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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血色浪漫

  吳若初相信如果她現在吐了黑壯男一身,是否就會讓他再也沒有那方麵的興致,可她就連吐在他身上都覺得是自己的奇恥大辱,“你跟他比?哈哈,你連給他擦鞋都不配!”


  黑壯男尊嚴掃地,正待要她好看,黑暗中卻突然傳來震天的敲擊之聲,緊接著是無數玻璃迸濺開來的碎裂聲。


  黑壯男覺得身上像被炸到了一樣,驚慌失措回頭一看,駕駛座的車窗已有大洞躍然其上,一塊磚頭破窗而入,削過黑壯男那張渾圓漲紅的臉,隨即窗外伸進一隻迅捷的手,用誰都看不清的速度摸索到門鎖的開關,又穩又準,快如刀光,下一秒車門就要應聲而開。


  黑壯男心知不妙,趕忙去拔車鑰匙,試圖阻止這無緣無故的外來入侵,然而鑰匙拔下的前一刻車門已然大開,寒風衝撞湧入,一個男人以雷霆之勢將黑壯男揪起,搡出車外亂揍一氣,像是已經放棄了思考,純為泄憤,聲音帶著噬人的寒辣,“我他媽的廢了你!”


  “榮光……”吳若初怔怔望著魏榮光撲向黑壯男那副盛怒的樣子,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鹹鹹地流過嘴角,剛才的一切令她遍體生寒,她甚至不敢想,如果魏榮光沒有出現,她會落到什麽地步……


  她心裏充斥著被解救的感動,卻又怕魏榮光會受傷,更怕他暴怒之下失手釀出什麽無可挽回的禍,雖然她比任何一個人都希望黑壯男那種死有餘辜的敗類消失於這個世界!

  魏榮光和黑壯男扭打在了一起,黑壯男身材魁梧,體重顯然超過魏榮光,但看樣子並沒打過什麽架,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嬌養慣了,一招一式莫過花拳繡腿,反觀魏榮光,從小到大都是塵土裏滾過來的,打架對他而言隻怕太過頻繁,但此刻,他怒意攻心,出手相對混亂,沒有章法可言。


  吳若初暗自心驚,擔心魏榮光會吃了苦頭。最初那陣愣怔的勁兒過去後,她立馬反應過來,打算下車去幫他。


  駕駛座的車門早已在他們打鬥的作用力之下關閉,吳若初顫著手指解開身上的安全帶,扭動把手想打開身旁的車門,卻愕然發現這輛功能齊備的好車已經在熄火的狀態下自動落鎖,再看向鎖孔處,車鑰匙竟然杳無蹤跡,她慌了神,左顧右盼,卻沒有任何能讓車門打開的東西映入眼簾。


  外麵的戰況透著一種悶聲的激烈,像是蒙在黑夜之中一發不可收拾的大火,吳若初管不了那麽多了,她爬到滿是玻璃碎片的駕駛座,先是試探性地猛推方才被魏榮光開過的車門,僥幸地盼望它沒有關緊,可事實上卻是再牢固不過。


  魏榮光似乎聽到了她推門的響動,他暫時壓住了黑壯男,回過頭來時,看到她正嚐試著將上半身通過玻璃碴密布的窗框,不由得脫口叫道,“若初,你別動,等我來幫你出去……”


  吳若初的手心被無處不在的碎玻璃劃破,腳下也不知踩到了什麽東西,猛地一個趔趄,正懊惱時,忽然聽到一陣窸窣的金屬聲在鞋尖處響起,還未低頭看去,那邊被壓製住的黑壯男竟趁著魏榮光回頭分神之際,半撐起身子,徒手抓起了散落在地上的一塊窗玻璃,向魏榮光狠狠紮去。


  那塊碎玻璃是菱形的,有棱有角,非常就手,那一下直接紮在魏榮光的左肩上,劃出一條觸目驚心的豁口,魏榮光吃痛,身上力道流失,黑壯男趁勢一掀,反將魏榮光壓在了底下,滿是青腫紫痕的一張臉帶著酩酊的猙獰笑容。


  吳若初甚至沒有叫出聲,腦子裏轟地一下,魏榮光肩膀上緩緩流出的鮮血印在她眼中,她的眼睛比那血色更紅,仿佛有無數碎玻璃在她體內攪動。鞋尖處的叮鈴之聲反襯著四周的死寂,魏榮光被黑壯男按住,前胸的一大片衣服被血染紅,眼裏卻依舊是輕蔑陰寒的光。黑壯男想除掉那目光,便乘勝追擊,執了剛才那塊沾血的玻璃,睜著一雙死魚眼向魏榮光的頭臉招呼過去。


  然而,玻璃在離魏榮光的臉還有一大段距離的時候就脆響落地,緊接著是一陣嗷嗷亂叫,黑壯男摔在了一邊,捂著自己被刀子紮傷的手臂打滾蹬腿,還沒自憐夠,那柄瑞士軍刀就帶著冰寒的力度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想不想知道什麽是死無葬身之地?”吳若初極冷地盯著他。


  “不想!不想……”黑壯男本來就不是什麽厲害人物,這次隻不過是借酒裝裝瘋,被吳若初這麽一嚇,酒也不管用了。他平素都是在溫室裏被托著捧著長大的,哪裏見過這個架勢,一時間幾乎屁滾尿流。


  “想活命嗎?”吳若初依然瞪著黑壯男,魏榮光已經從地上跌撞著爬起,左肩還在滲著血,彎彎曲曲地流下。


  “想活命……想,想!”黑壯男上下牙不斷打戰。


  “想活命,就利索點消失,今天先放你一馬,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吳若初又將瑞士軍刀向黑壯男脖子上擠了擠,哀婉地說,“隻能怪你命不好了。”


  黑壯男抖如篩糠,無不唯唯諾諾。


  “聽著,從此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若再犯我,嗬,你就試試看。”吳若初說完,撤開幾步奔向魏榮光,“榮光,跟我走!”


  魏榮光被吳若初拉著一路飛奔,心跳如雷,周遭是無邊的黑夜,而他們隻有彼此。緊攥著的手如火炭般相互燃燒,吳若初步子飛快,漆黑的長發在風中嘶啞歌唱,她時不時回過頭來看他一眼,好像要確定他還真切地呆在那裏。


  魏榮光隻想這樣被她帶著走,哪怕他自己的人生是如何不可逆轉,能被她拉著去偷得片刻的快樂也是好的啊,不管她要帶他去什麽地方,是不是再也無法回到原點,抽身時又會不會痛徹心扉,他都不在乎了,隻要此刻身邊有她,隻要她是他的。


  “這附近就有醫院的,我們去醫院,很快就到了……”話音未落,吳若初忽然被某種反作用力一拽,腳步淩亂地歪斜,天旋地轉倒向他身上,那是他用力將她扯進懷裏,她隻覺身上一暖,然後他灼熱的吻便覆蓋上來。


  他磕得她嘴唇生疼,滿世界都是他的氣息,死去活來地翻攪著,她想伸手摟住他,又害怕碰到他肩膀上的傷口,就那麽束手束腳地回吻著他,天空如同已經傾斜,足下的土地也裂開了縫隙,他們掉了進去,外界的事物都與他們毫無瓜葛。


  魏榮光衣服上的血色滲開,那些血跡染在她臉頰、嘴唇、心口,她自己身上也有傷,手心被玻璃碴紮出的傷痕竟像是開出了花,灼燒的花朵漸漸從她手裏探出,纏繞在魏榮光的皮膚上,早已分不清哪些血是他的,哪些是她的……


  這樣壯烈的浪漫,她慶幸自己此生嚐過。


  “你流了很多血……都怪我……”她艱難地尋找著那個吻的空隙,看了看他的傷處,說出這麽一句。


  他抵著她的額頭歎道,“如果沒有我,你可怎麽辦?”


  “你知道就好。”吳若初顫著嘴角笑。


  “若初,我會在你身邊保護你。”他吻一吻她濕潤的眼睛,“拚了命也會保護你。”


  吳若初撲閃的睫毛擦過他唇際,她輕聲吐露幾個字,“我不要你拚命。”


  由於魏榮光血流不止,再多的兒女情長都隻能先擱一擱,吳若初氣喘籲籲地把他拽去了醫院。醫生替他縫合並包紮了傷口,開了些抑製炎症的藥,那傷口雖然割得駭人,但幸運的是沒有傷到緊要處,隻要護理得當,很快便不會有事。


  吳若初的手掌也有許多細小的口子,纏上了潔白的紗布,兩個傷兵幾乎把衣服翻了個兜朝天,才結清醫藥費,最後隻剩下兩塊錢的公交費,正好可以讓吳若初護送魏榮光回到舊城區的家。他傷成這樣肯定是開不好摩托車的,吳若初又不放心他一個人回去,於是他們相攜登上了末班的公交車。


  兩人坐到後排的角落裏,始終十指緊扣。魏榮光畢竟流了一場血,有點暈沉沉的,便輕輕將頭靠在吳若初纖瘦的肩上,月光下他的臉色透著微白,眉頭卻是舒展開的,一片安寧清明。


  回到魏家小院,院中的海棠樹已經落盡了葉子,粗細不一的枝杈迎風飄擺,擊打在院牆的磚塊上有輕靈瑣碎的聲響。腳下的青石板結了一層薄霜,踩上去有些打滑,如同磨砂般虛實不清。


  屋子裏點著一盞昏鴉般的小燈,想必是魏婆為晚歸的魏榮光留的,木桌上的座鍾指著晚上九點,這舊鍾向來走得慢,隻怕現在早就過了九點。


  魏婆的房門已然掩上,隻微露了一絲門縫,魏榮光做賊心虛地透過門縫朝裏望了一眼,魏婆在床上擁被而眠,鼾聲極細,老人家一向睡得這麽早。


  魏榮光將吳若初帶進自己的房間,起先怕她不自在,沒有關上門,後來實在是擔心魏婆突然蘇醒,不僅將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行徑盡收眼底,還要追問他們身上的傷是從何而來,思前想後,他還是選擇將門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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