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出口氣
看著那個窈窕的身姿,回到書房去,陪著小妹讀書,王凝之在心裏暗暗發誓,再也不能上當了!
最近自己好像腦子不太好用,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她拿捏!
夫綱難振!
還沒想好要怎麽給她個教訓,就聽得小妹‘咚咚咚’地跑了出來,手裏還捧著一疊紙,放在王凝之麵前的案幾上,又跑了回去。
傻愣愣地看著她這麽來回幾趟,把筆墨紙硯都給準備好了,王凝之眼前一亮,“小妹,你終於明白,二哥才是文采出眾的人了嗎?要讓我來教導了對不對?來來來,二哥親自教你……”
“不是啦,二哥,”王孟薑嘟著小臉,“是謝先生讓我拿給你的,說你要在這兒寫一千零一夜,還讓我等著看。”
“好了,二哥,你慢慢寫,我還要出去找七哥和謝玄哥哥,他們要負責謄寫你的故事。”
瞧著小妹離開,王凝之氣急敗壞,走到書房,衝著正在那裏檢查小妹課業的謝道韞嚷嚷:“喂,太過分了吧!”
“嗯?”謝道韞頭也不抬。
王凝之走近,坐在她對麵,揮了揮手裏的紙,“這才回來幾天,就要開始寫,這日子還能過嗎?冬天這麽冷,我凍得都張不開手!”
“哦,那就兩天寫一則故事,你覺得怎麽樣?”謝道韞抬起頭來,笑吟吟地開口商量,握著筆的拳頭,微微用力。
還打算和她據理力爭一下,覺得自己不能被這樣奴役,但是外頭丫鬟進來煮茶了,王凝之隻能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表達不滿,然後灰溜溜地回到前廳裏,自己展開了書卷。
現在他越發地懷疑,這根本就不是想給王蘭送,她就是想自己看!
既然道理講不通,那就索性寫個故事,讓她明白,這樣貪得無厭,是不對的,人要知足才行!
“很久很久以前,一個遙遠的國度,小鎮上,有兄弟兩人,哥哥名叫卡西姆,弟弟名叫阿裏巴巴。他們的父親很窮,死後沒給兒子留下什麽財產。兄弟二人分家後,哥哥卡西姆與一富家的女兒結了婚,走上經商之路,生意興隆,時隔不久,就成了當地的一個大富商。弟弟阿裏巴巴,跟一個窮苦人家的姑娘結了婚,家境依舊貧困,住房窄小,缺吃少穿,收入不足以維持生活。
阿裏巴巴每日都到林中打柴,依靠三頭瘦毛驢把柴運到城中,沿街叫賣,用賣柴所得的錢買回必需的食用之物。”
……
日過晌午,辛苦的且沒有酬勞的王凝之,揉著手腕子,一臉幽怨地往嘴裏塞了根鹹菜,又咬了一口饅頭。
而坐在他對麵,謝道韞就捧著還有墨香的故事書,看得津津有味,不多時,便看完了,這才有空掃了一眼王凝之。
“喂,怎麽一上午,就寫了這麽點兒?”
看著王凝之悲憤欲絕的神情,謝道韞撇了撇嘴,“那麽多好吃的擺著,非要饅頭就鹹菜,裝可憐啊?沒用的,我不吃這一套。”
是該拍案而起,還是要繼續受累。
這是勇敢地表達自己,然後被暴揍一頓,還是在壓迫下不得不卑躬屈膝,這,是個問題。
不過還沒等王凝之想好該怎麽做,謝道韞的丫鬟就出現在門口了。
“姑娘,賀姑娘來了,正在前廳等候。”
“嗯,請她過來吧。”謝道韞吩咐了一聲,推著王凝之出了書房,兩人在廳裏等候。
“賀元新過來幹嘛,不是都幫她解決了嗎?我聽說這幾日,江望遠因為顧光喜的事情,四處奔走,想要讓官府出力,幫他找凶手,就連一些江湖人,都被他雇傭而來,哪兒還有空跟她成親?”
王凝之撥弄著茶杯,雖然話說的不滿,心裏卻很高興,有賀元新在,謝道韞也就沒空盯著自己了,能混一天,是一天嘛。
“我也不清楚,想必是有事吧。”
閑聊幾句,賀元新已經到了,臉上略有些著急,打了聲招呼便直接說道:“兩位,廬江的人到了。”
“這麽快?沒聽到大哥說啊?”王凝之眯了眯眼。
“是袁真大人,手下的一名副將,叫做廖宗柯,今早已經到了山陰,可是他沒去會稽府拜見,而是直接去了江家。”
“廖宗柯?沒印象。”
“說是以前在庾翼大人手下為將,常年遊曆在北,庾翼大人死後,他才跟了袁真,而在那之後,這個人大多時間,也在北方活動,其他一無所知,算是比較神秘了。”
“還有一點消息,就是去年,袁真大人攻克合肥,廖宗柯雖然沒有得到朝廷賞賜,卻在廬江郡,得了不少,想必他是出了大力氣的,隻是被袁真大人給掩蓋住了。”
“聽上去倒是個人才啊。”王凝之笑了笑,“而且做事也很靠譜,不到會稽府,直接去江家,算是給江氏安了心,讓他們不必擔憂自己被司空大人責怪。”
“這幾日,江望遠花了大價錢,不僅將會稽附近的江湖人都邀請來,甚至從東陽叫來了不少人,雖然沒有在明麵上做事,但所有的出入要道,甚至一些買賣行,商隊,鏢局的人,都被他盯上了,不論是誰殺了顧光喜,一旦被找到,恐怕都逃不了。”賀元新意有所指。
她當然清楚,這件事情,要麽是王家所為,要麽是謝家所為,但不論他們是何種目的,總是幫了自己,所以在打聽到這些消息之後,便過來提醒了。
“嗯,太可惜了,我本來聽說顧光喜在會稽,他是顧家的人,我還想著,找個機會,見麵聊幾句,畢竟我在錢塘的時候,與顧品義關係還是不錯的,誰能想到,我隻是出門幾日,他竟遭遇如此不幸,若是廖宗柯大人有什麽需要,我一定會出手相助。”
賀元新皺了皺眉,聽王凝之的意思,是胸有成竹,覺得這個人查不出什麽來了,雖然王家在會稽,算是一手遮天,可到了這種位置上,真相,往往已經不再重要了。
誰殺了人,誰動的手,說白了,隻在袁真的一念之間。
隻是,王謝兩家,如果在這一點上保持一致的態度,那別說袁真了,就算是桓溫大將軍,也要掂量掂量,是不是要為了一個區區顧光喜,而與世族開戰。
但不論如何說,這次既然廖宗柯從廬江到了會稽,那就已經是袁真在釋放一個明確的信號,顧光喜不能白死,在會稽的這些北方世族,需要給他一個滿意的交代。
“希望如此吧,”賀元新抿了口茶,“江氏最近動作很大,有從東陽調來不少的資金,而且,朱明啟也在談生意。”
“江望遠還沒死心?”謝道韞皺了皺眉,“賀姐姐,他還有在糾纏你嗎?”
“倒是沒有,顧光喜死了之後,我爹也不敢再抱有僥幸了,知道如果自己繼續和江南世族來往,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賀家,江氏說得好聽,可若是你們真要對賀家下手,難不成江家,還能不計後果地為賀家出頭?”
賀元新冷笑一聲,又有些遲疑,說道:“不過我有一點想不明白。”
“什麽?”謝道韞問。
“江望遠,江家,究竟是為了什麽,明知道與江南世族合謀,進入會稽,會受到王謝兩家,甚至整個北方世族的打壓,還是來了,如今顧光喜已經死了,北方世族的態度如此明確,就連司空大人手下,都難以自保,他卻變本加厲,籌集資金,拉攏江湖人士,這究竟是為什麽?”
“這個問題,恐怕隻有朱明啟才能回答了。”謝道韞皺了皺眉,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件事情到了現在,著實透著一股詭異,江氏總不會蠢到,看不出來自己是被江南世族當刀子使,即便是有再大的利益,他們又能分到幾分?
而如果是有什麽把柄被人拿了,與其去受人控製,自掘墳墓,還不如直接來王家,坦誠相告,北方世族總有能力,保下來一個江氏。
隻要不是謀逆大罪,有什麽不能商量的?
“叔平,你在錢塘的時候,和朱明啟打過交道,這個人怎麽樣?”賀元新轉過頭來,問道。
王凝之搖了搖頭,“接觸是有的,可是我看不懂他,與我在一起的時候,他就很平常,隻是個關愛妹子的哥哥而已,可他既然能被朱持以選出來,做朱家的繼承者,自然不會是個平庸之輩,此人,笑裏藏刀啊。”
“那我們要如何做?”賀元新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疲憊,她與謝道韞不同,向來就是個與世無爭之人,若是這次聯姻,不是這麽古怪,不是江望遠的話,她也不會鼓起勇氣來,自己找辦法反抗。
可一旦做出選擇,就無法回頭了,如今騎虎難下,她隻能寄希望於謝道韞,能將此事順利渡過。否則,她就是家族的罪人。
“賀姐姐,你什麽都不必做,若是能有這樣的消息,告訴我們就好,你本就不是個精於算計的人,不必勉強自己,”謝道韞瞧見她的神色,便開口安慰,“至於廖宗柯,這位廖副將,我們來處理就好。”
“不論是誰,問你那日的情況,你隻需要如實相告,其他都不需要的。”
聽完謝道韞的話,賀元新緊皺的眉頭,總算是鬆了一些,感激地握著她的手,說道:“謝妹妹,這次真的多虧了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送走了賀元新,謝道韞回到廳裏,麵色不虞,坐下來喝了杯茶,“這個江望遠,真是該死!”
“嗯?”正無聊地在紙上畫畫,已經有了半個大灰狼模樣,王凝之聞言抬起頭來。
“剛才我送賀姐姐出去,她才與我說,前幾日子,江望遠不知給賀元禮許了什麽好處,賀元禮回家,居然跟家裏說,江望遠打算做生意,可是人脈不足,要賀元新去帶他拜訪各家,還要賀元新單獨陪他去!”
“啊?”王凝之愣了愣,也皺起眉來。
這年月裏,男女之防,雖還未到最嚴時候,但也已經有些講究,若不是親人,男女如何一起拜訪他人?
即便是要聯姻,那也是成婚之後,方可夫婦一起,作為一家人去與人接觸,豈有現在便如此做的?
若真是這麽做了,賀元新要嫁給江望遠,那就是鐵板釘釘的事兒了。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難怪她臉色那麽差,原來在那之前,她就在家裏,差點割了腕子,才阻止了這件事情。”
“現如今江望遠強勢帶人,帶錢要入會稽,就是在逼著賀家把賀姐姐嫁給他,真是豈有此理!”
謝道韞一拍桌子,氣勢洶洶,“王凝之,你家那幾個大花小花的,還能不能回來?”
“你要幹嘛?”
“我要給江望遠一點教訓!”
“別急別急,咱們商量一下,”王凝之急忙擺手,卻遭到一個白眼。
“怎麽,你不願意給賀姐姐出口氣?”
“當然願意了!不過現在你別著急,江望遠跑不了的,若是現在行凶,難免會被人和前些日子顧光喜之死聯係在一起,若是被有心利用,反而成了我們強逼賀家結親不成。”
緩了口氣,又喝了半杯茶,謝道韞才算是平心靜氣了些,說道:“先前的打算,我們改一下,賀家不能護著了,江望遠固然可惡,賀元禮更有甚之,愚蠢,貪婪,你說得對,是該給賀家一些教訓。”
“沒問題,”王凝之笑了笑,回答:“江望遠現今所為,倒也聰明,借著顧光喜之死,廖宗柯前來調查,便大肆收買些江湖人,假意配合調查,實則給自己做勢,隻是他辦事,還是著急了些,反而給了我們機會。”
“什麽意思?”
“黑吃黑!”
……
冬日的陽光,慘白而淒迷,絲毫沒有溫度。
王凝之回到家裏,卻發現溫度似乎比外頭更冷,前廳裏,父親王羲之臉色陰沉,似乎十分煩惱,而大哥王玄之就站在門口,望著外頭的天空,一副憂鬱的樣子。
若隻是大哥這幅樣子,那倒是沒什麽,自己這位兄長,向來都是憂國憂民,隔壁郡城裏有什麽災禍,他都能吃不下飯。
可是對於老爹來說,這就著實少見了。
“大哥,是北方?”王凝之走上前一步。
王玄之沉重地點點頭,回答:“大將軍前日上表,欲集結兵力,過江光複洛陽,言辭之間,並無商議之許,更無待批之意,還要求朝廷,供應糧餉。”
“朝中無錢糧,他便要自取。”