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反應過來,於廣平將自家藝人拉到身後,滿臉尷尬道歉:“遲音開玩笑的,開玩笑哈哈。”
說完偷偷瞪了眼程遲音,祖宗哎,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
他真是搞不懂程遲音的話題,是怎麽從“琴音好聽”跳到“你印堂發黑”的。
於廣平衝程遲音打眼色示意趕緊道歉:人家容舟是頂流,萬一得罪了,他隨便說兩句,你就再也不能在娛樂圈翻身的那種。
容舟也不介意,就當她在開玩笑,走到桌前拿起那把鳳首箜篌:“你喜歡這把箜篌?”
他的手從細細彎彎的琴頸摸過。
程遲音敏銳地發現容舟這雙修長的手上,有不少細小的傷口。
她不明白這人忽然問這個做什麽。但她確實喜歡這把箜篌,於是點了點頭。
路冬表情複雜,說道:“這把箜篌是阿舟做的,他業務愛好就是做各種樂器。”
程遲音恍然大悟,難怪他手上那麽多小傷口呢。
容舟低著眸,看著這把自己雕刻、一點點打磨出的樂器,淡聲道:“前不久剛做好的,借給路冬當道具,拍攝的這段時間你可以隨便用。”
說罷將箜篌遞給程遲音。
“謝謝。”程遲音忍著他身上傳來的腐朽腥臭味接過箜篌。
她想問問人家賣不賣,想了想還是算了。
賣,她也沒錢。
路冬在旁邊斜著眼打量兩人,覺得自己剛剛應該是想歪了,阿舟一定隻是單純欣賞小姑娘的琴音才留下來。
抱著箜篌,程遲音看向路冬:“那導演,我先回學校啦。”
她跟班主任隻請了半天假,等下還要回去上課的。
路冬笑眯眯的:“嗯,到時候通知你進組。”
“你是一高的學生?”容舟淡漠的單眼皮微垂,平直地注視著程遲音,“正好我要去一高附近,我送你吧。”
路冬:“……”好啊容舟,我看錯你了,你果然心懷不軌!
於廣平看著這發展張了張嘴,容舟這是什麽意思。他要幹嘛。
程遲音也剛好想單獨跟容舟談談他身上小鬼的事,便沒推辭:“好。”
“額……”於廣平按住程遲音肩膀,覺得這小姑娘怎麽回事,太沒心眼了,也不怕在娛樂圈這種地方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他看著容舟的臉色已經有些警惕和不善了:“容老師,我送遲音回去就行了,不麻煩您。”
你可別打我家藝人主意。
容舟沉默了一下,淡聲問:“那麽我可以搭一下你們的便車嗎?”
於廣平:“……行。”到底沒敢拒絕。
在導演路冬一言難盡的視線中,三人走出會議室,乘電梯到地下停車場。
*
於廣平開著車,程遲音和容舟兩人坐在後座。
容舟靠著椅背,按了按太陽穴,緩聲開口:“有一件事,可能有些奇怪,但我需要你幫忙。”
他微微轉頭向旁邊女孩看去,怔了怔。
隻見程遲音離他遠遠的,擠在車門邊捂著鼻子,表情看上去有些扭曲痛苦。
容舟沉默了一下,開口:“你……”
程遲音揮揮手示意自己沒事,從嗓子裏艱難擠出帶著鼻音的問話:“幫什麽忙?”
在車內狹小封閉的空間中,容舟身上小鬼散發出的腐朽臭味越發濃鬱。
“有時間的話,能再彈一遍今天試鏡時彈的曲子嗎?”這些天一直困擾他的頭疼,在聽到這支曲子時得到緩解,“我會付給你報酬。”
於廣平豎起耳朵,眼神時不時往後視鏡瞟。
程遲音想告訴他彈曲子也沒用,治標不治本啊,他的難受源自於背上那隻小鬼,小鬼不除,曲子終究是隻能緩解。
隻是於廣平在場,程遲音也不想說太多,怕嚇到自己這經紀人。
她還是想單獨跟容舟說清楚這件事。
於是程遲音含含糊糊點點頭:“可以。”
“正好過幾天你進組,到時候麻煩了。”容舟頓了頓,“你暈車?”
程遲音的臉色已經可以稱得上蒼白了。
她說不出話,捂著嘴,拚命拍著車窗,眼睛眨動。
容舟果斷開口:“停車。”
於廣平聽到後座傳來的聲音,以為容舟要下車,趕緊將車停靠在路邊。
剛停好車,程遲音飛速扯下安全帶,打開車門往外頭衝去。
然後容舟和於廣平就看到程遲音扶著垃圾桶,轟轟烈烈地吐了。
“她經常暈車嗎?”容舟問。
於廣平:“……從來沒暈過。”
於廣平看看前麵,說道:“這邊不能停車,我去前麵找個停車位,麻煩老師照看下遲音。”
容舟點頭,從車上拿瓶礦泉水,戴上口罩帽子走下車,停在程遲音身邊,將水遞給她。
又從口袋中拿出一方棉質手帕給她:“吃壞東西了嗎?我送你去醫院。”
程遲音接過手帕和水,艱難從嘴裏擠出幾個字:“麻煩你,離我……遠點。”
容舟以為程遲音是不想讓人看到她狼狽的樣子,體貼地走遠幾步,轉身背對她。
本來已經感覺好點了,容舟一靠近,胸口又難受起來。
程遲音灌了幾口礦泉水漱口,拿手帕擦擦嘴角,緩了半天才說道:“我沒事了,手帕洗幹淨了還你。”
“不用。”容舟略略轉身看她,“不去醫院嗎?”
程遲音擺擺手,有些虛弱。
以前她身上有修為在身,麵對魑魅魍魎毫無感覺。哪像現在這樣,沾染汙穢會有這麽強烈的反應。
果然還是太弱了。
“我經紀人呢?”程遲音問。
“去停車了。”
正好,於廣平不在。
程遲音深呼一口氣,直起身,開口問道:“你最近有沒有去過什麽奇怪的地方,或者碰到過什麽奇怪的人?”
容舟掀了掀眼皮,漆黑的眼看向她,不明白程遲音突然問這個幹什麽。
“我就直說了。”程遲音怕待會於廣平就回來了,語速加快,“你最近是不是覺得頭疼,尤其是太陽穴附近?畏光,不喜歡白天出門,無端地發冷,胸口悶喘不過氣,或者突然地心跳很快?”
這些都是鬼上身的症狀。
容舟挑了下眉,程遲音說的每一條都符合他現在的狀況。
但問題恰恰在於,去醫院體檢,所有的結果都表明他隻是身體疲勞,建議多加休息。
他看到程遲音表情嚴肅,女孩接著說道:“我在會議室說的那句話不是開玩笑。”
容舟語氣散淡,聽不出來是信還是不信,他重複了程遲音先前的那句話:“印堂發黑,有血光之災?”
程遲音:“嗯……當時導演和廣平哥在場我沒明說,準確的說,你被鬼祟纏身了。”
她接著補充:“所以我讓你回憶下,最近有沒有碰到什麽奇怪的人,或者去到什麽奇怪的地方。”
容舟垂眸思索片刻,程遲音發現這個人的睫毛根根分明。
想到什麽,容舟抬眸,淡聲說道:“那把鳳首箜篌。”
程遲音:“嗯?”
容舟:“這種樂器在以前用於宮廷禮樂,民間一度禁止學習,明代時徹底失傳。當時做這把箜篌,能了解到的材料十分有限,所以我去了一趟莫高窟和榆林石窟,觀察壁畫上的鳳首箜篌。”
“在那之後,我又去了趟緬甸。”
“緬甸?”程遲音眉頭微皺。
在一些東南亞國家,貌似巫術降頭什麽的還挺多。
容舟解釋:“明代失傳後,鳳首箜篌在緬甸有幸得到了流傳。”
程遲音點點頭,猜測容舟可能就是在那邊被這小鬼纏上的。
看看容舟眼裏的紅血絲和臉上疲憊的神情,她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了,要盡早解決才行,否則這人恐怕會有危險。甚至還有可能波及到他周圍的人。
不過程遲音出於修士的責任感願意幫助容舟,前提也要容舟相信並且配合她才行。
程遲音抬抬下巴,捏住鼻子問:“我說的話,你信嗎?”
容舟瞥她一眼:“我信。”
程遲音眨巴眼睛,居然這麽容易就信了?
容舟看向不遠處停好車,往這邊跑來的於廣平,聲音裏聽不出情緒:“你的表情一直在說:‘你的味道很惡心’。”
程遲音:“……”
沒辦法,就真的很惡心啊!熏吐了都!
*
幾天過去,劇組那邊通知程遲音進組,去了先拍定妝宣傳照。
雲疏這個角色挺特殊的,雖然戲份不多,但在這部大男主劇中,承擔著兩次重要的劇情推動任務。
可以說每一次雲疏在劇中出現,都促使著男主的又一次成長,是他人生的重要節點。
程遲音跟學校請了假,要跟組幾天,所以她把課本也帶過來了,打算抽空的時候繼續複習。
到了影視城,於廣平領著她走到掛著《殷東遇》牌子的片場。
化妝間裏,化妝師正在給其他人化妝,看她來了,抽手從裏頭拎了件裙子塞到程遲音懷裏:“先去換衣服,換好了我給你化妝。”
程遲音發現這裙子質感真不錯,素白色的裙擺下緣藏著縷縷銀色絲線,走動時裙擺飄動,藏在裏頭的銀絲像光華附著在裙子上一樣。
換好衣服,程遲音等了會。
化妝師工作量巨大,從早上忙到現在,話都不想說一句,但給程遲音化妝的時候,嘴裏卻喋喋不休念叨個沒完。
“你這皮膚怎麽保養的,前幾天我瞅你微博自拍,還以為是十級磨皮加濾鏡。”
“嘶……這睫毛是種的嗎?不是啊,嗯,我看也不像。”
“你用的什麽護發素,怎麽頭發這麽長都一點不分叉的。”
……
化妝完,化妝師用刷柄抵著程遲音下巴打量了下。
程遲音皮膚狀態好,她也沒怎麽化,就修了修眉毛,塗了層薄薄的口紅和睫毛膏。
她本來還擔心程遲音年紀小,不一定能撐得起雲疏這個仙女角色,這會兒口紅一上,像水墨畫點上一點朱丹,披散著黑發,真跟畫裏走出來的一樣。
化妝師忽然歎了口氣:“長成這樣,笨蛋美人我也認了。”
程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