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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棋藝(中)

  感謝(迷路的輕風)又一次打賞,那就比兩個心~

  又是一個明媚的早晨,陽光透過露水,折射在柳葉上,讓這份春天的美麗更加透徹閃耀了些。


  課堂上,王凝之咬著韭菜包子進來的時候,發現所有人都已經到了,各個正襟危坐,就連王藍田這個混子都衣冠楚楚,麵露正色。


  甚至在自己進來的時候,他們還對自己怒目相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大概是相處的時間長了,大家也發現王凝之雖然嘴臭,脾氣大,不過一般都不會跟同學們找茬,雖然讓人避而遠之,卻也不必擔心他出手傷人。


  這段時間裏,當大家發現了,王凝之不過是像蹲在山門口的石獅子一樣,你去碰他,可能要被砸傷,你不去碰他,當然是各不相幹。


  於是乎,小團體就形成了,正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首先是馬文才的小型黑幫,以他為首,秦金生為狗腿子,加上許世康,姚一木,還有本地的張齊杜。


  還有梁祝二人的正義聯盟,加上一個傻頭傻腦的大塊頭荀巨伯,還有幾個雖然一心向善,可是被書院裏幾股惡勢力嚇得不敢表達的學子們。


  最奇特的是王藍田,基本屬於雞嫌狗不愛的狀態,以梁祝的心性,自然是不怎麽搭理他,而本來該接納他的黑惡勢力馬文才,也對他不太感興趣。


  原因很簡單,王藍田這個時不時就要被王凝之揪過去陪玩的人,鬼知道他們兩是不是有點感情了,按照馬文才的思維,王凝之可能已經把王藍田當做自己的寵物了,要是有人爭搶,說不定還要生氣。


  敬而遠之就好了。


  平日裏這兩夥人互相擠兌,互相謾罵也不是稀罕事兒,或許是因為王凝之的存在,大家都知道自己頭上壓著一個暫時不可戰勝的惡人,於是把爭鬥始終控製在一個小範圍內,免得那個惡人突然感興趣了,要參與進來。


  大概隻有一身正氣的梁山伯,還時不時覺得王凝之這樣虛度時光,實在浪費天賦,經常抱著治病救人,普度眾生的態度來接觸王凝之,試圖感化他。


  然而今兒這兩夥人,居然同仇敵愾,就讓王凝之很不爽了,冷冷地說道:“看什麽?找打嗎?”


  聽到他的話,馬文才額頭上青筋暴起,也不懂為啥,每次王凝之說出打打殺殺的話,他都覺得是在說自己,這是挑釁,這絕對是挑釁!


  耳邊,父親的話似乎在回想:“不要去招惹王凝之!王家如今在朝中權大勢大,你想死嗎?”


  恨恨地低下頭去,深呼吸一口,假裝沒聽到。


  梁山伯倒是完全沒有這種感受,很認真地擺出一副可惜臉,說道:“凝之兄,今日乃是山長親自教授,怎可輕慢?”


  “哦,我說你們一個個人五人六的,原來是這樣,為了品狀排行?”


  “凝之兄不可胡說,尊師重道,秉聖人教誨,豈是為了排行?”梁山伯義正言辭。


  王凝之點了點頭,坐了下來,要說梁山伯這麽想,自己還是信的,這位確實品格高尚得很,在進入書院不久,就開始堪輿地圖,弄自己的治水方略,據說是他父親曾經為縣官,就是為了治水而亡故,梁山伯子承父業,一心為民,這個治水方略,也是他們小團體的主要任務。


  而且根據王凝之這段時間的觀察,梁山伯確實屬於後世人眼中的那種‘三好學生,五好青年’基本上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了。


  嗯,體估計不行,剩下的還好。


  這時候,外頭幾聲談笑傳來,所有人都做好了位置,腰背挺得老直了,各個都一副好學生的狀態,來迎接山長。


  前方路上,山長王遷之,夫子陳子俊,笑大師馬天元,還有後頭跟著兩個謝家姐弟。


  而談笑聲,正是王遷之在和謝道韞說話,今兒謝道韞穿了一件淡黃色的衣裙,不施粉黛,也沒有什麽飾品,頭發高高盤起,幹淨素雅,笑容和煦。


  王凝之皺起眉,一看見謝道韞,就感覺今兒情況不對了。


  “學子們,將課堂中間的位置空出,今日奕棋!”陳夫子走上台階,中氣十足。


  王凝之一度感覺這位應該去站在金殿上,宣讀聖意,這裏對他來說,實在大材小用了。


  擺開陣勢,學堂的學子們都將課桌換了方向,對著中間,而在中間位置上,兩個坐墊,還有一麵案幾,上頭擺著一副圍棋。


  “各位學子,今兒我給大家請來一位奕棋高手,大家見過謝道韞,謝姑娘。”王遷之嗬嗬笑著,說道:“由謝姑娘與大家一一交手,我和兩位夫子作陪傳藝。”


  王凝之看向陳子俊,這位夫子本事不見得多大,氣派擺得很足,今兒居然對謝道韞來課堂不抵製,原來是因為如此。


  暗暗點頭,薑還是老的辣啊,王遷之這個老狐狸,巧妙地換了個說法,相當於謝道韞隻是他請來的工具人,負責對弈,而傳授棋藝,相看學子的,卻是他和夫子。


  不過謝道韞居然會心甘情願做個工具人,這是王凝之沒有想到的。


  而此時站在謝道韞身後,拔長了脖子的謝玄,則在心裏暗暗祈禱,王凝之可要小心點兒,昨晚他就問過謝道韞了。


  謝道韞的回答是,“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知道一下什麽才是真正的棋藝,而不是整日裏拿著他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來誆騙世人。”


  十幾天前,在‘國王棋’裏她輸給了王凝之,然後苦修了兩日,技藝得到極大提升,於是興衝衝地下山去找王凝之一雪前恥,然後——


  “你想下棋,關我什麽事?恕不奉陪!”


  當晚,謝道韞惡狠狠地摔碎了一個杯子,發誓絕對要報仇!

  施施然行禮:“各位學子,謝道韞獻醜了。”


  麵對這位美女,學子們的翩翩公子風頓時就抑製不住,各個麵帶微笑,生怕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棋者,棋盤,棋子,法天象地也,行棋蘊理,執棋執道,落子為決,以棋觀品,各位學子,請。”


  王遷之一聲落下,謝道韞便坐在他身邊的坐墊上,默默等待著。


  “誰先來呢?”王遷之笑嗬嗬地問道。


  眾人互相看著,誰都不敢第一個上去,這不僅僅是和謝道韞下棋,更重要的在山長麵前,要有一個好印象。


  氣氛略微尷尬,隻見梁山伯和祝英台對視一眼,剛要站起來,就聽到旁邊氣勢磅礴的一聲:

  “我來!”


  若問來者是誰,正道之光,王藍田是也!


  不愧是你!


  王凝之微笑點頭,王藍田這種舍己為人的大無畏精神,值得鼓勵再鼓勵。


  看到周圍崇拜的目光,王藍田滿意地舉手示意,要的就是這個先聲奪人的效果!


  下棋,不會啊,那又怎麽了,今兒是山長借下棋來考察學子們的品性,既然自己在才這一塊兒不出彩,那就讓他看看自己的勇氣!

  我,王藍田,敢為人先!


  “在下王藍田,問謝姑娘好!”大概是為了讓自己顯得更加勇氣可嘉,王藍田走上前,抱拳禮行,大聲問好。


  “王公子,請。”謝道韞臉上露出迷人的微笑,一聽姓王,已經在心裏把他和某個極其討厭的人合二為一。


  不過謝道韞想要慢慢折磨,各種操作,讓對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最後隻能哀求著投降的計劃注定要失敗。


  原因就在麵前。


  掃了一眼自己潔白的學子服,一塵不染,甚至能倒映出自己帥氣的麵龐,王藍田很清楚,自己要用棋來彰顯身份,一子落下,正在中央!


  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尷尬的氣氛了,坐在角落裏的王凝之,錘了兩下自己的腦袋,王藍田,還真是永遠都不會讓人失望。


  “謝姑娘?”


  對方久久不落子,王藍田有些遲疑,就算是被自己的氣質吸引,也用不著這樣吧?

  還是說剛才自己給她的壓力太大,讓小姑娘有點兒害怕了?


  失策失策。


  正要開口勸慰幾句,表達一下自己其實不是個糙漢子,隻是比較有勇氣,就看見謝道韞努力地笑了笑,口吻極輕:“王公子,圍棋,黑子先下。”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王藍田,你是想笑死我們?”


  謝道韞的話就像打開了洪水閥,一瞬間,笑聲幾乎把整個學堂頂子掀翻,就連一直在哪裏深沉狀的馬文才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而祝英台則一邊笑的開心,一邊不遺餘力地嘲諷著。


  “王公子,不必介懷,還請以後用心研究,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相信我們下次對弈之時,我會驚歎於你的棋藝。”


  謝道韞微微一笑,對著臉紅脖子粗的王藍田開口撫慰,王藍田通紅著眼眶,卻被這春風化雨一般的安慰撫平了內心的傷痕。


  直到很多年後,王藍田想到那個場景,都會傻乎乎地笑幾聲。


  “學生祝英台,請教謝姑娘。”


  謝道韞點點頭,作為王凝之隔壁院子的主人,謝道韞也是偶爾能見到的,對於祝英台這個小團隊還是頗有好感,尤其對治水方略有些研究,算是比較欣賞他們的務實精神。


  王凝之冷眼旁觀,心裏驚歎於謝道韞的棋力,雖然自己不怎麽會玩圍棋,可是也經常能看見其他學子們下棋,祝英台算是下棋比較厲害了,卻在謝道韞手下撐不過多久。


  尤其是周圍圍觀的兩位夫子,也時不時用驚異的目光看著謝道韞,而王遷之則微小點頭,就能看出謝道韞的本事了。


  “多謝姑娘指點。”祝英台都是落落大方,輸了就很光棍兒地站起來告負。


  “祝英台,你的棋落子果斷,行事幹脆,不過意圖過於明顯,不夠沉著,還需靜心。”王遷之站在一邊,淡淡開口。


  “謝山長指點。”祝英台行禮,笑著離開。


  倒是梁山伯讓自己有點兒意外,這小子下棋不見得多強,卻勝在一個‘穩’字,穩紮穩打,循序漸進,完全不受謝道韞的各種套路,隻是按部就班地進行自己的操作。


  於是,到目前為止,已經有五人與謝道韞交鋒過,梁山伯最後敗下陣來,拱手行禮:“多謝謝姑娘指點。”


  “梁山伯,你的棋入水一般溫和,攻勢不足,守勢有於,進取之意甚缺,你要想想,水利萬物,卻也有千變萬化之無形。”


  聽了王遷之的話,梁山伯眼前一亮,似乎有些明悟,感激地行禮之後,退到一邊。


  “馬文才,你來。”王遷之瞧了一眼,見到王凝之瘋狂搖頭,不免無奈,隻能看向另一頭的馬文才。


  “學生馬文才,請姑娘指點。”


  走上兩步,馬文才行禮,眉眼之間,卻很是驕傲。


  “馬公子請。”


  沒人想到馬文才會輸的這麽快,這麽幹脆。


  他和謝道韞一來一往,兩人士氣極大,落子極快,馬文才本想以勢壓人,卻不料那個小女子居然絲毫不讓。


  “你輸了。”謝道韞緩緩開口,麵帶笑容。


  馬文才麵色掙紮幾分,終究是站了起來,行禮,卻一言不發。


  “馬文才,你的棋勢如火,卻過於注重攻勢,絲毫不顧及後路,也不顧及棄子之多,隻為求勝,若是對人,帶兵,難免偏頗了些。”


  聽到王遷之的話,馬文才忍不住開口:“一將功成萬骨枯,犧牲在所難免,成大事者,勿慮小節,若是事事求公道,隻怕因小失大。”


  王遷之微微點頭,說道:“此言有理,特殊情況,自當特殊對待,然而平日裏,還需三思而後行,才不會過於激進,而入邪道。”


  “是,謝山長提醒。”馬文才倒是不蠢,知道不是事事都算你死我活,隻不過驕傲的他,難以接受一點點不利罷了。


  不過自從來了萬鬆書院,每天看到王凝之,這段時間馬文才倒是要比以前平心靜氣得多。


  “凝之,你來試試。”等到學子們都和謝道韞對弈之後,王遷之衝著那邊打瞌睡的王凝之開口了。


  王凝之還在努力用手撐著腦袋,聞言站了起來:“山長,已經快到午時了,食不飽,力不足,才美不外現,我們還是先用午餐,至於下棋嘛,我本來就不擅長,有機會再試試吧。”


  “懶惰!”王遷之大概是萬鬆書院裏唯一一個教訓王凝之,卻不用擔心被他詭辯打臉的人了,嚴肅地說道:“謝姑娘從早到現在,已經對弈數十人,仍可作戰,你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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