門,睡倒在母親懷裏。
清兒問清內情,看著沉睡的女兒,暗自歎道:“真是善心博大,不過你能有多大力量。”隨後替女兒壓好錦被,放下床帳,走了出去。
睜開雙眼,眼前一片黑暗,門開了,蠟燭亮了,利刃穿透了她的心髒。
“啊”一聲慘叫驚醒了眾人,步伐忙亂,清兒猛的推開了女兒的房門,“菩薩哥你怎麽了?”滿臉焦慮。
“沒事的娘,隻是做夢了。”女兒露出笑顏,“真的沒事。”
“做了什麽夢?”
“不記得了。娘,快亮了,今天帶我到外婆那去吧。”
“不行,你要在家好好歇著,一定是做噩夢了,過幾天娘帶你到廟裏求簽看看。”
“謝謝娘。”
清兒依然擔憂的注視著女兒,“菩薩哥,以後再做噩夢一定要跟娘說。”
“夫人,轎夫把轎子抬回來了,說那家是貞烈皇後的娘家人,生了位小姐,母女平安。”
“知道了。”清兒答應一聲,走出女兒房間,嘴裏念叨著,“貞烈皇後當初也是風光無限,太祖皇帝的皇後,太宗皇帝的母親,執掌國政,可惜偏偏偏心太甚,隻能在祖陵了卻淒涼殘生。”不由心生歎息。
清晨的第一縷曙光照射到了韓府的前院,侍女們忙碌的收拾著各種物件,昨天夜裏真是好不熱鬧。
昨日吳王殿下大婚,韓德讓依禮前去觀禮並如常留於宮中參加家宴,誰料二更剛響,韓府竟遭到竊賊光顧,他平日經常使用的書房臥室被竊賊弄得淩亂不堪,皇太後使用的禦用器物亦遭打碎,幸而竊賊離開時被護衛發現,眾人和他大規模纏鬥,此人身手極為矯健,三刻過去,依然東躲西閃,眾人奈何不得,韓德讓此時回府,下令眾人撤退,將蒙麵的竊賊放走了。
更令人吃驚的是,皇太後陛下和聖上一身便服從房梁上跳了下來,在韓德讓竊竊私語了一番,之後三人一起回宮了。
韓府上下眾人都如墜雲霧,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早膳時間,新婚夫婦到皇太後寢殿問安,王妃殿下儀態端莊,氣質和善,“母後,相父安康。”
“起來吧。”蕭綽溫和的笑道,雙手一拍,雪兒立刻送上一對精致玉鐲。
“過來,母後給你戴上。”蕭綽一身絳紅色襦裙,離開座位為兒媳佩戴玉鐲,“記得隻要替母後照顧好了這傻小子,母後會對你千恩萬謝,他可是娘的心肝。”
“母後您就放心吧,兒媳一定會好好的持家教子。”王妃微微一笑,秀目含羞。
“母後,兒臣才不是傻小子?”隆裕“爭辯”道。
“嗬嗬,”蕭綽開懷大笑,王妃靜靜的看著楚王,韓德讓眉毛一挑,“王妃殿下有話請說。”
“相父您沒有下賜給兒臣嗎?”王妃微微低頭,麵含笑意問道。
“禮單上沒有嗎?”韓德讓笑問道。
“當然有,不過是楚王爺,南院樞密使的,而不是‘相父’的“王妃淺淺笑意,目光微抬。
“哈哈,好厲害的嘴“韓德讓輕敲桌麵,宮女立時呈上錦盒,王妃輕輕打開,是一條做工精致的金項鏈。”王妃綻開了笑顏,韓德讓輕輕替她扣好,錦盒底還放著一對香囊,散發著淡淡藥香,王妃頗感訝異。“這個是用藥材做的香囊,我去上京最大的寺廟祈願過,可以辟邪祛病,裕兒身子弱,戴在身上說不定可以安神救急。“
“謝謝您了,相父,媳婦記住了,您幫我們係。“
韓德讓微笑著聽從了她的建議,王妃的眼神帶著一絲由衷的敬意,適才她故意發問,看“相父”如何應答,根據禮單上的記錄,楚王已經送上上等紙硯等貴重之物,足見至誠了,她本有心給“寵臣”一點難堪,畢竟耳聞的風言風語甚多。出乎意料,他展現了真誠慈愛細致的用心,讓她心誠悅服。
閑聊片刻後“時候的不早了,你們還要到皇後那裏去呢。“蕭綽輕聲提醒,隆裕的臉色隱隱不悅,”忍忍吧,以後不會經常見麵了。“韓德讓耐心勸道。
兩人離開後,皇太後和楚王相視一笑,“讓哥,皇後要是有她的一半聰明,恐怕地位早就穩如泰山了,可惜啊….”
“是啊,我無論怎麽做,皇後都不理解啊。“
“她會自食其果的,好了,南院樞密使大人該去繼續看看‘他’的表演了。“
“臣明白,皇太後陛下昨夜真是料事如神啊。“韓德讓由衷的讚歎道。
隆裕夫妻二人緩緩來到皇後的寢殿,兩人行禮,皇後安坐案桌之上,隱隱含笑,“起來吧。“
“好漂亮的妹妹。“皇後拉起王妃的手誇獎道,見她腕上玉鐲,猜到是皇太後的賀禮,她和皇帝大婚時,皇太後也送了對玉鐲,做工比這對更加精巧。
皇後將弟媳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遍,感覺飾品搭配得極為得體,周身散發了隱隱的貴氣,帶著幾分聰慧精明。
皇後的目光停留在她頸間的金項鏈上,笑問:“弟妹想是在娘家很受寵,頸間的項鏈可是禦器水準的,要花去不少錢吧?“
“皇嫂說得是,小妹頸間的項鏈足足花去了相父大人半年的俸祿,不過小妹焉有空受父恩之理,下月相父五十大壽,小妹自會加倍奉還。”
“不瞞皇嫂說,相父的一對香囊,夠我們受用一生了。”隆裕立即補充道。
皇後聽見“相父”二字,隻覺得腦袋發脹,“他對你們真是好,嗬嗬,本宮堂堂一國之母都不如你們。”皇後不由氣道。
“皇嫂,恕小妹直言,相父慈恩不是人人有福享受得了,子孝父慈,孝行當先。”
“你……”
“皇嫂累了吧,那我夫婦就告退了。”隆裕拉著妻子,不等皇後回話就起身離開了。
皇後頹喪的看著空空的寢殿。
韓德讓到達南院府衙後不久,趙智即來求見,韓德讓請人上茶,賓主坐定,率先開口:“趙大人,聖旨前日已經下達,您還沒去赴任嗎?”韓德讓笑意盈盈,眼神冷峻得直視對方。
“下官正是來向大人辭行的,謝大人舉薦之恩。”趙智大聲答道。
“這是你爭取的,本官不過寫了份奏疏。”韓德讓含笑道。
“那大人相信下官嗎?”
“自然是相信閣下的,敢在本官麵前毛遂自薦的人你是第一個。”韓德讓笑容更甚。
“那大人是否可以將……”
“做夢!”韓德讓突然大喊,“昨夜夜闖韓府是你的傑作吧!”
趙智癱軟在地上,“王爺饒命啊。”趙智渾身顫抖,惶恐的看著韓德讓。
“嗬嗬,想在皇太後陛下眼皮底下耍花樣,你還太嫩了,太後陛下知道聖旨下達後,你無法承受來自家族的壓力,所以才會想去要回那份文書吧?”
趙智顫抖的更加厲害,冷汗直冒,“大人…….”
“太後陛下了解你是真心為國,特赦你無罪,南京的差事辦好了,你不僅會加官進爵,還可能重塑趙氏聲威,如果有失公允,百姓不滿,那麽單是昨晚損壞禦用物之罪,就能讓你人頭落地,而且那紙文書會讓趙家萬劫不複,你明白了嗎?”韓德讓厲聲問道。
“下官知道,大人放心。”趙智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
“本官再說一次,公正處理就是在救你和你的家族,聽見了嗎?”韓德讓語氣嚴肅,表情嚴厲。
“下官知道。”
“送趙大人出去吧。”
趙智顫顫微微的走了出去,韓德讓目送他,心道;“希望這招險棋能收到奇效。”
清兒坐在房中,仔細查閱曆書,發現三天後是求簽許願的好日子,心想著給母親的病體祈福,順便找高僧看看菩薩哥做噩夢是何征兆。
三日後,母女二人盛裝打扮,帶著侍女,乘著軟轎,高高興興來到了上京最大的寺廟。
菩薩哥跪倒在佛像前,為外婆虔誠祈禱,神情專注。一道溫和的目光安靜的看著她。
清兒耳聽輕柔的腳步漸漸靠近,緩緩起身,站在女兒身後。
“三小姐,別來無恙。“聲音溫和沉穩。
清兒定睛一看,“寂空大師,真沒想到又見麵了。“迎麵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僧,滿頭白發,精神矍鑠,袈裟樸素簡單,周身卻散發出無盡祥和的氣場,“小姐,貧僧與韓氏有緣,當年貧僧試圖開導尊嫂,卻….”
“大師言重了,此是命。”清兒輕笑道。
“三小姐,貧僧有一言…..”
“大師但講無妨。“清兒臉色平靜。
“請讓小姐遠離宮廷。“寂空看向菩薩哥說。
清兒頓時花容失色,“啊!您是說真的嗎?”
“不要!”一直跪著的菩薩哥突然大喊道,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放肆!”清兒火了,“娘在跟大師說話。”清兒立即教訓道,韓家見識過寂空大師的功力,對他信任有加。
“娘….遠離宮廷的話女兒就見不到陛下哥哥了,女兒會難過的。”
寂空大師聽見清脆的聲音,思緒回到了那個春天,應曆十九年,他曾為一位少女卜問過婚姻,聽得他說自己的婚姻將非常離奇曲折,少女撅起了小嘴追問,他說,“天機不可泄露”少女大笑兩聲轉身而去,“不會的,還有一個月,奴家就是他的妻子了。”少女全然不屑,而今不知她是否還記得那一卦呢?
“小姐,如果皇宮對你意味著不幸呢?“寂空慈祥的問道。
“見不到陛下哥哥我會更不幸的。“菩薩哥脫口而出。她自己都感到吃驚,”陛下哥哥什麽時候變得那麽重要了呢?“
清兒吃驚的看著女兒,腦海裏掠過一個字“命“
“沒事的,娘不會讓你見不到陛下哥哥的。“
女孩開心的笑了,“小姐請用至善之心關愛天下蒼生。“寂空大師笑著說。
“是,菩薩哥記住了。“女孩瞬間變得恭敬,清兒知道,這個孩子命中注定不會隻屬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