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河神
妖族行走的半年時光,他從那位大柱國身上感覺到的更多的一種沉重,一種將這個掌緣武夫,天下無敵手的武道第一人壓的直不起腰的沉重,好似那一場場戰役的三百多萬亡魂都背負在他身上。
這句話是牧沉給他說的,這個鎮壓了千年大荒的獨夫,這個聞名大荒的血手人屠,這個無敵的戰神,世人皆以為他舉世無敵,世人皆以為他嗜血好戰,其實他不過是一個隻想取個心愛的女子,生下七八個娃,隻想安穩的享受闔家之樂的孤獨老者。
秦殊滿腔熱血消散,他隻知牧大柱國的舉世無敵,又怎知這期間的累累枯骨。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楊燁歎息一句,前世他初讀此詩,隻感覺一絲淡淡的愁緒,此刻才明白這種悲哀,一個時代的悲哀,亂世出英雄,英雄腳下血海滔天。
“那錯了嗎?”
秦殊嘴唇有些顫抖,他不過隻是一十五六七的少年郎,想起初讀史冊隻能淺懂的看到文字表麵上淺淺一句:“我們走了一些彎路,亦或者此戰殺敵多少。”
但當你透過文字表麵,穿過曆史的塵埃,從重重迷霧間走出,你才會明白,那一句句淺淺的話語,落在那一個時代的人身上,無異於天塌地陷。
“無錯!”楊燁斬金截鐵道:“戰爭的意義在於止戰,一個名族一個種族,無數先賢前赴後繼赴死,不就是讓你我這些後人好好活著嗎?讓你我這樣千千萬萬的後輩子孫有尊嚴的活著嗎?”
“好一句有尊嚴的活著!”
白雪覆蓋的黃沙翻滾,一個黃沙匯聚的沙人出現在三人麵前,周圍圍攏而來的天狼向後微微退卻,隻見那沙人高約百米,表麵黃沙凝聚成金黃戰甲,彎腰抱拳對三人朗聲道:“西洲八百裏流沙河之神史鐵峰見過太子殿下,見過魏府令,見過八爺!”
漫天黃沙翻滾,將沙漠表層的白雪消融,那黃沙巨人聲若雷鳴,好似晴空霹靂,在眾人頭頂響起。
楊燁目瞪口呆的看著秦殊、魏一德這一對主仆,雖然他心中有過猜測,但最多也以為秦殊是那千古長安頂級豪門中的遊曆子弟,卻沒有想到秦殊居然是大秦太子。
魏一德麵色不變,隻有那秦殊麵色微微尷尬,看著楊燁驚訝的麵孔,抱拳說道:“楊兄見諒,秦殊不是刻意隱藏。”
楊燁拍了一下額頭,苦笑間恍然大悟道:“是我眼拙了,這大秦雖然秦姓也不是一兩家,但世俗豪門裏秦姓可是皇姓,太子殿下早已告知我了,是燁自己愚笨了。”
“小子你確實不聰明,先前想不通大柱國看上你哪一點了,自從收了老七後就說不再收義子了,為了你居然破例了!“
魏一德雙手統袖,三角眼低垂,身上先前如同普通老者的氣息絲毫不見,此刻他赤裸一隻腳,卻不見先前的狼狽落魄,此刻盡是雍容華貴,他目光冰冷而高貴,一種位居高位的勢迎麵而來。
“起初咱家是有些瞧不起你的,大柱國他老人家是何等人物,一諾千金也不為過,卻為你破例,咱家想不通更是羨慕的緊。但這兩次接觸,咱家發現你小子不錯,是個值得一交的妙人,也有些明白大柱國他老人家當初為何破例收你為義子。”
楊燁聞言苦笑,卻絲毫沒有動怒或不喜,聽到最後也絲毫沒有欣喜,他不過就是一丟失了靈魂的遊子,如果不是有神書,早已不知埋骨何處,活的時間越長他就對這個未知的大荒越加敬畏。
“想來魏老爺子就是中車府令魏大人吧!”楊燁抱拳道。
“大人二字咱家可談不上,隻不過是一老奴而已。”魏一德低垂的三角眼中的冷色漸消,聲音雖然不如一般男子雄厚,但絲毫不帶一絲尖細,給人一種親近之感。
雖然魏一德如此說,楊燁卻沒有當真將其視做奴仆,中車府令官職不高,不過是一中級官職,但其可以自由進出長安那座人間極致富貴繁華的禁地,這六百年來作為秦皇貼身宦官,秦皇的每一次出行,更都是他隨駕,當真是權勢滔天,長安城更是有人戲言,這大秦有兩個首輔,明麵上一個自然是那當朝國師於丘山,而不怎麽明的另一人就是魏一德,當然說這話的那人第二天就消失不見了,可此話暗地裏卻人人認同。
“楊兄不怪罪就好!”秦殊聞言自是高興,他自幼待人真誠,要不是魏一德勸說,第一次見麵就如實告知。
楊燁看向秦殊,先前不知身份,楊燁隻感覺此少年涉世不深,但有君子之鳳,此刻看著眼前被大秦百姓甚愛的太子爺,楊燁隻感覺和傳聞有些不同。
先前楊燁聽聞的是,秦殊為人仁厚,此點楊燁認同,但他更是發現秦殊也有自己王霸的一麵,對於妖族的霸道。
有傳聞秦殊並不被秦皇喜愛,因為他的出生,秦皇最喜愛的麗華皇後也就是秦殊的母親在生下秦殊後三年後就因為產子時得的病而死,如此秦皇更不喜秦殊柔弱的性格,對秦殊很是苛刻。
但此刻楊燁卻不如此認為,魏一德是死去的秦殊母親的家仆,就算皇帝愛屋及烏,因皇後而如此優待魏一德不盡可能,當朝秦皇可號稱人族幾千年來唯一的帝皇,雄才偉略萬古少有,自不會如此昏暈,而當真不愛秦殊,更不會讓貼身宦官魏一德陪秦殊遊曆。
“先前為何不出來?爾為一方之神,才剛上任就擅離職守、消極怠工,當真不怕好不容易修成的金身破碎,受那魂飛魄散之苦?”魏一德不顧秦殊和楊燁的交談,淡淡的看著黃沙之神史鐵峰問道。
這八百裏流沙之神聞言身體一顫,半彎腰惶恐道:“小神剛冊封不久,恐初上任有所不怠,故安定城,城隍老爺召喚我等轄內七十六山神、河伯、土地去城隍廟議事,小神剛才回來,望魏大人恕罪。”
魏一德聞言微怒的神色稍去,秦殊卻春風滿麵的對惶恐的史鐵峰說道:“何罪之有,魏爺爺不過擔心我的安危,說話有些嚴重,你初上任對此有些不懂,多和同僚溝通交流很好,就怕不懂裝懂,如此才是真正的懈怠。”
“小神謹記!”史鐵峰聞言黃沙身軀半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