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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暗室槍支

  “嗬,不過想想也沒什麽關係。”聶瓊把顯示屏摁黑了,林阡的身影從屏幕上消失,“我跟了你姑父這麽多年,早就習慣了他每天都有蹲大獄或者翹辮子的可能……這都是他活該,誰說不是呢?”


  說著,聶瓊掐滅那支澀嘴的煙,起身離開了,她腳上踩著高跟鞋,看得見極其秀挺的腳踝和小腿,背影疏寂中帶有高貴。


  嫁給這樣一個丈夫並非聶瓊的本意,但涉過如水光陰,當了十多年的夫妻,嘴上說著不愛彼此,卻在槍林彈雨中一同闖過來,要冷血談何容易?


  丈夫已為她做好了一切安排,即使他落難,依然可以確保她渡劫脫身,她本就沒有攪進這些髒水裏來,不用承擔任何罪責。他還有許多財產在國外,都是留給她的,她命裏主“窮”,有了這些錢就可以開心度過下半生,她要的不就是他的錢嗎?


  吳若初在靜下來的辦公室裏獨坐,看著煙灰缸裏的半截煙蒂,心中分不清孰是孰非。


  在這場對弈中,她身邊的每個人都是敵對的,可他們每個人都沒有錯。


  姑姑說,袁勁能否成事尚是未知數,但萬一……萬一呢?

  吳若初眼皮一跳,手機忽地震起,她看了看來電顯示,輕吸了幾口氣才接起,“喂?”


  她保持著電話貼在耳邊的姿勢默然良久。


  “我知道了。”她眨下一滴淚,“我這就來。”


  轉眼到了三日後,徐恩硯再度踏進尋人事務所。


  他見聶太太坐在辦公桌後,桌上攤著一本散開了書頁的黑色筆記本,旁邊豎著一瓶開了蓋的膠水,看樣子她是想把這個本子粘好,卻不知為何沒有動手,隻是呆呆地坐著。


  他照舊拉開委托人的椅子坐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聶太太,你還好嗎?”


  “嗯?”吳若初飛手合上麵前的本子,還差點把膠水給打翻了。抬起頭看他時,目光竟有一瞬的迷失和遙遠。


  “我今天來,是想跟你做個交易。”徐恩硯沒細味她的眼神,隻把一隻大信封推到她麵前,手勢是軍人談判的果決,“我告訴你一些事,你告訴我子君的地址。”


  吳若初聞言撩起眼簾,臉色怔怔,“什麽?”


  “你一直都不肯讓我見到子君。”徐恩硯眉間有某種堅毅,“可如果我手上有你想要的東西呢?”


  吳若初一驚,第一反應便是探手去拿桌上的信封,徐恩硯卻果斷按住,她半寸也移不動了。


  “那天我們去海邊看日出,段老板身邊的那些人,你想知道他們的事,想知道他們都有誰,在做什麽。”徐恩硯將信封從她手底下抽出,胸有成竹地說,“我都替你查到了,你要不要聽聽看?”


  “我……”吳若初被他猜中弱點,暗歎他果真是混過官場的人,對手的命門一抓一個準。


  徐恩硯也不言語,從桌上的筆筒內抽出一支水筆,扭開了遞給她,“先把子君的地址寫下來,我什麽都說給你聽。”


  吳若初端詳著他手裏輕晃的信封,一張臉不知怎地有些發白,並沒有伸出手去接過筆來,“我為什麽相信你?你完全可以隨口胡謅。”


  “我以我對子君的感情發誓。”他強勢地看著她,遞出那支筆的動作紋絲不改。


  “那……你先告訴我那些事情,我再寫地址。”吳若初討價還價。


  徐恩硯剛冷的薄唇吐出三個字,“沒可能。”


  吳若初糾結地思索兩秒,依然沒有接過筆,心一橫,回身在自己的皮包裏翻找一陣,取出了一遝便箋,嘩地撕下其中一張,亮在他眼前,他看見便箋上寫著廖子君的姓名,後麵是一串詳盡的住址,來自本市的郊縣。


  他極不紳士地一把抓過那張便箋,吳若初也飛身上去搶過他的信封,緊緊捏在手裏,卻沒有打開,隻是躊躇地、很沒底氣地望著他,望著他把那張便箋細看了一遍,輕手放進錢包內,跟廖子君的婚紗照緊密地疊合。


  吳若初覺得自己像個小偷、騙子。


  “聶太太,我們可以開始了。”他完成了手上的一切,提示她打開信封。


  吳若初從信封裏倒出了十多張照片,它們都是在同一個地點拍攝的,似乎是一間地下室模樣的屋中,天花板有鐵製的階梯通下來,四麵的牆壁受潮嚴重,像地圖一樣透著深淡不一的顏色,頭頂有很亮的白熾燈,打在屋中央一張寬大的台球桌上。


  桌麵放著一隻敞著嘴的箱子,裏麵赫然是排列如牙齒般整齊的大小槍支,數量繁多,令人眼花,帶著陰森恐怖的黑色,被燈光照得刷白。


  台球桌邊圍站的人裏,可以看見她姑父段老板,手上把玩著一支轉輪槍,每張照片裏都有他的出現,其餘人則不盡相同,袁勁隻有過一兩個側影,而出鏡率僅次於段老板的,是吳若初始料未及的一號人物,警察局的頭號領導,邵局長。


  照片是偷拍的,大部分都有些糊,但還是不難看清這些人的麵孔,由於是在隱蔽的地下室裏,他們都沒有戴著遮掩的墨鏡。


  邵局長,她怎會如此後知後覺,此人一向跟聶家親善有加,吳若初嫁進聶家五年,經常從邱燦華和聶棟口中聽到邵局長的名號,好像談什麽事都繞不開他似的。


  她一閃念又聯想到莫語冰的故事,十年前,女警劉菁的父親劉局長由於勾結黑幫老大耿貴而被投進了監獄,這件事的直接受益者便是接替劉局長坐上警局頭把交椅的一名邵姓警官,而耿貴的倒台則是段老板一手促成的,這其中的關聯,她怎麽從來沒想到過?


  箱中陳列的手槍散發著煞人的凜色,吳若初不敢多看,把照片一股腦地全塞回信封裏,似乎這樣就再也無人知曉她擁有它們,“徐先生,你怎麽會有這些照片?”


  “你看見他們走私的是什麽了嗎?軍火,這是比毒品還要暴利的行業。這裏的半個軍政部門都曾由我管轄,要找人拍到一點照片對我來說並不難。這是在段老板的倉庫地下室裏拍的,那是個暗室,入口壓在地磚下麵,據我所知,那裏除了槍支,還有成噸的炸藥、幾萬枚子彈和雷管,交易的時間我不知道,大概會在半月之內。”


  吳若初咂摸著他話中的每一個字,一時竟出不得聲。


  徐恩硯見她聽得投入,便將手伸向腰側,從外套下拿出一把氣勢淩銳的黑色手槍,輕擱在辦公桌上,吳若初微微一縮。


  “聶太太不用怕,槍裏沒有子彈,我隻是想讓你看看,這把槍,跟他們走私的是同個種類。這是剛問市不久的新型槍支,持有者還很少,型號和結構我三言兩語解釋不了,但……”徐恩硯指了指槍柄上鑿刻的標誌,那是一隻眼睛突出、尾巴奇長的變色龍,“你可以通過這個圖案來辨認這種槍。”


  吳若初遲疑地拿起它,這是她第一次觸碰手槍,透著冷芒的槍身,刀鋒般的線條,仿佛每一寸都有著不為人知的機關,“這是徐先生的槍?”


  “對。”


  “那……徐先生還知道些什麽嗎?”


  “我知道邵局長是聶家的線人,不過,別的幫派也在警方埋了暗線,邵局長的勢力大不如前了……我知道段老板拉了很多大小商人進來投資,光看這箱槍支就知道他是下了血本,一旦成功脫手,利潤是你無法相信的天文數字,這是他的放手一搏,成則靠岸,不成就翻船,但那些合夥的商人並不明白道上的情勢,還以為自己可以毫無風險地大撈一筆,如果段老板倒了,這些人就會被他拉進棺材,當人-肉-軟墊。”徐恩硯接過她遞回的手槍,重新放回腰間,“我能查到的隻有這些,我掌管軍政部門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現在我能力有限,照片你可以留著,但它們作為證據太薄弱,你姑父遠比你想象得更加手眼通天。”


  “我是聶家人,我姑父也算是聶家人……徐先生,你把聶家的罪證放在我桌子上,不覺得這個畫麵太荒唐了嗎?”


  徐恩硯有些嘲諷地一笑,“你真當我是瞎的?你不是什麽聶家人,你的丈夫,也不過是空有聶家的姓氏而已,如果我沒猜錯,他大概也不想看到聶家一直威風下去,對嗎?”


  吳若初咬了咬牙,“徐先生真是好眼力。”


  “聶太太,你想知道這些,是不是為了幫你丈夫?”徐恩硯凝視著她,發覺這柔弱的女子竟莫名透出幾分剛性的氣質。


  “我丈夫?”吳若初思緒竟有一瞬的飄忽,記起的卻是那夜自己的臥室中,在睡著的女兒身邊,魏榮光像個窩心的父親一樣替女兒修好遙控汽車,仿佛一家三口共度的無數夜晚之一。


  “不不不,我不會幫他,絕不會……”吳若初唯恐否認得不夠快。


  “你會。”徐恩硯從桌前站起,眼神略微悲憫地俯看她許久,“我知道你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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